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洗了個澡,把頭發(fā)吹乾后,鄭心辰走進客廳準備關(guān)燈,門鈴聲卻在此時不合時的響起,她放下毛巾前去應(yīng)門,站在門前的正是剛剛才道別過的李展奕。 「身為代班助理,你今天還有兩件工作沒完成?!顾驹陂T口一臉正經(jīng)說著。 「這位大哥,明天我們都還要工作,你應(yīng)該是開玩笑的吧?」鄭心辰?jīng)]忍住自己的白眼翻了翻,她現(xiàn)在一心一意只想躺回被窩上睡覺。 這時對面的門緩慢打開,一臉病容的小剛站在門旁沒靠近兩人,用著沙啞但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開口。 「展哥拍戲期間,睡前都會習慣對戲一次和討論vlog內(nèi)容。」小剛邊說話還邊伴隨著令人心疼的咳嗽,原本大翻白眼的鄭心辰便默默收回自己的小情緒。 對面的門又再度關(guān)上,鄭心辰看了眼李展奕,又看了他手中的劇本,便讓他走進家里。鄭心辰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李展奕雖然好奇她家的模樣,卻還是禮貌的坐進沙發(fā)接下她遞來的馬克杯。 「展奕,我可以這樣叫你吧?」鄭心辰一本正經(jīng)地坐在沙發(fā)另一端開口。 「可以,那不介意我叫你心兒囉?」李展奕反問,心中也想確認彼此對兩人的稱謂。鄭心辰點點頭,一個深呼吸后便繼續(xù)說著自己想講的話。 「展奕,剛剛很抱歉對你們無理了,一直以來我都是跟著嶄姊,跟藝人工作的次數(shù)不算多,每個藝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你的習慣我還不熟悉,所以剛剛我態(tài)度不是很好,很抱歉,希望沒有冒犯到你。」想想前幾分鐘自己大翻白眼的模樣,鄭心辰對自己突然的失態(tài)感到歉疚,便先主動向李展奕道歉。 李展奕把手輕覆上她的頭,帶著笑意回應(yīng)。 「我接受你的道歉,是我自己也忘了你原本的工作性質(zhì),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助理,沒和你先說清楚,我也要向你道歉?!?/br> 鄭心辰抬起頭與他對視,兩人最后都笑了出來,為向彼此道歉的舉動覺得溫暖又好笑。 她接下他手中的劇本,原本乾凈的劇本已經(jīng)被李展奕做了不少記號與筆記,她翻到明天要拍的段落,看了幾分鐘,便抬起頭準備看向他,怎知李展奕早已盯著她看了許久,像是終于看到她的那種眼神凝視著她。 「心兒,其實我找你找好多年,一直很想跟你說聲謝謝?!估钫罐葞е荒樥J真的神情開口。 「怎么突然…道謝…」鄭心辰被李展奕的真摯給嚇到了一下,思緒有些懵。 「當初我還是個小演員的時候,常被導演罵得很慘,演不好,又不懂說話,就在我差點快放棄的時候,你和那杯咖啡的出現(xiàn),來的很突然卻很及時,之后想再找你道謝的時候,就已經(jīng)找不到你,所以我花了一些時間才打聽到你,希望這個感謝不會來得太晚?!估钫罐任⑿χ?,顫抖的指尖壓抑著想牽起她手的衝動。 「不會晚,謝謝你,我也沒做什么,雖然那時候不太認識你,但看到你想說你應(yīng)該比我更需要那一杯咖啡,所以就給你了,只是很訝異你到現(xiàn)在還記得這件事?!灌嵭某降拖骂^,順勢閃躲一下李展奕過于誠摯的眼神。 「感謝的話說完了,那我們來對戲吧…」 讀懂鄭心辰的閃躲,李展奕收起過于顯現(xiàn)的心情,趕緊把氛圍轉(zhuǎn)移,而她也順著被轉(zhuǎn)移掉的曖昧氣氛,專注的替他對戲。 『慎姑娘,怎么不繼續(xù)待在喜宴上?』飾演宸王的李展奕馬上進入劇本的角色,用屬于五王爺何宸的語氣開口。 『民女見過王爺,民女不擅于久待此場合,便出來透透氣,冒昧過問王爺怎么也出來了?』鄭心辰模仿著屬于慎星辰的語調(diào)回應(yīng),盡量讓李展奕進入角色里。 