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屋頂談心
蕭子逸說著就輕輕握住她的手,感覺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香詞心跳加速,也只有跟著他的牽引。 蒙上了眼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走不多時,蕭子逸似乎帶著她爬上一道階梯。 「小心牽著我,別被這樓梯絆倒了?!?/br> 他慢慢牽著她,她也留意著自己腳步,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要好好走路真是艱辛,但他們終于爬完了階梯。 「到了么?」她抬手想拿下蒙眼的綢布,卻又被蕭子逸制止。 「還沒呢,」蕭子逸又道:「接下來這段路難走一些,我會揹著你,你別亂動,否則我們倆都危險……」 「那就別去了吧?!瓜阍~蒙著眼也感覺自己臉頰在發(fā)燙:「為什么我不能自己走?」 「因為那兒有點高,你讓我揹著別亂動就是,一下子就好。」蕭子逸又開始瞎出主意:「要不讓我抱著也成,橫豎你全身都裹在這斗蓬里,我抱著你也不算輕薄……欸,你別把布扯了??!」 香詞已經(jīng)一揚手把蒙眼布扯下來,一看眼前景象就怔住了,這是個不大不小的房間,四面有窗,倒是敞亮,地方也還乾凈。室內置著許多家生、雜什、箱籠,堆放得整整齊齊,但還是可以看出這里就是個雜物間。 「這是哪里?」 「這是坐忘閣的閣樓?!故捵右莺蒙鷽獨猓骸改阍趺淳褪遣豢隙嘞嘈盼乙恍??你把布扯掉,一會兒就沒那么驚喜了?!?/br> 「誰要你說什么揹著抱著的……我怎能讓你這樣胡來?」香詞嗔道:「到底要去哪兒?」 蕭子逸老實交待:「我想帶你到坐忘閣的屋頂上看看?!?/br> 「屋頂?」香詞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蕭子逸開始對著她描摹上頭的景致:「坐忘閣地勢高,所以只要爬上閣樓屋頂就可以把附近街道、坊里的景象盡收眼底,特別有意思。我從小就愛爬上去,每次都可以坐在屋頂上看個老半天。從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就覺得好像把整座臨安城都踩在腳下,吹吹風看看景,什么煩惱都消失了?!?/br> 「你還會有煩惱?」香詞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從小爬屋頂,家里人也不管管你?」 「沒人知道,他們總以為我溜出門玩去了,每次都到外頭滿世界去尋我,卻不知我就坐在這屋頂上看著他們大街小巷地找人。」蕭子逸說著說著自己就笑出聲,不無懷念的樣子:「那時真是挺好玩的?!?/br> 「你是真該被罰?!瓜阍~很同情當時蕭家大宅的僮僕女使們:「到底這么玩過幾次?」 「次數(shù)多得都沒法數(shù)了,四季陰晴、白天夜里……想到就爬上來看看,但每次都只是自己一個人?!?/br> 「你倒沒找二少一起?」 「二少爺和我不一樣,自小知書識禮的,哪能隨我干這個?」蕭子逸卻又搖搖頭:「所以他少了很多樂子,也是可憐?!?/br> 香詞瞪他一眼:「我也是循規(guī)蹈矩的,你倒找我來?」 「我可不能看你和二少爺一樣可憐,」蕭子逸無比正經(jīng):「這里從沒其他人來過,我卻實在想讓你也看看這個景色,所以怎么都得帶你來一趟。怕你不敢爬高,所以我才想著給你蒙上眼睛抱著你爬上來的,哪知你就把布給扯了……」 對一個女子而言難道不該是被蒙上眼、被胡亂抱著揹著更可怕些么? 香詞只有一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br> 「現(xiàn)下你已經(jīng)知道我要帶你去哪了,讓我揹著上去無妨吧?!故捵右莶凰佬模^續(xù)勸說:「我不會存心輕薄,真的只是想帶你上去看看。」 「這屋頂我能爬,大少不必替我cao心?!?/br> 「你能爬屋頂?」蕭子逸驚訝不已。 「陸大人家中每年曬咸菜都是我們幾個女使爬到屋頂上幫忙的,一人揹著一籮筐的菜爬上屋頂攤著曬,還得用石頭壓住……我爬屋頂?shù)拇螖?shù)只怕也不會輸給你?!?