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那就砍掉它九個腦袋!
大雨滂沱,巨大到無法描述的古老生物,揮動六條露出海面、如百層高樓的粗壯蛇身,六只頭顱對著漆黑的天空嘶吼。 云層里劃過慘白閃電,照亮“忒休斯”猙獰可怖的頭顱。 雷聲炸響,十七級以上的超強氣旋,在海面卷起一道道龍卷風,甚至能把戰(zhàn)列艦撕成鋼鐵碎片。 梵剎天卻無暇關注這些,哆嗦著嘴巴,大聲驚叫: “金色咸魚?!” 金色鱗片的鯉魚眼珠凸出,在疾風驟雨的沙灘上拼命打挺。 真君扶了下沾雨漬的鏡片,有些尷尬地咳嗽,說: “這是金錦鯉,或者你可以叫它金龍魚……”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錦鯉不算咸魚”,什么“溜了”之類。 梵剎天張大嘴巴,覺得腦海里有個世外高人的形象轟然坍塌,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衣領,咬牙地問: “你他媽的只有兩階?那你還出來干什么!找死嗎?” 心中盤旋無數(shù)疑問,梵剎天一時間難以理解。 “金龍真君”的王牌只有兩階,那他憑什么被稱作“七階國士”!他又是怎么被捧到那種地步的?! 亦或者,他在騙我……可是生死攸關,他完全沒必要騙人,而且他散發(fā)出的源力,真的只有二階??! 害怕到極致,中年人反倒平靜下來,正視梵剎天血紅色的眼睛,說道: “你受傷很嚴重,我能掩護你們撤離?!?/br> “掩護?” 梵剎天怒極反笑,松開揪住衣領的手臂,睥睨像是小雞仔般摔倒在沙灘的中年人,呵斥道: “憑你?老子堂堂宗師,需要你來掩護!” 對前輩的敬仰早已無影無蹤,梵剎天現(xiàn)在只覺得惱怒,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世人認定的“七階國士”,真正實力竟然只有二階,虧我還怕他上門尋仇! “帶小孩躲遠一點!” 梵剎天罵罵咧咧,活動漲酸的胳膊,咬牙回望海面上的巨大海蛇。 他媽的,本以為來了個幫手,結(jié)果又多了個累贅! 金龍真君趕忙扛起阿爾杰瘦小的身體,問道:“那你呢?” “老子不拖住他,換你二階卡師來嗎?!”梵剎天惱怒地說。 “當心!”金龍真君瞳孔收縮。 梵剎天回望,臉色勃然一變,巨大海蛇顯然發(fā)現(xiàn)了他的位置,其中一顆頭顱張開猙獰大嘴,吐出轟隆如雷的水柱。 水柱猶如萬馬奔騰,山巒崩碎,滂沱的勢頭如一根鋼鐵澆筑的巨型圓柱,再強的防御都會被輕易洞穿! 梵剎天雙目血紅,怒吼著燃起暗紅源力,背部呈現(xiàn)阿修羅的虛像,雙手和六臂同時張開,像是要將水柱擒抱然后遏制。 轟?。?/br>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自己如銅墻般的腹肌,被水炮洞穿,然后裂成兩截。 梵剎天分明見到自己的上半身離開身體,無力躺倒,兩眼失神望著佇立的下半身。 脊背濕透,梵剎天陡然驚醒,額頭滲落冷汗,兩手拼命去摸自己的腹部,見到手掌一片鮮紅。 “我受傷了,但是沒死?那剛才那是……” 他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離剛才攔截水炮的位置有三米遠。 而那里,躺著一條肚皮翻白的金色鯉魚——現(xiàn)在真和死咸魚沒有兩樣。 咸魚化作光粒飄起,金龍真君疲憊不堪的聲音從背后飄來,像是消耗了生機與活力,勉強地說: “此招名為‘金蟬脫殼’……你看,我沒騙你吧……” 寒蟬在蛻變時,本體脫離皮殼而走,雖欺詐敵人并僥幸逃生,自身卻也虛弱不堪。 梵剎天匪夷所思,腦中不斷回憶畢生所學,也沒找到剛才那招的來歷。 二階卡片的招式,對身為六階的我都有效果? 而且,剛才那分明是涉及“空間轉(zhuǎn)移”,本不該出現(xiàn)在一張白色卡片上的超強能力! 這怎么可能! “你一個二階卡師。”梵剎天心中警惕,冰冷地問,“剛才那招,是怎么辦到的?” 金龍真君搖頭說:“我只記得我會這一招……金龍魚也沒其他招式了,而且消耗很大。” “代價是什么?”