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的馬車轆轆載道，浩浩蕩蕩，來到松華山腳的觀音廟。

    馬車在廟門外停下，一伙青衫尼姑前來恭迎。

    沉湘撩起窗帷張望，眼看連璧往車窗外鉆，連忙箍住她的細(xì)腰，好不容易把她拉回來，一同跳下馬車，進(jìn)菩薩廟的廟堂里。

    李氏在菩薩石像跪下，祈求多子多福，央著連璧和沉湘來叩頭。

    連璧問：“作甚要拜石頭？”

    沉湘捂住她的嘴：“噓，別亂說?！?/br>
    她暗想，幸好李氏沒聽到，要不可就麻煩。連璧涉世未深，連拜佛都不懂，只能一步步教她。

    沉湘雙手合十，跪在蒲團(tuán)上：“阿璧，學(xué)我跪下來?！?/br>
    “湘兒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只見過真的，還沒見過石頭的呢?！边B璧抬抬眉毛，學(xué)著沉湘的樣子，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跪拜。

    可學(xué)的不是很像，四肢平貼蒲團(tuán)，眼睛瞇著，如睡趴的大花貓。

    沉湘撲哧一笑：“你個小東西?！?/br>
    連璧撐開眼皮，張嘴打哈欠：“啊，困了?！?/br>
    拜完后，李氏要來兩碗清水，要主持撒上一挖香灰：“這碗水沾菩薩的仙氣，喝了能生兒子。你倆一滴不剩，看誰能生下趙家的長孫?！?/br>
    沉湘接過香灰碗，滿心滿眼想的，卻是趴在蒲團(tuán)酣睡的連璧。

    李氏瞪連璧一眼：“還不過來喝仙水？”

    沉湘蹲下身，一手扶起連璧，另一手故意撒掉半碗香灰水。

    連璧倚在沉湘肩頭，懶洋洋地起身，哼哼卿卿：“還沒睡夠……”

    李氏拔高聲音：“趕緊喝完?！?/br>
    沉湘遞給她撒了一半的碗，自個接過裝滿的另一碗，勉強(qiáng)喝了口，惡心得反胃。

    連璧睡眼朦朧，沒看清碗里是何物，大大方方喝進(jìn)去，臉色頓時微變，鼓起腮幫子，一口吐了出來，正巧噴在李氏的裙擺上。

    李氏驚聲尖叫：“啊呀，要命啊，你個臭丫頭。”

    主持忍著不笑，勸慰道：“施主，在菩薩面前別動肝火。”

    李氏抖動濕淋淋的裙擺，狠狠瞪著連璧：“回府再收拾你?！?/br>
    連璧連呸幾口：“喝的是啥玩意。”

    仿佛沒聽見李氏的惡言，或者純當(dāng)她在放屁。

    上馬車后，沉湘倒杯茶喂到她嘴邊，心疼得不行：“漱漱口。”

    連璧就著她的手，一口飲盡。

    沉湘憋笑：“怎么全喝了。”

    連璧頭枕在沉湘的膝蓋，貓兒似的蹭蹭，沒一會打起了呼嚕。

    車夫為節(jié)省時間，另辟蹊徑，走了最繁華的街道。

    車外傳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吵醒了熟睡的連璧。

    連璧起身撩開窗帷，遛黑的眼珠左右亂轉(zhuǎn)，唇角蕩漾愉悅的笑意：“湘兒，外面好熱鬧?！?/br>
    沉湘順?biāo)哪抗忸┫蚪值溃骸敖裉焓腔艄?jié)吧，李夫人肯定不準(zhǔn)我們上街?！?/br>
    連璧拽緊她的手，恣意的笑：“我們自己去，不就行了嗎？”

    馬車到了趙府，李氏先下了車，等了半天也不見兩人出來，叫仆人過去催促。

    仆人掀開車簾，嚇得人往后仰：“遭了，兩位夫人不見了。”

    李氏過來一看，皺紋裂的更開了。

    “兩個大活人，怎地不見蹤影，莫非是得罪菩薩，被收去了。菩薩慈悲為懷，她倆與我毫無瓜葛啊，千萬別遷怒我?！?/br>
    而此時，連璧牽著沉湘的手，穿梭在繁華的街頭，輕快地跳躍，笑盈盈的回頭看她：“湘兒，快點?！?/br>
    沉湘氣喘吁吁：“我跑不動了?！?/br>
    連璧停下來，順手拔下兩根糖葫蘆，遞給沉湘：“這紅果子跟山里的很像，酸酸甜甜的?！?/br>
    小販大喊：“喲呵，你們還沒給錢呢！”

    沉湘摸摸袖口：“我忘記帶錢了。”

    小販癟癟嘴：“沒錢拿什么糖葫蘆，看你倆打扮像大戶人家，莫非是窯子里跑出來的？”

    沉湘怒了，正要回嘴。

    “你要的是銀色，還是金色的？”連璧的手一揮，平白的多出金錠和銀錠。

    小販歪著腦袋，流著口水：“金的！金的！”

    連璧塞給他金錠，挽著沉湘的胳膊走了。

    “發(fā)財了，老子發(fā)財了，啊哈哈哈……”

    沉湘皺了皺眉：“哪里來的錢，給他豈不浪費?！?/br>
    連璧吐吐舌頭：“假的啊?！?/br>
    沉湘開懷大笑：“好你的?！?/br>
    傍晚，黑夜拉下帷幕，整街的花燈耀眼生輝，從遠(yuǎn)而望，猶如光彩四溢的游龍飛舞。

    沉湘身在其中，更覺美不甚收，仰頭看花燈掛的燈謎：“阿璧，你來猜猜字謎是什么。”

    “元宵節(jié)前人笑，猜的是莞?！倍鲜乔謇实哪新暎p柔低語，仿佛說著情話。

    沉湘怔了怔，回頭一看。

    燈花輝煌處，紅衣黑發(fā)的美公子，笑意像鏡湖的水紋，從他微揚的嘴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