60.溫柔如春
叮!你跳訂得太多被防盜防住了哦, v章比例為50% 他不用刻意做什么, 渾然一眼就是那個活在傳說里的相折棠,雪白的劉海被勁風吹洌到一邊,懶散地貼在他耳根邊, 下眼角帶著熟悉的譏誚的光。 哦, 他在嘲弄他。 他想起當年興沖沖地露出這身去見謝閬風的時候, 謝閬風也是這樣一副看不上的神情。 “照貓畫虎,不三不四?!?/br> 那股興頭便一下子被澆透了,強抿出一個笑, 轉(zhuǎn)眼去看外面的紅梅花,“那當然, 我本來也不是真的。” 他這樣說,假裝自己不在意, 可那種屈辱如跗骨之蛆,泡在一灘腐朽的黑泥里。 相易的劍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劍氣切開了血色, 可他竟然一時也感覺不到痛, 只覺得四肢麻冷,雖然他的面容依然微微扭曲著,那張畫兒一樣精細的臉上好像被拿冷水泡透了一夜, 浮現(xiàn)出一種木然。 他早就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會有這樣一柄劍穿過他的脖子, 送他去無間阿鼻。 他做了一百年的準備, 從穿上這身白衣開始, 在白玉京不夜的輝煌之中,茍活一時是一時,享樂一時是一時。 但這把來勢洶洶的劍,一直高懸在他的心口,冷不丁就是一刺。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完全的準備,然而真當出現(xiàn)了的時候,他到底還是覺得徹骨的寒冷,背上的汗?jié)窳芰艿芈湎聛?,心火熊熊焚燒著,焚毀了他?/br> 我一點都不想死。 他猛然從心火里生出了一股氣,咬著牙根,才勉強顫抖得不那么厲害,“是,反正我本來就不是真的?!?/br> 相易看著他,從他深黑的眼珠子里照出自己的臉,漆黑的眼珠子邊也是自己的臉,詭秘得可怕,兩頭白發(fā)快貼在一塊了,皚皚不絕。 萬素謀還呆愣愣地佇著,面前兩個一模一樣的相折棠站在一塊,光芒蓋過了這座長殿,可是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賞心悅目。 相易忽然收斂了笑,直直地看著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知道最有可能是你,但是沒想到真的是你?!?/br> 朱顏慘淡地笑了一聲,“有什么不可能,假仁假義沒什么意思,換作你是我,有一天讓你有機會一步登天,受萬人敬仰……你也會愿意的?!?/br> 相易捏過他的下巴,那力道快把他捏碎,“喲,你很理直氣壯嘛?!?/br> “是,我對不住你,”朱顏拼命想往后退,他意識清醒過來,開始感受到脖頸上血脈的哀嚎了,“我向你求饒,你會放過我嗎?” 相易看著他,眉眼笑了開去,卻笑不到眼底,他一手把他扔在旁邊,高高地看著他。 “行啊,你先求一個我看看?!?/br> 朱顏卻不說話了,他雙手撐在地上,那襲金貴的一塵不染的白袍沾上了腳印。 他沉默了很久才小聲道了句。 “師兄。” 相易驟然連敷衍的笑都沒了,像看著一個死人一樣看著他,有一種失望無比的索然,“閉嘴吧,感情牌也太蠢了?!?/br> 朱顏想起當年第一眼見到相易的時候,在鹿翡那座小破山里,穿過蔥蔥樹柏,忽然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露出來一張拽了十萬八萬的臉,眼角發(fā)著淤青紫紅,吊著眼角滿身的喪氣,想來是不知道又是和誰干了一架。 但是那張臉可真好看啊,不管是氣的惱的愁的苦的,眉眼一轉(zhuǎn)就是顛倒人魂。 相易的劍此刻正凝在他眼前一寸,他忽然有一些事情想通了,“我一直以為你已經(jīng)跟著他死在東極天淵里了,原來你沒死,所以那個時候——” 他聲音平直得像磨著什么。 “逼著他殉淵也有你的一份?” 朱顏看著那柄劍,垂死掙扎道,“沒有人逼著珩圖殉淵,他是自愿的?!?/br> “自愿?”相易聽得快從肺里笑出來,“哈,行啊,那你現(xiàn)在選吧,你是自愿死在我的劍下,還是自愿抹脖子自殺?!?/br> 朱顏沉默了,他的發(fā)絲垂落下來,微微帶著抖。 相易看著那張明明是自己的臉,心里卻一陣一陣地犯惡心,那種惡心讓他覺得有些頭暈。 萬素謀聽得霧一陣風一陣,怎么都覺得是出了什么大事,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忽然被一雙手推住。 他猛然回頭望去,見到了一張無悲無喜的面孔。 ……和尚? 那是個白衣和尚,手里捻著一串檀香色的佛珠,僧袍蕩來一陣寒意,旁邊的紅梅落上了一層淡薄的雪。 