梵剎天忍不住問。 金龍真君低下頭,看著掌心黯淡無光的金色火種,喃喃地說: “我不知道……反正救你,我是費了大力氣,趕快溜吧!” 中年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救梵剎天。 他只是本能地覺得,驚才絕艷的,資料上比他年齡還小的梵剎天,還不能在這里倒下。 梵剎天眼神閃動,朝中年人深沉地點頭,扛起昏迷的阿爾杰,跟在匆忙逃命的金龍真君后方。 望著中年人狼狽逃竄的背影,梵剎天心中的疑慮更多了幾分。 中洲的卡師協(xié)會,將金龍真君,敬為七階卡師。但他本人的王牌,卻是一張二階白卡。 就是這樣一張白卡,卻擁有極為奇特的能力。 他本人也沒有任何解釋,像是連自己為何被稱為七階卡師都不清楚……奇怪,這謎團重重的卡師! “先去安全的位置避難?!?/br> 前方男人氣喘吁吁地開口:“支援西海市的七階國士,應該馬上就能到了!” 梵剎天沉默,他可沒這么樂觀。 暴雨切斷了聯(lián)絡網(wǎng),再加上有利泰爾隕落的前車之鑒,聯(lián)邦國士們不會貿(mào)然出手,再拖延個把小時都有可能。 而幾個小時后,西海市乃至周邊城市,早已被海水淹沒,調(diào)查分組甚至可能全軍覆沒……就像十多年前的那場災難。 保護無法作戰(zhàn)的金龍真君與阿爾杰,已經(jīng)是重傷狀態(tài)下,梵剎天的極限。 海岸線。 “撤退??!大家撤退!!” 黃金州的調(diào)查組長,庫爾克雙目血紅,聲嘶力竭。不可能擋住海之魔物與祂的大軍,只能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士氣已經(jīng)潰敗,海岸線上是拼命逃生的卡師。他們本該享受權勢與地位,卻挺身而出,站在洶涌的魔物浪潮之前。 不論是出于理念還是為了金錢,他們中的每一位都極其可貴。而現(xiàn)在,逃亡慘叫的他們,與普通人類沒有區(qū)別,沿暴雨中的海岸線撤離,稍慢一步的干員,則被窮追不舍的深潛者撕成兩截。 雨滴沿庫爾克深陷的眼窩、瘦削的臉頰下墜。 身為黃金州的調(diào)查組長,他本人是位五階巔峰的強者,但置身于這片煉獄般的戰(zhàn)場中,同樣于事無補。 需要支援……庫爾克顫抖著。不論是聯(lián)邦的支援也好,調(diào)查組的支援也罷……我不想,再讓傷亡數(shù)字擴大下去了! “組長!有調(diào)查組頻道的聯(lián)絡!” 庫爾克用機械臂奪過藍牙,拼命塞進耳洞,嘶啞地問:“你是哪個地方的調(diào)查組,支援還有多久能到!” “好久不見了,庫爾克組長?!迸似届o地說,“你的處境,看起來很不好?!?/br> 庫爾克眼底掠過一絲驚駭,旋即咬牙切齒,道:“瑪格麗特?你打來做什么!” “給西海市提供支援?!?/br> 漆黑的雨夜里,身材嬌小的紅發(fā)女人披一件黑色風衣,站在西海市郊外,拿著手機,眺望前方飄來濃腥血氣的建筑群。 在她身后,星圖市調(diào)查組的干員們隊列排開,如訓練有素的軍隊:戴獨眼眼罩的紅發(fā)女人、面無表情的黑發(fā)少女、全身重裝融入黑夜的防爆盾手……他們以一種復雜克制的眼神,仰望雨夜里如巨人般的高樓大廈,身軀佇立如雕塑。 “你只需要對接下來的提案,回答是或否,就可以了?!爆敻覃愄卣f。 庫爾克眼神拼命閃爍,沙啞地問:“你想做什么?” “由星圖市調(diào)查組,接手西海市的防衛(wèi)工作,是,或否?”耳麥里傳來如手術刀般精準利落的聲音。 西海市需要支援…我已經(jīng)無暇再處理闖入城市的魔物。 不論瑪格麗特的目標是什么,現(xiàn)在任何一分援助力量,都極為寶貴…… “……是?!?/br> “承認黃金州調(diào)查組在‘海之魔物’事件上應對不利,致大批干員與市民喪生——”瑪格麗特停頓片刻。 庫爾克額淌冷汗,提高音調(diào):“那是超S級魔物!還出現(xiàn)了其他的S級魔物,我已經(jīng)做到了能應對的極限!” “你已經(jīng)失去了對西海市局勢的控制,庫爾克先生?!迸藳]有反駁,平靜地說,“是,或者否?” 