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各來一籠。」幾個人落坐,粗聲重力地拿筷子撕濕巾,差點(diǎn)沒把小攤子給拆了。 「來來來,先上鮮蝦餃,再來是豬潤腸,對了!叉燒包一定要吃,最經(jīng)典的香港味就這道了?!估祥洘崆檎泻?,任書禾在一旁埋頭品嘗美食,雙方對話一字不漏地飄進(jìn)耳里。 高中生吃得津津有味,菜色一道道上,突然一人把口中的湯全吐了出來,從嘴巴作勢捏出一根細(xì)刺往地上丟。 「湯里的魚刺也太大根了吧,你做生意是這樣做的嗎?我的喉嚨都刺傷了!」其他人見狀起鬨叫囂,要老闆賠償醫(yī)藥費(fèi)。 「怎么可能,魚刺是我親手一根根挑的,而且鮭魚的刺大的很我不可能沒看到??!」 「你的意思是說我胡說八道?」不知從哪摸出一根球棒,高中生晃在手中威脅意味濃厚。 被他手上的球棒嚇得魂都去了一半,老闆渾身發(fā)抖?!笡]沒……沒有……」 「沒有就把錢拿出來!」球棒一揮掃掉攤子上的鍋碗,正要逞威鬧事的主事者肩頭一沉,被緊緊扣住。 「你別湊熱鬧,乖乖吃你的東西!」 「不好好讀書,學(xué)人家當(dāng)什么流氓?!故忠粡潱螘糖コ赂固呷?,順便借力推倒幾個人。 「混蛋,你活膩了!」突然間每個人手上都多了支木棍鐵棒,任書禾一見苗頭不對拔腿就跑。 「老闆,錢先欠著嘿!」 一路引他們離開攤子到空曠地,他轉(zhuǎn)身躲過揮來的一棒,跟對方你來我往干起架,憑著在警校學(xué)來的武術(shù),他招式凌厲一開始穩(wěn)占上風(fēng),但五人帶著傢伙一陣胡搞瞎打,一時之間雙方纏斗不清打得不分上下。 「警察先生這邊,有人打架!」尖銳女聲引來雙方注目,對方瞬間全做鳥獸散。 一聽是警察,任書禾更是三步作兩步地逃離現(xiàn)場,還因太過慌張跌了一跤吃了滿嘴塵土,他迅速爬起,手掌摀著額上滴血的傷口,不讓血跡敗露行蹤。 轉(zhuǎn)進(jìn)一間廢棄工廠才停下腳步,他氣喘噓噓的蹲在墻角,摀著左肩頭閉眼忍耐著千捶萬鑿的痛楚過去。 一年前常子慶朝他肩頭開的那槍至今子彈還留在里面,讓他現(xiàn)在時時刻刻都得忍受這種劇痛,不過他也該偷笑了,常子慶刻意挑傷害較淺的部位,不然以他現(xiàn)在的情況,這隻手不廢了才怪。 待痛覺稍逝,他走到成堆廢棄的鐵桶旁掬起積水洗臉,使勁的搓、用力的洗,他把多日來臉上或骨子里,隱藏的污垢黑漬通通洗掉。 就著微弱月光,任書禾望著水中倒影,滿腔怒氣橫生。 他沒變!他的樣子一點(diǎn)也沒變,為什么就沒有人認(rèn)出他,沒有人相信他是警方的臥底! 一年前在香港警政署內(nèi)的攻擊事件后,他第二天就遵從高軍的指使搭上船前往日本,到達(dá)目的地才從當(dāng)?shù)匦侣劦弥獓?yán)過江在槍戰(zhàn)中身亡,不過他沒料到的是龍門早就懷疑他,非但重新跟黑口堂修復(fù)關(guān)係,也跟日本說好要除掉他。 他完完全全中了他們的道。 諷刺的是,日本警方卻當(dāng)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黑道份子,于是從他踏上日本國土的那刻起他就不停地在逃,逃黑口堂的暗中追殺,逃警方光明正大的通緝。 他放聲大叫,忍不住宣洩壓抑一整年的不痛快。 他的長官死在他眼前,他卻無法送他最后一程,只能在異鄉(xiāng)望著無際的大海含淚行禮,希望他一路好走。 現(xiàn)在全世界擁有他臥底檔案的人只剩常子慶,他卻也生死未卜,香港警方那邊有的是他一堆的前科案底,誰都無法作證他的臥底身分。 他流落街頭有家歸不得,為了生存盡干些見不得人的壞事,這些他忍,他絕不向惡勢力低頭,這是對長官,也對自己的一個交代。 他還記得常子慶答應(yīng)讓他當(dāng)回警察那句無比堅(jiān)定的承諾,他相信他不會遭遇不測,也相信他終有一天會實(shí)踐他的承諾。 意識到額上的傷口熱度提高,他晃晃頭,減輕不了突然襲來的暈眩感,身子一倒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