場景是召家二少爺召商齊的婚禮,劇中宸王是召商齊的舊識,而慎星辰是召商齊新嫁娘的授藝師傅,兩人皆是受邀賓客,看過重要的拜堂儀式,吃過一些東西,酒酣耳熱之際,兩人不約而同離開宴席,走到了召家庭院中的一處涼亭。 『本王征戰(zhàn)沙場多年,不常出席婚宴,自是同慎姑娘一般?!?/br> 『是,民女冒犯了,還請王爺恕罪?!?/br> 『慎姑娘免禮,這里是宮外,而且本王不太拘泥這些禮數(shù),不須拘束?!?/br> 『民女謝過王爺,宸王…』 鄭心辰看著劇本說話時,耳邊傳來熟睡的打呼聲,抬頭一看,李展奕眼皮重的已經(jīng)闔上入睡,她望著他,有些捲翹的睫毛微微顫抖,聽著他呼吸沉穩(wěn)的應(yīng)該是熟睡狀態(tài),他不好意思叫醒他,起身走進房間拿了一件被毯替他蓋上。 「唉…這么逞強,這幾年走過來一定很辛苦,好好休息?!?/br> 鄭心辰蹲下身看著他熟睡的臉,看著他眼下那一層卸妝后才看得見的黑眼圈,忍不住喃喃自語安慰著他,又靜靜待了幾分鐘,便把劇本放好在茶幾上,關(guān)上大燈,留了一盞小夜燈,自己便走進房間也跟著深沉的夜晚入睡。 *************************************************************** 鎮(zhèn)中具有名望的商家府邸今日張燈結(jié)綵,為的是商家二少爺商齊即將迎娶美嬌娘─鎮(zhèn)上有名的茶館藝者杏巧兒,除了與商家往來的名門貴族必會入席之外,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便是與商齊熟識的五王爺何宸,人稱宸王,也是座上賓。 「星辰j(luò)iejie,聽說宸王也是座上賓,那天看到宸王一臉嚴肅,怎么會有這么多女子還傾心于他?」 慎星辰是杏巧兒的授藝師傅,也是杏巧兒與商齊的半個紅娘,再怎么不喜于參加這些宴席,她還是為了自己的徒兒答應(yīng)參加,陪在慎星辰身邊的是恪恪,兩人穿著一身正裝,坐在商齊派來接送的馬車里,正前往商家府邸。 「噓…恪恪謹言,這些話對jiejie說就好,在外可不能亂說,至于你的疑問,我想是宸王的豐功偉業(yè)和難以親近的氣質(zhì),讓女子都容易傾心吧!」 慎星辰回應(yīng)著恪恪,一邊親暱的朝恪恪額頭拍了一下,提醒他謹言慎行。 「是…恪恪知道了,那星辰j(luò)iejie也傾心于他嗎?」童言或許無忌,恪恪好奇的問著。 「不,jiejie沒有傾心于誰,jiejie只想陪著爹娘把茶館生意照顧好,其他的沒多想?!股餍浅轿⑿貞?yīng),但腦海中卻浮起了何宸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那恪恪要陪著jiejie,jiejie在哪,我就在哪!」恪恪拍起胸回應(yīng)。恪恪是孤兒,是商家二少爺跑商路途中見到的孩子,模樣生得可愛,商齊便帶回鎮(zhèn)上交給慎家照顧,看看是否能培養(yǎng)成專業(yè)藝者,多年過去,恪恪也從當年5-6歲的奶娃,成長到了10來歲的男孩,不過恪恪沒有成為藝者的興趣,但在慎家做打雜、跑腿、小二等工作倒是起勁,慎家雙親讓他除了幫忙茶館工作外,便是讓他在慎星辰身邊做事,算是慎星辰的貼身助手。 慎星辰笑了笑,男孩的話語她沒有多放心上,只是寵溺般看看他,馬車里揚起歡笑聲,馬伕在外頭聽著兩人對話也忍不住微笑,一邊駕著馬車走往商家大宅。 「慎小姐,商家到了?!?/br> 馬伕小心停下馬車,行進中的馬車緩緩停在商家大宅前,恪恪掀起簾子,輕扶著慎星辰下車。此時,另一輛較為高貴的馬車也停在商家大宅前,只是馬伕沒有注意拉住疆繩,馬匹被一旁人來人往的噪音給驚嚇到,大步踩著馬蹄踢了踢,正好站在馬匹前的慎星辰,她沒注意到身后的馬匹正躁動著,恪恪見狀便撲了過去要擋住馬的前蹄,突然有個人影閃進將兩人抱進懷里邊往前頭帶過去,恪恪和慎星辰同時抬頭看了眼人影的原主。 「你們沒受傷吧?」 何宸雙手護著懷中的兩人,矮了兩人一些個頭的恪恪夾在中間看著兩人,而慎星辰與何宸的距離還好隔著一個恪恪,不然幾乎是臉倚著臉的距離。 