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沒有專車。

    所以，他理所當(dāng)然的上了周森的汽車。

    “東郊磚廠。”

    周森吩咐了一聲，烏恩秒懂，馬上發(fā)動汽車前往東郊方向，一路穿行在大街上。

    “雅子小姐是哪里人？”周森首先打破車上的陳默。

    “我是京都人?！毖抛游⑽⒁活h首道。

    “京都，我沒去過，有機(jī)會一定要去看看，到時候，雅子小姐可以做我的向?qū)?？?/br>
    “當(dāng)然?！?/br>
    “周警官這么年輕，就得到重用，真是前途無量?！?/br>
    “雅子小姐客氣了，我也只是做了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談不上前途無量……”

    兩人在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有一種尬聊的感覺，到最后，周森實(shí)在找不出話題了，只好把窗戶搖了下來，讓外面的風(fēng)吹了進(jìn)來。

    “周警官結(jié)婚了嗎？”

    “啊？”周森沒想到雅子會冷不丁問他這么一個私人的問題，畢竟他們才剛認(rèn)識，而且對方還是年輕女性。

    “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毖抛幽橆a微微一紅，頭低下來道。

    “哦，沒什么不方便的?！敝苌呛且恍Γ拔医Y(jié)婚了，而且太太剛剛給我生了一對龍鳳胎，這個月初六滿月。”

    “是嗎，那恭喜周警官了?！毖抛芋@訝的一抬頭，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澹澹的失望。

    “謝謝?！敝苌瓫]有邀請雅子。

    磚廠到了。

    因?yàn)樘崆敖o負(fù)責(zé)人打過電話，對方早已派人等候在門口了，一個身材像矮冬瓜一樣的日本人，小短腿一路跑過來，像極了一頭豬。

    “雅子小姐，有事您吩咐一下就好了，還親自過來。”對方明顯是認(rèn)識雅子的，那叫一個諂媚。

    “周警官，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吉川廠長?！毖抛訉⒛莻€矮胖的中年日本男人介紹給周森道。

    周森上前微微一躬身，他來過磚廠幾次，都沒見過這個吉川，顯然是人家根本瞧不上他，不愿意露面。

    日本人，都這德行，早就習(xí)慣了。

    “吉川經(jīng)理，你好，鄙人周森，冰城警察廳特務(wù)科的?！敝苌捕Y貌的介紹一下自己的身份。

    “周警官了，你好。”吉川表情澹漠的回應(yīng)了以上，但是，一轉(zhuǎn)身面對雅子，那又是一副笑容滿面，簡直把變臉術(shù)發(fā)揮到了一種渾然天成的地步。

    “雅子小姐，您請，我早就給您預(yù)備了好茶……”

    磚廠的辦公室不大，陳設(shè)簡陋，估計吉川平時也不怎么過來，但是在他們來之前收拾打掃過的，地上可見水拖過的痕跡。

    “雅子小姐，地方簡陋，怠慢了。”吉川熱情的請雅子坐下，而對于周森，則選擇視而不見。

    很明顯，他根本就沒把周森放在眼里，虧得是找了特高課的人，否則周森自己過來，不但人見不到，只怕連門都不會讓他進(jìn)的。

    雅子也注意到了，自己坐下的時候，也捎帶了周森一下，免除了雙方的尷尬。

    沒什么好聊的，雅子和周森直入主題，把他們的目的說了出來，并且將洪良輝描述的他見到的人的素描側(cè)寫拿給吉川，讓他辨認(rèn)一下，這個人是否就是在磚廠上班。

    吉川雖然是經(jīng)理，可他哪認(rèn)識廠子的人，最多就是幾個班頭他還能認(rèn)識。

    把當(dāng)班的班頭叫了過來。

    “這，這有點(diǎn)像黃喜元那小子?！逼渲幸粋€班頭湊到跟前，仔細(xì)的看了素描的人像，思索一下，結(jié)結(jié)巴巴一聲。

    “黃喜元，他在哪兒？”

    “他，他請病假了，好幾天了……”那班頭被嚇得緊張的更加結(jié)巴了。

    “請病假的，什么時候請的？”

    “三天前吧，他干活突然暈倒了，應(yīng)該是中暑了，然后就找我請假，說回家歇兩天，等病好了，再回來上班?！卑囝^解釋道。

    “他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嗎，能帶我去嗎？”周森急切的問道。

    “知，知道，我去過兩次……”

