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玉嵐的擔憂在周森看來不算什么事兒，他怎么也不可能變質(zhì)的，那是自絕生路。

    但白玉嵐的提醒，卻給了他一絲警醒。

    秋山之助把軍統(tǒng)“鐵血社”桉子交給他來辦，這實在太突兀了，他一開始覺得是秋山之助看自己太清閑了，整天上班摸魚，想給自己找點兒事兒做，或者說，給自己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

    但是，現(xiàn)在看來，很多事情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簡單。甚至有背后的深意。

    白玉嵐是潛伏冰城的軍統(tǒng)‘冰刀組’的組長，日本人就給了他一個軍統(tǒng)的桉子調(diào)查。

    這里面就真的沒有一點兒關聯(lián)嗎？

    白玉嵐雖然隱藏的很好，但知道起身份的還是有人的，尤其是跟著老馬的那些老人。

    白玉嵐跟著老馬做事兒，老馬的那些手下能不知道？

    老馬死了，白玉嵐一直都懷疑是死于日本人謀殺，可沒有證據(jù)和兇獸，到現(xiàn)在也沒有查到什么蛛絲馬跡。

    除了幾個懷疑的對象，可也只是懷疑而已。

    還有，老馬的身份，很可能日本人早就察覺到了，于是他們謀殺了老馬，但是殺了老馬后，就沒有懷疑過白玉嵐嗎？

    這是個問號？

    難道是因為白玉嵐放棄了追查老馬的死因，并且暗中收縮了“反滿抗日”的活動，全面轉(zhuǎn)入地下，才讓日本人收起了疑心？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如果，秋山之助讓他調(diào)查軍統(tǒng)“鐵血社”的桉子是沖著白玉嵐的話，那就要警惕了。

    秋山之助的狡詐是出了名的。

    而昨天晚上這么多日軍高官過來吃兩個孩子的滿月酒，看上去是給足了他面子。

    其實，他并不希望這些人來，只是沒辦法拒絕而已。

    “玉嵐，你必須認真的告訴我，軍統(tǒng)高層和那個冰城站的那個江曉知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周森鄭重的問道。

    “我的身份，確實在軍統(tǒng)高層那邊有過備桉，但是江曉知不知道，我也不好說。”白玉嵐微微皺眉一下道。

    “老馬的手下呢，他們都知道你曾經(jīng)是老馬的遺霜，老馬走了后，這些人都聽命于你，自然而然的會知道你是‘冰刀組’的組長?！敝苌穯柕?。

    “老馬在病故之前，早已做了安排，我當時就以田奇的身份擔任他的副手，并且，對外宣稱，我是少帥行營派來的。”白玉嵐和盤托出道，“因為老馬當時已經(jīng)知道自己中了慢性劇毒，并且求醫(yī)問藥，發(fā)現(xiàn)根本就是無解，才想把手底下的組織托付給我，他知道，我一個女人，太年輕了，根本壓不住手下的人，所以，就跟少帥行營情報處的黎天才設了這么一個計劃，讓我用行營情報處的身份過來接管老馬的人馬。”

    “即便你換了一個身份，你也得見他們呀？”黎天才這個人周森聽說過，是少帥身邊得力的情報干將，情報界翹楚。

    “這就不難了，找個跟我身材差不多的人，替我跟他們見面，然后我再暗中控制一段時間，待我熟悉了這個人音容之后，就由我易容成他的模樣出面，這樣以來，我就成了田奇。”白玉嵐解釋道。

    “他們就沒有懷疑過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即便是懷疑，也不會跟我說的，我也很少與他們直接見面，都是通過其他手段遙控指揮的，不再直接指揮他們，我跟老馬不一樣，老馬喜歡跟手底下的人一起喝酒，相互之間沒什么秘密，他這樣的性格和處事方法，改變不了了，局勢的變化，日本人占領了冰城，我改變了做事和聯(lián)絡的方式，他們慢慢的也就適應了，畢竟這么做也保證了他們自身的安全。”

    “就沒有那種……”

    “有，老馬死后，有幾個人不服，想跳起來單干的，但是被我給驅(qū)逐了?！卑子駦沟馈?/br>
    “只是驅(qū)逐了？”

    “沒辦法，老馬的手下，我若下殺手，軍心不穩(wěn)的，但我不能容忍他們繼續(xù)留在冰城，所以，好聚好散?！?/br>
    “這些人你還得有那些嗎？”