慎星辰抱著恪恪退后離開何宸的懷抱,恭敬行禮?!该衽x宸王救命之恩?!?/br> 恪恪靠著慎星辰張大眼望著何宸,慎星辰低頭看了恪恪,拍拍他的肩示意。 「草民恪恪謝宸王救命之恩。」在慎家嚴謹?shù)慕逃?,恪恪雖然還尚年幼,但基本禮儀還是做得很好。 「有禮了,本王的馬差點傷到你們,應(yīng)是本王道歉才是,擇日登門拜訪慎家茶館以表歉意?!购五钒l(fā)現(xiàn)救下的女子是那天曾在茶館有一面之緣的慎星辰,不假思索的提出想法。 「宸王到訪是慎家茶館福氣,民女不才,沒讓王爺見笑才是,宸王先請,民女等人為女方賓客,還未是時辰入席?!股餍浅轿⑽⒁恍?,低下頭恭敬讓何宸先進入商家府邸,何宸見她如此有禮,也巧妙化解掉前幾分鐘在大宅前發(fā)生的事,便順著她的話先走進商家府邸。低頭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腳步,慎星辰抬起頭,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星辰j(luò)iejie你怎么了?不舒服嗎?」站在身邊的恪恪關(guān)心詢問。 「沒事,只是跟皇家的貴族們說話都很有壓力,得小心慎言?!股餍浅交貞?yīng)。她自小跟著父母學藝,也常跟著進宮獻藝,看多了皇室里的人情冷暖,今天看藝的可能還是最被寵愛的嬪妃,明天那人可能就成為冷宮里榮華不在的棄婦,她深知皇宮里的人言可畏,只要接觸到皇家里的任何一人,她便會變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話非常小心。 待宸王進商府廳宅沒多久,商家ㄚ鬟便領(lǐng)著慎星辰和恪恪進到女方賓客的廳院,杏巧兒為人大方親切,結(jié)識不少名門貴族,慎星辰是領(lǐng)門師父,與這些名門貴族自是熟識,只是慎星辰性格恬淡,不喜與他人深交,結(jié)識的閨中密友并不多,這些名門大多只是點頭之交為主。慎星辰與恪恪被安排在最靠近拜堂廳的位子,這是杏巧兒的要求,希望讓師傅看著自己嫁得好人家,好讓身為師傅的慎星辰可以放心,坐在對面的是男方賓客,曾與商齊一起出入慎家茶館的名門少爺,見慎星辰坐在對角,像是熟識般與她揮手招呼,坐定位的慎星辰便微微鞠躬示意,怎知才在大宅前見過面的宸王也在其中,她將雙手放在左側(cè)腰際,身板前傾頷首給著招呼,宸王點了頭表示收到,兩人不約而同避開彼此的眼神,只把目光放在眼前的拜堂廳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不久后,拜堂時辰已到,身著大紅喜服的商齊與杏巧兒站在拜堂廳中,在眾人的注目下,完成重要的拜堂儀式。隨著儀式完成,宴席也準時開始,慎星辰替恪恪盛好飯菜,自己再盛了些菜,一邊吃一邊與同桌賓客交談,酒酣耳熱之際,慎星辰與恪恪交待了幾句,便離開宴席,曾在商家走動過幾次的她,按著記憶走到了庭院中的一處涼亭,亭中石桌擺放著一只古琴,這是商家的習慣,院邸中的涼亭一定會擺放好一種樂器,讓走進亭中的人皆能使用,商家雖以經(jīng)商為主,但歷代東家皆有涉略藝術(shù)的喜好,而此代家主喜好樂曲,府邸內(nèi)多處放置樂器已行之有年,當慎星辰第一次踏入商家時得知此段緣由,與商家交情也就特別熟稔。她坐上石椅撫觸古琴,隨意的撥動琴弦,沒多久,一道陰影從她頭上壓過,她抬起頭,與陰影的主人四目相對。 「慎姑娘,怎么不繼續(xù)待在喜宴上?」 從宴席中離開的五王爺何宸走到庭院,無意間聽見斷斷續(xù)續(xù)的琴弦聲,他循著琴聲走進涼亭,靠近正在撥弦的女子,她抬起頭,兩人相視,何宸微笑詢問。 慎星辰聞聲起身作揖?!该衽娺^王爺,民女不擅于久待此場合,便出來透透氣,冒昧過問王爺怎么也出來了?」 「本王征戰(zhàn)沙場多年,不常出席婚宴,自是同慎姑娘一般?!?/br> 「是,民女冒犯了,還請王爺恕罪。」 「慎姑娘免禮,這里是宮外,而且本王不太拘泥這些禮數(shù),不須拘束。」 