相易瞥過頭來,頭疼地捏了捏太陽xue,“怎么又是這么你,陰魂不散的神經(jīng)病一個接著一個……” 問花合手垂目,“我為你而來?!?/br> 相易一腳踢開腳邊的人,劍尖懸到那白衣和尚面前,凝著一道鋒芒。 “小禿驢,勸你離我遠點兒,我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少來惹我?!?/br> 問花看著他,見他三個月來果然一點變化都沒有,微微皺眉,“得罪了?!?/br> 相易嫌棄地瞄了他一眼,“你們和尚怎么也這么道貌岸然,又不是第一次動手,早就沒什么罪好得了,可不就只剩仇了?” 問花抬眼,看了一眼殿前的情景,果然和他想象中不錯,若是這兩人重新遇上了,的確是一方壓倒性的威勢。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鏡妖的復刻,就算一模一樣,眉宇間到底比不上真品的灼灼之光。 “既然如此,那都出來吧,”相易的額頭的紅印濃烈起來,那紅印戾氣太重,染得他,“別慫著了——謝閬風,你身上那股爛味兒隔著十八里村我都能聞到?!?/br> 紅梅一角,黑衣的男人拎著他的刀走出來,臉蒼白得英俊,名刀上綴著紅絲翡翠,伴隨他出來的還有一個霜衣女人,臉上隔著銀朱的紗面,只露出一雙嫵媚的眼睛。 朱顏猛然抬頭,眼底一陣血紅。 謝閬風原來一直在,卻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相易提著那把他也想不起來從哪個倒霉鬼身上撿來的劍,直直地掃過眼前三個人。 他的劍在最高的一段彎折了一部分,那是和名刀過招后的損傷。 一個佛家首圖,兩位白玉京暗領(lǐng)。 都是僅次十大傳說的位置。 行啊。 “磨蹭什么,一起來吧?!?/br> 相易歪頭沖他們笑了笑,他嘴上的紅色加深,勾起一個笑,他笑起來讓整座小長明殿都霎時更亮了些,可是眼底還是一片干干冷冷的恨。 問花蹙眉,有些震驚地撇過去。 他……是不是瘋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眼見這人身上的傷已經(jīng)重成那樣,分明都靠著額頭上那個血咒硬撐著。 不然以他的實力,不把這白玉京等等—— 他眼皮一跳,一個心驚rou跳的想法出來了。 相折棠也許不是回來大鬧白玉京的。 他或許本就是來尋死的。 或者……同歸于盡? 死人的劍是最鋒利的,他一眼望去,男人立在長明燈下,抬起頭,白發(fā)下的印記鮮紅如血。 他從來打架喜歡后出招,可是這次他先動了。 一劍如吞鯨。 那塔極高,極舊,極縹緲。 這一行皆是仙宗世家的子弟,醉生夢死在了一處,聽也沒聽明白便迷迷糊糊地回罵道,“廢話,誰不曉得那是云國佛鄉(xiāng)的塔,聽說有三千丈高,你們誰見過?” “別搭理他,怕是被小西娘的肚兜糊住腦子了?!?/br> “去,”大林打了個酒嗝,在眾人嬉笑中搖了搖頭,“你們懂個屁,知道那塔頂關(guān)了什么嗎?” “我們是不知道,您還能知道了?” 大林一拍大腿,朗聲道,“我就知道!” 這群奢靡腐敗的世家子弟都是幾年同窗狐朋狗友,廝混都在一個胳肢窩里,誰不曉得大林門規(guī)森嚴,逛個樓子都是要千恩萬謝才得批一遭。 “哎呀,我們大林啊,讀書修法都是修到糞坑里去的,但扯犢子的本事兒吧,確實是一等一的人才?!?/br> “別說,就上月,這?蛋兒跟潭桐寺里一個小尼姑好上了,眉來眼去當即暗約柳梢,可他娘一句不讓,這貨就愣是在府里憋了三天尿,哈,可憐那小尼姑被放了三天鴿子,氣得轉(zhuǎn)眼就跟沈同那癩皮狗好上了,我們這圈子誰不知道沈同跟大林是天生的死對頭???” “喲呵還有這出,難怪我今個兒就覺得咱大林頭上草色昂然,原來是開了光的綠?!?/br> “那里面,關(guān)著天下第一美人?!?/br> 大林懶得理會這群爛泥,從容地在這些不堪入耳的嘲諷中拿捏出了一個不世高手的做派,還來了一手欲言又止。 “你們不想知道就算了唄?!?/br> 這群富貴垃圾顯然都是紅塵軟丈最虔誠的信徒,一聽這話瞬時坐不住了。 “天下第一美人?擱和尚的塔里,太浪費了吧?” “你們聽他吹呢,我看怕是傻了,成,大林你安心去啊,我一定幫你好好照顧我們林家meimei?!?/br> 林家meimei生的貌美,可惜方方七歲,對于妄想染指的禽獸,大林翻了個白眼言簡意賅,“滾你娘的蛋?!?/br> “大林你又搞我們是不是,成,胡吹瞎侃也好,信口雌黃也罷,這天下第一美人,是人是妖是魔——你總得給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