    “雅子小姐，我想先去黃喜元家看看，這邊就麻煩您了。”周森拜托雅子一聲。

    “好的，周警官，你去吧，下面的調(diào)查，我來幫你完成就是了?！毖抛狱c(diǎn)了點(diǎn)頭。

    周森當(dāng)即載著那位班頭往這個叫黃喜元的組長家而去。

    這個黃喜元住的并不遠(yuǎn)，他家就是磚廠附近的村子的，以前也是干制磚坯的，不然，也不會來磚廠上班，還當(dāng)上組長了。

    車上，周森也向這位班頭了解以下黃喜元的情況，黃喜元平時比較沉默寡言，但脾氣好，技術(shù)也好，所以大家伙推他做了組長，他這個制坯的良品率也是最高的，所以，當(dāng)班頭的都喜歡他，畢竟，磚廠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汽車駛?cè)肓艘欢文嗦?，有些顛簸，但很快就到了黃喜元家的門口。

    “黃喜元，喜元兄弟……”班頭下車，就張嘴沖院子里面高聲喊了起來。

    喊了幾聲，里面沒有半點(diǎn)兒動靜。

    “他家就他一個人嗎？”周森奇怪的問道。

    “他有個老婆，還有個兒子，一家三口?！卑囝^搖了搖頭，回答道。

    “那會不會下地干活去了？”

    “這個點(diǎn)兒，應(yīng)該不會吧，再說，這會兒地里也沒啥農(nóng)活兒，而且黃喜元都中暑了，他也不能下地……”

    “走，進(jìn)去看看?！敝苌愿酪宦?，不用預(yù)感，他就覺得情況不太好，這黃喜元只怕是得到消息跑了。

    院門沒有鎖，伸手一推就開了，周森、烏恩，還有那班頭直接進(jìn)入了院內(nèi)。

    黃喜元自己在磚廠工作，可他的家還是土坯房，茅草頂，不過到不像是年久失修的樣子，院子里也收拾的挺干凈的，看來平時在家也是一個勤勞的人。

    進(jìn)屋后，是正堂，左邊是臥室，右邊是廚房，缸里的水是滿的，但爐灶是冷的。

    掀開鍋蓋，發(fā)現(xiàn)鍋底的一絲銹蝕。

    這起碼是三天沒有動過鍋灶了。

    誰家三天不動鍋灶，顯然這個家至少三天沒有住人了，臥室基本不用看了，衣服細(xì)軟什么的，估計都不見了。

    果然，等周森再去查看了一下臥室，里面雖然收拾的很干凈，但換洗衣物都不在了。

    很明顯，這家人早就人去屋空了。

    “這，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這情況可把拎著周森一起過來的班頭驚的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周圍你有認(rèn)識的人嗎，或者說在磚廠這個村子還有其他做工的人？”周森問道。

    “有幾個，都是這個村子的，但他們都在班上?！卑囝^說道。

    “先找隔壁鄰居問一下，看人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周森點(diǎn)了點(diǎn)頭，旋即吩咐一聲。

    總要先弄清楚這家人是什么時候走的，還有，他家人走了，村里應(yīng)該有親戚的，他不可能把社會關(guān)系都搬走。

    現(xiàn)在基本上可以斷定，這黃喜元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不然，怎么突然這一大家子人都不見了？

    敲開黃家附近的幾戶人家，以工友的身份，周森問到了一些情況，他們大多數(shù)都說自己三天前見過黃喜元，之后就沒再見過。

    很明顯，三天前黃喜元從磚廠請假回來，然后當(dāng)天晚上就跟收拾行李，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帶著老婆孩子離開了。

    眼下正是夏季，晚上出門，不用擔(dān)心氣溫太冷，而且，他們又是在夜里出門。

    鄰居們都在睡覺，自然沒有人知曉。

    而且黃喜元雖然在本村生活多年，可一開始并不是本村的，村里也沒啥沾親帶故的，大家伙對他們一家三口的來歷也不是很清楚。

    反正一開始來的時候，聽著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后來住的時間長了，漸漸的口音就跟當(dāng)?shù)夭畈欢嗔恕?/br>
    這個要是跟他相處時間久了，那還真聽不出來的。

    “黃喜元的制坯技術(shù)這么好，他在磚廠就沒帶徒弟？”回程的車上，周森詢問班頭道。

    “倒是帶了兩個徒弟，那天中暑請假，就是其中一個徒弟送他回來的?！卑囝^說道。

    “走，回去，帶我去見一下這個徒弟。”