/br> 蕭子逸喜逐顏開,本想著給她驚喜,沒想到她才是令自己驚喜的一方。 「那你先上,我在下頭護著你。」 香詞又紅了臉,自己穿著襦裙呢,哪能先上:「我看還是大少你先吧,免得我爬得比你快,你面子上掛不住?!?/br> 嗯?這是挑釁?蕭子逸一揚眉:「我絕不會輸?shù)?,這就爬一個你看看。」 說著他果然開了窗,沿著柱子猱身而上,三兩下就看不見人影。 「香詞,我上來了,要不要幫你一把?」 卻是沒過多久,香詞也順著柱子輕巧爬到屋頂上,蕭子逸大喜,伸出手握住她就把她接到了自己身邊。 「冷么?」蕭子逸問。 香詞搖搖頭,瞇著眼,仰起臉,任陽光灑落在她發(fā)梢、身上,她的嘴角邊泛起清淺的笑,看著她的側顏,蕭子逸滿眼愛戀。 兩人并排坐在坐忘閣閣樓屋頂上,此時雖然已近臘月,且喜今日天氣正好,此時又是日正當中,寒風吹過臉龐,但全身都裹在斗蓬中給冬日太陽曬得暖暖的,卻也很是舒坦。 香詞又俯下頭去看看四周景象,果然就如蕭子逸所說,近處周邊坊里盡入眼底,熙熙攘攘皆是人潮,有趕路販貨的、有賣藝說書的、有趕羊抬酒的嫁娶隊伍、有鑼鼓喧天的瓦子表演、有爭執(zhí)笑鬧、有喜怒哀樂……觀不盡的眾生群相,就在他倆眼前的這一方世界里。 往遠處看,臨安城外的湖光山色映入眼簾,冬景蕭瑟,但西湖的粼粼波光,吳山的怪石嶙峋,湖畔的雷峰塔、靈隱寺;山間的伍公祠、城隍閣,皆清晰可見,極目暢懷,令人滌塵忘憂。 時間好像靜止了,兩人這就么肩併肩坐在屋頂上,一坐坐了好半天。 「喜歡么?」 「嗯。」香詞目不轉睛看著眼前景致:「你說得對,這里坐著,什么煩惱都消失了?!?/br> 「我沒誆你吧,這里待上半天也不會膩,」蕭子逸笑著順手指點:「你看,前面是北瓦,大小勾欄就有十三座;丁詮他家豐樂坊的舖子這里就能看得到;那是蕭家綢緞莊……啊,馮掌柜的和二少爺正在門口不知說什么呢;左手邊就是棚橋書市,我常去逛的,買過不少珍本?!?/br> 香詞臉一紅,大概知道那本閨艷秘戲圖是怎么來的了。 蕭子逸又道:「要是換個方位坐坐,我們背后就能看到錢塘江,八月十八觀潮那日只要天氣好,根本不用到錢塘江邊人擠人,這兒也能看到錢塘潮吧?!?/br> 「真的么?」 「其實我也不知道,」蕭子逸笑問:「不如明年八月十八我們一起上來看看?」 香詞也笑了:「僱約里可沒有和主家一起看錢塘潮這一項?!?/br> 「也沒有游西湖這一項啊,」蕭子逸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可是我要帶你去,之前說好了帶上你、春喜和齊云社的朋友一起去西湖走走,年前只怕沒空間,年后還是可以安排的?!?/br> 這時一陣大風刮過,風聲在兩人耳旁嘩嘩地響,香詞攏了攏身上的斗蓬。 「起風了,我們走吧?!故捵右葺p道:「凍著了不好,我心疼。」 香詞一嘆:「你對每個女孩兒家都這么說話是吧?」 「我這張嘴大概是改不了的,不過以后只對你說?!故捵右菪Φ脺厝峋鞈?。 「男兒大丈夫,建功立業(yè)為要,每日家這樣輕浮,你也不怕人笑話?!?/br> 「我若只對你說,就不會有其他人聽到,又何必怕人笑話我?」蕭子逸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直看著她:「你會笑話我么?」 被他這雙眼盯上,香詞想再板起臉說些什么勸世良言都難,只紅著臉道:「我要下去了?!?/br> 蕭子逸也不再追問,兩人一前一后下了屋頂,回到坐忘閣中,香詞解下斗蓬,因問:「你這下午出門么?」 「讓二少爺一個人忙了五天,我倒也有些過意不去,一會兒到舖子里看看吧?!?/br> 「那我一會兒也往繡房幫忙去了,大少身子才好,自己留意穿暖些?!?/br> 「晚些我回來吃夜宵,你給我熱熱地煮碗軟羊麵吧,明兒一早我還到射堂去?!?/br> 接下來一切如舊,也沒什么不同。 香詞想了想,又道:「年底忙,你不必每日非到射堂來的。」 「愈忙愈要注意鍛練才不容易生病,蹴鞠練棍,才能強身健體?!故捵右菪σ饕鞯溃骸肝颐咳斩家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