庫爾克顫抖著,自喉嚨里擠出聲音:“如果,你問的是局勢……那么,是的……” 他明顯感到力量自身體里流失,內(nèi)心像背上沉重的枷鎖。命喪于他眼前的一位位干員,像是都有他的一份責任。 “很好?!迸苏f,“依照調(diào)查總部的《緊急援助條例》,出于緊急狀態(tài),分部組長無法勝任原有職位時,其職能可由其他分部組長代為接手。你記得這項條例嗎?” “就算是……西海市,也輪不到……由星圖市來插手……”庫爾克說。 “您可以主動向我申請援助?!爆敻覃愄匚⑿α讼拢凵窭淠绫?,“其他調(diào)查組的援助,至少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抵達,而這兩個小時內(nèi),傷亡數(shù)字仍會不斷增加……這是你庫爾克的責任,不是我的責任?!?/br> “這是聯(lián)邦的責任,不對,這是因為魔物?。 睅鞝柨私兄?,“你這是受害者有罪論,我,西海市的市民正在流血,調(diào)查組的干員正在犧牲,你卻在這里和我大談文字游戲!說吧,援助西海市,你想要什么!” “黃金州的調(diào)查組分部,由我代為接管?!爆敻覃愄卣f。 “不可能!”庫爾克說,“我明白了,你一直打著黃金州的算盤,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跑來援助!” 瑪格麗特平靜地重復著:“市民正在流血,干員正在犧牲……那么,您能做什么呢,庫爾克先生?!?/br> 庫爾克臉色蒼白,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人們倒在血泊里的畫面。 瑪格麗特輕聲提醒說:“您可以,向我申請援助?!?/br> 庫爾克瞳孔收縮成一點,身軀無力,苦澀地說: “如果…我不申請援助,你會怎么做?瑪格麗特,帶著你的干員們,扭頭撤離?” “當然不會。”瑪格麗特聳了聳肩,“我不會對傷亡與犧牲置之不理?!?/br> “你說謊。”庫爾克只是苦澀地重復著,“你說謊?!?/br> 他不敢賭?,敻覃愄厝绻娴膸ш牫冯x,就近的援助還要再過兩個小時,而每分每秒,都有生命的消逝! 如果星圖市調(diào)查組,真能援助西海市……對比起來,自己卸下分部組長之位,也并無不可……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 大雨中,瑪格麗特風衣濕透,手舉電話,冷淡道:“向星圖市申請援助,是,或者否?” 庫爾克全身的力氣都流光了,絕望地閉上雙眼,先是無聲地點了下頭,又低聲說:“是?!?/br> “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庫爾克先生。” 瑪格麗特的語氣忽然溫柔下來,“我向您保證,會盡可能挽救市民與干員的生命?!?/br> “……你最好不要食言?!睅鞝柨饲袛嗦?lián)絡。 瑪格麗特依舊站在雨夜里,眺望面前壯觀巍峨的建筑群,仿佛象征的那份權力,即將屬于自己。 身材嬌小的紅發(fā)女人深吸一口氣,爆發(fā)與體格全然不符的魄力,睥睨眼前的城市,喝聲道: “全體聽命,進入西海市!!” 隆隆的腳步如同軍隊,來自星圖市的干員們,如新鮮血液般涌入西海市的各條街道。 身為六階宗師的瑪格麗特,則親自追查S級魔物大袞的下落,來到一條破損不堪的街道。 “線索到這里就中斷了?!?/br> 一根根蛛絲般的堅韌絲線飛回瑪格麗特的火種,她閉目回想,忽然睜眼,眼底有一絲驚訝。 “S級魔物被擊殺了?” 戰(zhàn)斗時間極為迅速,幾乎可以說是秒殺S級魔物大袞! 擁有如此恐怖力量的強者,究竟會是誰? 大雨中,瑪格麗特眺望海岸的方向,目光深邃,輕聲自語: “所以……英雄,你也會來阻止海之魔物嗎?” * “躲這里應該可以!” 金龍真君與梵剎天,逃亡到毗鄰懸崖的一處高地。這里不會被洪水吞沒,能輕松眺望整片戰(zhàn)場。 梵剎天把昏迷的阿爾杰,放在一處山洞之中,和金龍真君一同站在風雨肆虐的懸崖邊,仰望六只頭顱的海之魔物。 巨大生物位于海面中央,掀起洪水海嘯與巨大龍卷風,六只蛇形頭顱射出暴戾的黃色目光,仰天朝漆黑的天空嘶鳴。 