    “你怎么突然好奇問起這個了？”白玉嵐微微一皺眉，是她擔憂周森會禁不住誘.惑會飄，卻沒想到他居然對自己的這些過往感興趣。

    “記得幾個，但也有一些不記得了，這都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白玉嵐說道。

    “我需要他們的名單?！?/br>
    “怎么了，這些人有問題，還是你查到了什么？”白玉嵐緊張的追問道。

    “我總覺得，秋山之助讓我調(diào)查‘鐵血社’的桉子不太單純，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的問題，你跟我的關系，而老馬跟你的關系，會不會有某種關聯(lián)。”周森說道。

    “你是說，沖著我來的？”

    “不好說，也許日本人懷疑上你了，才讓我來查軍統(tǒng)，看我能查到什么，或者說就是讓我把你給挖出來?！敝苌f道。

    “你查到什么了？”

    “沒有，目前為止，有關‘鐵血社’桉子的線索都中斷了，尤其是我查到有人暗地里給矯正院傳遞消息，就在我查到傳遞消息的人的時候，這個人一家三口都是消失了?！敝苌溃斑@說明軍統(tǒng)冰城站知道我重啟了‘鐵血社’一桉的調(diào)查，并且做出切斷線索的動作，而江曉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你跟我的關系，而他會怎么做？”

    “他會要我阻止你繼續(xù)查下去……”

    “現(xiàn)在未必了，昨天晚上滿月宴的新聞一旦傳播開來，你猜江曉還會相信你嗎？”周森反問道。

    白玉嵐聞言，頓時變了臉色。

    那么多偽滿警察，日本特務機關重要人員前來捧場，這在外人眼里，不是再說，她跟周森這對夫妻倒向了日寇和偽滿當局，做了人人喊打的“漢jian”嗎？

    “我去解釋……”白玉嵐心亂了。

    “現(xiàn)在去解釋，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況且，如果江曉一直跟你不對付的話，一定會把昨晚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匯報給重慶方面的?！敝苌f道。

    “那怎么辦，現(xiàn)在？”

    “江曉他們有電臺直接跟你重慶方面聯(lián)系嗎？”周森問道。

    “他們有一部秘密電臺，非不到關鍵時刻不會啟用，但具體聯(lián)絡機制我不清楚?！?/br>
    “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能否搶在對方之前，把昨晚的情況匯報給重慶方面，先解釋跟后解釋是完全不一樣的?！敝苌f道。

    “好，我馬上安排?！?/br>
    “還有，重慶方面的回電非常關鍵?！敝苌嵝训?。

    “我知道了?！鞍子駦灌嵵氐狞c了點頭。

    ……

    南崗區(qū)·大羅公司廣告部。

    “老馬，今天的報紙看了嗎，八十桌，冰城軍警憲特悉數(shù)到場，這牌面在咱們冰城好多年沒見過了?！碑a(chǎn)品部姚經(jīng)理敲門走進廣告部經(jīng)理馬榮達的辦公室。

    將一份新鮮出爐的報紙拍在馬榮達的辦公桌上。

    馬榮達剛脫了外套，他跟老姚關系不錯，所以，才能隨意進出自己的辦公室。

    “不就是一個滿月宴嘛，無非是排場大一點兒，沒什么大不了的，少見多怪了?！瘪R榮達呵呵一下，走過來，招呼老姚一聲，隨后拿起報紙看了起來，作為廣告部的經(jīng)理，每天看報，那是必修課，廣告部跟報社打交道最多了，報紙上的信息，某種程度上都可以算是一種廣告，廣而告之嘛。

    慢慢的，馬榮達收起了笑容，別人是瞧熱鬧，可他卻瞧出了這報道里的隱藏的內(nèi)容。

    身為軍統(tǒng)冰城站的通訊科科長，他自然有著相當敏銳的觸覺，而他謀取廣告部經(jīng)理的職位，也是為了方便自己接觸到更多的信息。

    “老姚，咱們產(chǎn)品最近銷量不太好，是不是考慮再在報紙上增加一些廣告投入？”

    “增加廣告我沒問題呀，老板那邊能同意嗎？”姚經(jīng)理驚訝的張嘴問道。

    馬榮達主動提增加廣告預算，這可是很少見的，平常都是摳摳索索的，報到他這里的廣告預算，什么理由都沒有，首先就會砍掉一半兒的，最終會剩下多少，都不好說。

    “老板那邊我去說。”馬榮達道。

    “那太好了，我這邊馬上把給你做個預算過來?！币?jīng)理坐不住了，廣告一上，銷量上漲，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豈能不積極呢。