「民女謝過王爺,宸王貴為王爺,無民女不在意禮數(shù)的道理,王爺若感不快,這便是民女之罪,還請王爺見諒?!股餍浅讲幌才c皇親貴族有過多接觸,只想趕快離開此時此地。 「本王可否請慎姑娘彈奏一曲,就當…你的謝罪之禮?!购五房戳丝醋郎系墓徘?,又看了看似乎想離去的她,起心動念的開了一個要求。 貴為天子兄弟的五王爺開口,慎星辰深知沒有辦法拒絕,便一臉尷尬允了他的要求,她恭敬行過禮,便坐上石椅開始撥弄琴弦,古琴的聲音沉穩(wěn)的在亭中回繞,此時恪恪從宴席中離開找尋慎星辰的身影,猛然聽見熟悉的樂曲,那是慎星辰間暇時經(jīng)常獨自彈奏的曲子,恪恪快速奔進涼亭,也沒在管一旁看著的何宸,直接握住了慎星辰的雙手。 「jiejie,你怎么…」恪恪一臉擔憂,但慎星辰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只是搖頭示意他別說下去。 恪恪看了她一眼,便轉(zhuǎn)頭向著何宸的方向跪坐于地,說著不像10來歲男孩會說的話?!覆菝胥°“菀婂吠酰浅絡(luò)iejie有一家規(guī)不得違反,便是不得私下彈奏樂曲與他人聽取,除了授藝、演出之外,沒有請柬以外的演奏星辰j(luò)iejie不得接受,若讓師母得知,星辰j(luò)iejie必定會受罰,不管王爺做了什么要求,還請收回成命?!?/br> 慎星辰見何宸一臉鐵青,有點后悔自己早該在感到尷尬的時候就要說明自己的難處,此時杏巧兒由貼身ㄚ鬟攙扶走進涼亭,頭上還蓋著喜帕,她跪坐于地,也跟著開口。 「民女拜見宸王,恪恪說的句句屬實,師傅是授藝老師,慎家家規(guī)是藝者成為授藝老師后,不得隨意演出,為保的是維持授藝老師的名聲,茶館之所以特別也在于此,還請宸王諒解?!?/br> 聽到家中奴僕捎來訊息的商齊聽聞趕來,一走進涼亭就感受到氛圍不對,他替尷尬的氣氛打著圓場。 「宸王,巧兒說的沒錯,你若想看慎小姐演出,商齊我一定幫宸王安排,你讓師徒倆先敘舊一下…」商齊半推半拉將何宸帶離涼亭,留下一臉尷尬的慎星辰。 「師傅別擔心,若這事傳到老師傅那里,我可以幫忙作證,我得趕緊回喜房,回門時再好好跟你聊聊?!剐忧蓛何兆∩餍浅降氖州p拍幾下,便由貼身ㄚ鬟牽著離去。慎星辰望著杏巧兒離去的背影,又看向何宸與商齊離去的方向,最后低頭看著正看向自己的恪恪,她把手覆上了恪恪的頭,感謝著他的勇敢。 ************************************************************** 「李展奕…李展奕…」 正在夢境中掙扎的李展奕似乎聽到遠遠飄來叫著自己名字的聲音。 「商齊你拉著我干嘛?」 商齊?鄭心辰一臉疑惑重復他口中的話,她只覺得這名字很熟悉,好像聽過。但很快的她撇去了無意中跳出的想法,只想趕快叫醒眼前的人。 李展奕睡眼惺忪醒來,還有點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剛剛的夢境實在太逼真,感覺自己在夢里把劇本演過了一遍。 「慎星辰…不不不,是鄭心辰,我還在你家?」 李展奕正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感覺自己恍如隔世。 「是啊…你對劇本對到睡著,我看你也累了,就讓你在客廳睡,你是不是壓力太大,連作夢都在劇本里?」 她突然想起劇本里有個召商齊的角色,又加上他剛剛喊著自己慎星辰,她想著沒想到這部戲讓他壓力大到連夢里都沒被放過,有些心疼的望著他。 「沒啊…我就是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他望著她,夢中的她與眼前的她在他腦海中成了疊影,他不只覺得真實,甚至是大膽覺得夢里還原了真實的歷史故事。 午后吹起的微風吹落了一朵星辰花,花瓣隨風飄進了開著窗的陽臺,無聲地落在了靠近陽臺位置的李展奕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