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消盡，幾縷明媚的陽光尾隨斑斕的色彩，將夢境世界的畫卷緩緩揭開。

    “...”

    利奧轉(zhuǎn)身回望，身后仍是一片漆黑的虛空，和跟前的鮮明世界對比強烈。

    他沒有遲疑，不假思索地回頭看向前方，踏出一步，徹底脫離身后的黑暗虛空。

    重返這片滋生美麗和命運的熟悉夢境，某種近似感慨的情緒油然而生。

    再次回到此處，利奧踩上松軟翠綠的草坪，他放眼望去，清澈如海的天穹之下，森林與群山環(huán)繞湖泊，數(shù)只白鳥乘風(fēng)掠過湖面，蕩漾些許漣漪。

    一襲黑紅色繁紋輝映的絲質(zhì)長袍映入眼簾，披肩的深紅長發(fā)柔順而美麗，她背對利奧，似乎站在泛起粼粼波瀾的湖泊的邊岸許久，始終凝望著遠(yuǎn)方山峰之后的天空。

    “莎莎？”

    他第一反應(yīng)是呼喚身邊的圣靈，然而他未能得到任何回應(yīng)。

    “這可不妙...”

    利奧呼吸一窒，暗道糟糕，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仍然發(fā)生。

    要知道，沒有莎莎的咒語，他必然無法像上次那般逃脫夢境。

    但他已多次面對意外，迅速恢復(fù)冷靜之后，他嘗試著驅(qū)動手心灰銀柄印記的力量，呼喚夢境之中的灰銀柄之劍，先確定自己有自保之力。

    以往隨心驅(qū)使的銀輝閃爍片刻，如狂風(fēng)中的殘焰悄然熄滅。

    “...”

    利奧預(yù)感到不妙，耳畔卻已傳來悠長而沙啞，極富魅力的女聲。

    “我請她離開了?！?/br>
    她轉(zhuǎn)過身，優(yōu)雅的長袍難掩那動人心魄的美麗，魏麗紅眸泛起一絲微光倒映出利奧的身影，她輕聲地道：“雖然未經(jīng)過你的同意...實際上，這很公平，你也未經(jīng)同意擅自離開?！?/br>
    她指責(zé)著上次利奧的逃跑，眉目多有不滿之色。

    “...好吧。”

    利奧重重地松了口氣，他確認(rèn)對方真的不抱敵意，心想終于可以心平氣和地溝通了。

    他亦有所預(yù)感，這將會是一次意義非凡，極度重要的談話。

    然而，他注意到自己的舉動令對方再度蹙眉。

    “不論你和那只靈團(tuán)簽訂何種契約，永遠(yuǎn)無法替代你在海因圣希里立下的...誓守。”

    她的心情像海上的天空般變幻莫測，聲音冷淡，后半句變得極其微弱，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這都能忘記，真是無恥騙徒...”

    “...？”

    利奧露出困惑之色，他不懂何為海因圣希里，也不明白他曾經(jīng)立下何種誓守。

    而這些，甚至更多的未知，便是他需要向眼前的女性提問的。

    “我...有許多疑問。”

    利奧斟酌語句，深吸一口氣，正視起她的金紅眼眸，忍受著涌來的奇異壓迫，“你...到底是誰？”

    “呵?！?/br>
    她冷笑一聲，長袍袖口陰影中的白皙手指緩緩收緊，顯示出內(nèi)心的不平靜。

    良久，她垂下眼眸，仿佛想通了什么，無奈地泄氣，嘆息著道：“法希莉婭·烏拉諾·海因圣希里?！?/br>
    她還在內(nèi)心有些懷念地低聲補充道，曾經(jīng)的圣穹與季律之神。

    接著，法希莉婭重新看向利奧，神情仿佛初次會面那般平淡，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

    “無論你忘記了什么，都與我無關(guān)?！?/br>
    她有些僵硬，強迫著自己地將視線移向一旁，卻又忍不住望回來，強調(diào)著之前說過的話，“在你尋回第十黎明之前，你我契約，以及...誓守，皆不生效?！?/br>
    提及誓守，她微微咬牙，似乎有著某種難言之隱。

    “...好吧?！?/br>
    利奧欲言又止，最終強壓下各種提問的打算，然后鄭重地道：“我可能忘記了很多事...無論如何，我會竭力尋回第十黎明，我想那對你非常重要?！?/br>
    這是為了安撫對方做出的承諾，當(dāng)然，利奧也在話語中留下退路。

    如是尋找第十黎明在他能力之外，便另說嘍。

    “...”

    突然之間，她愣在原地，失神地看著表情嚴(yán)肅的利奧，久久不曾出聲。

    法希莉婭的沉默讓利奧困惑不已，他陷入自我懷疑，是否又說錯什么。

    “...”

    她回過神，很快露出微笑，心情頃刻間明媚，輕聲地道：“記住你的承諾，利奧?！?/br>
    咚咚。

    沙啞的聲音如風(fēng)沐般輕柔，然而她直呼利奧的名字，卻好似重?fù)粜墓牡睦薮颉?/br>
    “你知道我的名字？”

    利奧睜大眼睛，他感到不可思議，不僅是對方心情的轉(zhuǎn)變，還有被直呼其名的事實。

    包括難民時期，自己從未離開湖巖城太遠(yuǎn)，作為籍籍無名的小人物，為何對方會知曉他的名字？

    在此之前，他在心底尚存對方錯認(rèn)的疑慮，種種懷疑卻也在現(xiàn)今煙消云散。

    難道他真的是第十黎明的擁有者？

    紛亂的思緒令他產(chǎn)生荒誕的念頭，自己到底是誰？

    “我，我是誰？”

    利奧也顧不上對方會不會感到詫異，直接拋出他心底的疑惑。

    “...”

    正像利奧擔(dān)心的那般，法希莉婭表情充滿詫異，對這樣的問題感到困惑不解，“你...當(dāng)然是你自己。”

    但她很快明白過來，利奧指的究竟是什么。

    “抱歉...我和她有過約定，不能干涉你太多...”

    法希莉婭似乎想起往事，有些難過地?fù)u搖頭，“你需要自己去尋找它們，利奧?！?/br>
    “...”

    利奧無可奈何地嘆息，他不禁想起夢境中那位神秘莫測的褐發(fā)少女，他已許久未見到她的身影，然而，她留下的一切卻又長遠(yuǎn)又深刻地影響著他的未來。

    沒有什么事物比自身的真相更想讓人去了解，但利奧離它們還是差了一段距離。

    “看來我有很多問題，你無法回答。”

    利奧收拾起零碎的心情，沉吟片刻，“我回到這里，本意是詢問真相...真讓人遺憾。”

    “噢——”

    聞言，法希莉婭露出不滿之色，但她一貫的端莊讓她克制，僅僅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你要是想離開，隨時可以。”

    隨后，她頓了頓，“希望下次歸來，你已將第十黎明尋回?！?/br>
    聽法希莉婭這么說，她似乎有著送利奧離開夢境的力量。

    “唔...如果我尋回第十黎明，你會告訴我真相嗎？”

    利奧忍不住詢問，“一切我想知道的...”

    對此，法希莉婭微笑不語，但最后又忍不住，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道：“尋回第十黎明之時，你多半已經(jīng)不需要向我提問...即便有其他問題，你該詢問的對象也不是我...”

    她的聲音變得飄忽不定，利奧眼前的斑斕世界開始模糊不清，讓他意識到自己即將離開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