    “嗯，那你快去吧，我等你提交上來的預算?！瘪R榮達點了了點頭，他根本不在乎老姚的預算，而是報紙上報道中背后的信息，他得馬上出去一趟，可姚經(jīng)理在，他總的找個借口才行，“我現(xiàn)在就去找老板談這個事兒。”

    “好，好，我這就去……”姚經(jīng)理不迭的點頭。

    “喂，是我，有空，出來喝一杯？”馬榮達看姚經(jīng)理走了，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去。

    “好，我知道了，一刻鐘后見?！瘪R榮達傾聽了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后，點了點頭，然后掛斷了電話。

    街角的一家咖啡館。

    馬榮達推門走了進去，四下看了一下，見到一個身穿淺黃色風衣的男子坐在了靠柱子的背后。

    仔細辨認了一下，走過去，正對對方，摘下帽子，放在桌子的另一邊。

    咖啡已經(jīng)點好了。

    顯然來人比他要近得多，不然也不可能在一刻鐘內(nèi)就能趕到這里，還點好了咖啡等他了。

    “老貓，今天的報紙看了？”

    “嗯，看了，很意外，但這也在意料之中。”風衣男子低頭抿了一口咖啡點了點頭道。

    “老貓，這是一個機會?！瘪R榮達激動的說道。

    “你想說什么，軍統(tǒng)的規(guī)矩你不會不知道吧？”風衣男子放下咖啡，嚴厲一聲。

    “你我都是看過軍統(tǒng)秘檔的人，那個女人本來就跟咱們不是一條心，現(xiàn)在她的男人更是在日本人那里得寵，她還給那個男人生了一對龍鳳胎，可以說，她已經(jīng)是軍統(tǒng)的叛徒了！”馬榮達迫不及待的說道。

    “你別忘了，當初我們是如何在冰城立足的，如果沒有她，我們幾個早就讓日本人抓了扔到松花江喂王八了?！?/br>
    “那只是對我們個人的小恩惠，可現(xiàn)在她這是背叛軍統(tǒng)，背叛黨國，能一樣嗎？”

    “就憑整個冰城的軍警憲特的頭頭腦腦們出席她的兩個孩子的滿月宴？”

    “難道這還不夠嗎？”

    “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現(xiàn)在的嫁的那個人又是什么身份，這個滿月宴雖然出席的賓客超規(guī)格，可是，也不是不能接受?！?/br>
    “可外衣她真的投靠了日本人……”

    “若是她真的投靠了日本人，你我還能在這里平平安安的喝著咖啡嗎？”

    “老貓，這件事必須要向戴老板匯報?！瘪R榮達堅持說道，“并且我建議第一時間切斷聯(lián)系，以確保安全?！?/br>
    “上報可以，但是切斷聯(lián)系的話，豈不會讓她覺得我們懷疑她了，認定她背叛了軍統(tǒng)，背叛了黨國，把她推到日本人那邊嗎？”風衣人微微一皺眉，對馬榮達的建議并不認同。

    “老貓，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她為了找個年輕的男人，甩手就跟馬家決裂，她當初嫁給老馬也是為了得到老馬的庇護，老馬死了，她就篡了位，眼看馬家被她敗光了，她就迫不及待的另找下家了，你還相信她不成？”馬榮達惡毒的說道。

    “老馬，言重了，現(xiàn)在這一切都還未證實，你就下定論，言辭在過早了把。”

    “老貓，我知道她幫過你，但是，你我都要以黨國利益為重，就算她沒有背叛，那為了咱們冰城站的安全，也必須第一時間切斷聯(lián)系?！瘪R榮達說道。

    代號“老貓”的風衣男子似乎被說動了，在敵人心臟里潛伏，一切都已自身安全為首要任務。

    沒有安全，哪能完成任務？

    “你先把事情上報重慶方面，我這邊反正跟那邊的聯(lián)系暫時緩一緩，等到戴老板的命令?！薄袄县垺闭f道。

    “好，我現(xiàn)在就安排發(fā)報?！?/br>
    “現(xiàn)在，白天發(fā)報的話是不是干擾太大了，我們的電臺的功率沒那么大，而且容易丟失信號，是不是等到晚上再發(fā)？”“老貓”眉頭一皺說道。

    “好吧，那就等晚上再發(fā)?！瘪R榮達考慮了一下，聽從了“老貓”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