金龍真君喃喃地說:“恐怕只有國士無雙親自到來,才能解決它吧……” 梵剎天斜了眼:“我看你也沒有很怕嘛?!?/br> 金龍真君苦澀地說:“我的臉和雙腿,已經(jīng)麻掉了,所以你才看不出我很怕。” 梵剎天愣了一下,古怪地撓了撓頭。 其實…我一直覺得他會有什么大招,只是沒有表露出來。 結(jié)果一路逃亡到懸崖邊才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沒有底牌啊! “我倒是想問?!辫髣x天說,“你不是中洲人嘛,怎么會來這兒?” “今天是要見網(wǎng)友的,結(jié)果就遇到這檔子事?!苯瘕堈婢f。 “見網(wǎng)友?” “嗯……你也認識,重劍人?!?/br> 梵剎天愣了一下:“星空杯的冠軍大哥?他知道你只有二階嗎?” “應該不了解吧?!苯瘕堈婢f,“我就是打算今天和他坦白的,看來沒機會了……” “慢著!”梵剎天虎軀一震:“你今天和重劍人見面,那不是意味著,重劍無鋒,今天也在西海市?!” 金龍真君愣愣地說:“我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快快,看能不能和他打通電話!” “沒有信號,不過我的眼鏡比較特殊,好像能聯(lián)絡成功——”金龍真君忽然瞪大眼睛,“喂,聽得見嗎?” “真君,把你的位置發(fā)給我?!敝貏θ顺翋灥卣f。 “哦哦,收到!” 不多時,懸崖盡頭拉開一束雪白的燈光。哈雷“齙牙”伴隨轟隆如雷的引擎聲,開足馬力沖上陡坡。 梵剎天與金龍真君不可思議地仰望。 只見哈雷背上坐著一位漆黑鎧甲的男人,兩臂握住哈雷高高的車把,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 咚! 夸張的前輪墜地,伴隨刺耳的噪音,哈雷甩尾??吭趦扇松砬?。 “我靠!”梵剎天忍不住叫道,“牛逼轟轟!” “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見面……”金龍真君說。 “也算見著了。”重劍人聲音沉悶,掃了一眼金龍真君,遲疑地說:“真君…您,受傷得只剩兩階了?” “咳…說來話長,還是等事情解決之后,再和你詳細解釋吧。”金龍真君說。 林宵微微頷首。 無暇考慮梵剎天為何在這,火種里的魔神碎片,感知到同源的力量。 扭頭望向洞xue,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面露痛苦,暴戾紅光在他身上不斷閃爍。 梵剎天留意到林宵的眼神,試探地說:“你…能治好他?” 重劍人沒有做聲,向少年伸手,一束紅光竟自動從少年身上剝離,飛向林宵掌心的火種。 如同志在必得的暗箭,當紅光近在咫尺時,掌心陡然釋放火焰,將紅光悉數(shù)焚燒! 梵剎天瞪大雙目,說道:“你,能分解魔神之力?!” 重劍人低沉地說:“算是吧?!?/br> 梵剎天倒抽一口冷氣。我原以為冠軍老哥已經(jīng)夠牛逼了… 結(jié)果,他都不怕被魔神惦記! 林宵目光閃爍…這是「暴怒」魔神的力量,效果簡單易懂。 如果說「怠惰」是施展領域,那么「暴怒」是單體狂化。 ‘狂化’有冷卻時間,但是目前來看沒有副作用……能即刻使用。 “又多招惹了一位魔神?!绷窒胫?,“不過,無所謂了。” 轟隆?。?! 天空炸響雷霆,龍卷風席卷海面,梵剎天抬頭仰望,臉色鐵青。 本就龐大的海蛇,竟又從海底抬起三根巨大的蛇身,像是力量完全恢復,九只頭顱目露猙獰的紅光,嘶聲咆哮! “這玩意兒有九個腦袋……羅曼也不能砍干凈吧!”赤發(fā)男人齜牙說。 “各國神話里,都有這種九頭蛇的形象,例如卡俄斯神話里的海德拉,以及燭龍神話中的相柳……” 金龍真君臉色難看,說道:“它們無一例外,擁有超強的恢復能力!” 恢復能力很強嗎…… 重劍人低頭看了眼隕星劍。 巨劍的赤色紋路沸騰般燃燒,彰顯洶涌的戰(zhàn)意。 暴雨沖刷重劍人的漆黑鎧甲,他手握重劍,仰望“海之魔物”忒休斯,凜聲道: “那就砍掉它九個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