    “哎?！卑囝^很緊張，他再傻也看出來了，黃喜元這是惹上麻煩了，自己偷偷的帶著妻兒跑路了，可到底什么事兒，他也不敢多問，這能讓日本人過問的，顯然不是什么小事兒。

    最怕的是，這事兒可別連累自己。

    回到磚廠，班頭立刻帶著周森去見那個叫小丁的徒弟，他跟黃喜元時間不短，也有大半年了。

    一個皮膚黝黑，看上去有些老實(shí)巴交的小伙子，見到周森的時候，有些緊張。

    “別緊張，我們就向你打聽一下你師父黃喜元的情況，你如實(shí)跟我說就是了?！敝苌?。

    雖然他無法判斷黃喜元到底是什么一個身份，但他應(yīng)該跟‘軍統(tǒng)’有很深的關(guān)系。

    說不定，他在磚廠上班，一開始就是安排好的了，畢竟，磚廠有一群從矯正院過來懲罰勞作的思想犯，只有磚廠的人才有機(jī)會接觸到。

    但是這些被抓的人基本上都沒什么價值了，除非，是在埋暗棋，若是白玉嵐的“冰刀”組還可以理解，但軍統(tǒng)的冰城站，他們有如此長遠(yuǎn)的意識嗎？

    周森也不敢小瞧了天下英雄，能夠派來敵方巢xue里臥底潛伏的，那自然是但是膽識過人之輩，這要是草包，慫蛋的話，自己出事兒不要緊，恐怕還要連累整個組織。

    “你跟你師父黃喜元學(xué)習(xí)制作磚坯多久了？”

    “有大半年年了，我是從年初跟他開始學(xué)的，然后就一直跟著他干活兒?！毙《〉?。

    “你師父平時都有什么喜好，比如，他愛吃什么，抽什么煙，喜歡穿什么顏色的衣服？”

    “我?guī)煾赶矚g吃豬頭rou，他不喜歡抽香煙，都是自己買來煙葉子，自己卷煙，平時在磚廠，我們干活都是光著腳丫子，穿那種粗麻布的褂子，結(jié)實(shí)耐穿……”

    “嗯?！敝苌c(diǎn)了點(diǎn)頭，他在黃喜元家中確實(shí)看到了一捆還沒有切的煙葉，還有一套自制的卷煙的工具，冰城卷煙廠眾多，許多人都有在煙廠打工的經(jīng)歷，卷煙算不上多技術(shù)的活兒，但對老百姓來說，自己卷煙抽，要比買的香煙便宜多了。

    當(dāng)然，自己卷的煙那就看個人的喜好了，還有人喜歡在里面加其他的料呢。

    “你那天送你師父回去，他家里都是什么情況？”周森問道。

    “沒什么情況，就師娘嚇了一跳，趕緊讓師父去床上躺著休息，然后給師父熬解暑的湯?！?/br>
    “你師父身體怎樣，平常有中暑的情況發(fā)生嗎？”周森問道。

    “我?guī)煾干眢w還好吧，中暑的話，這在磚廠經(jīng)常會發(fā)生的，一般休息一下就沒事兒，我送師父回去的時候，他就是有些頭暈，其他的到?jīng)]什么。”小丁道。

    “你師父平常在磚廠是否有什么怪異的行為，或者說，找借口把你支開的情形？”

    “好像沒有……”小丁仔細(xì)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好了，謝謝你的配合?！敝苌瓎柾暝挘苯幼屓巳チ?，再讓班頭找來跟黃喜元熟悉的工人，也大致問了一下情況，問題也都大同小異，又去了黃喜元中午吃飯和休息的地方看了一下。

    沒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這個時候，雅子也跟吉川的交流結(jié)束了，雅子主要是了解磚廠的工人情況。

    問題出在磚廠，有人滲透進(jìn)入磚廠，跟矯正院的思想犯發(fā)生秘密的聯(lián)系。

    磚廠的管理明顯出現(xiàn)問題，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磚廠豈能說自己一點(diǎn)兒責(zé)任都沒有。

    吉川這個廠長是第一責(zé)任人，顯然是要負(fù)責(zé)的，周森管不了，可特高課可以管。

    吉川再一次見到周森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初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了，顯然他被雅子訓(xùn)的不輕。

    當(dāng)然，他很可能會把仇恨算到他的頭上，因?yàn)?，他若是不去查溫霖自殺的桉子，或許這一切就沒有他什么事情了。

    “人跑了，現(xiàn)在只能先下通緝令了，估計是很難抓到了。”周森跟雅子說道。

    “你若是早一點(diǎn)兒過來……”

    “雅子小姐，你覺得，沒有您跟著一起過來，我見到吉川經(jīng)歷嗎？”

    周森反問道。

    雅子深以為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又不是傻子，從一開始吉川對周森的態(tài)度就看出來了，他根本不會讓周森進(jìn)入磚廠進(jìn)行調(diào)查的。

    其實(shí)他們也不過是晚了兩天而已，而那個黃喜元三天前就偷偷的逃之夭夭了。

    這說明人家是早就得到信兒了，或者是早就有準(zhǔn)備開熘了，就差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還能隱瞞這么多天不讓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