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努力在偏愛面前不值一提
自那天攤牌以后,戴白茵倒是再沒來纏著林汐。 林汐這邊反而有些過意不去。她聽人說戴白茵追了林然一年,想來應(yīng)該是真喜歡?,F(xiàn)下自橫刀奪愛,她不會想不開吧。 林汐在那里琢磨著,越琢磨心里越不安,甚至還偷偷去觀察戴白茵。 戴白茵看著最近跟個幽靈一樣,不時飄在自己身后的林汐,總算是忍不住。草草和面前的同學(xué)結(jié)束了對話,轉(zhuǎn)身,不顧林汐意愿直接把她拉到了墻角,雙手抱在胸前,輕笑道:“我說學(xué)姐,你人還真有趣。前陣子我纏著你你嫌煩,我不纏著你了,你又來跟蹤我。你究竟想怎樣?” 林汐老臉一紅,思慮再三說了原因。 戴白茵在那兒聽得一愣一愣的,微皺著眉頭反問道:“所以……你是怕我為情所傷,才跟蹤我?” “額,對。” “噗哈哈哈哈哈!”戴白茵沒忍住,直接撐著旁邊的墻大笑起來,“學(xué)姐,你這人還真有趣,怎么腦洞這么大?!?/br> 林汐忍住被笑的羞恥,再度確認:“那你真的放下了?” “不是,這有什么放不下的。”戴白茵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坦然道,“拜托,學(xué)姐,我是追了林然一年,可又不是這一年只追他一個?!?/br> ?。。?/br> 信息有點太震驚,林汐不由得瞪大雙眼。 只聽對方扳著手指頭繼續(xù)說道:“雖然林然沒釣著是挺可惜,但我在校外還有一個,隔壁二中的還有一個,男高里有兩個,再加上大學(xué)里也有兩個。所以,整體來講也沒事?!?/br> “你、沒事就好……” 林汐機械地點著頭,心里已是震驚得連連抱拳,不禁高呼:到底還是年輕人會玩。 林汐這下她是放下心來了,之后兩人也沒了多的交集。 時間再一恍便臨近期末。 好不容易確定了關(guān)系,眼看著林汐對他放下防備。林然本來是想和林汐多膩歪在一起,只可惜現(xiàn)在臨近期末,他要保住自己年級第一的位置不得不加倍學(xué)習(xí)。再加上薛佑英為了給寶貝兒子期末助力,更是選擇了減少了大半工作量,居家看護兒子的健康。林然整個期末時期硬是沒找著機會去偷腥。 而林汐在旁邊看著他幾番欲出手又被人打斷時的無語模樣,非但不同情,反而覺著甚是有趣。氣得林然只能捏著她的鼻子低聲罵道:“沒良心的小東西。” 好在這陣子沒有白忙,林然依舊維持在年級第一的位子,林汐則是中等偏下的名次,不過林然清楚林汐的真實水平絕非如此,依照平時她的學(xué)習(xí)情況來看考個年級前二十不成問題。 兩人拿著自身滿意的成績迎來寒假開始休息。 再一晃春節(jié)便來臨了。 一般人印象里的春節(jié)是闔家歡樂,但是林汐印象里的春節(jié)只有過往帶來的痛苦和被家人拋下的無盡孤獨。也正是八年前的那個春節(jié)徹底改變了她對家人的看法,使她走上后面的道路。 當(dāng)時的林汐十二歲左右,性格還算活潑和林然關(guān)系也很好,雖然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母親更偏愛弟弟,也只以為是弟弟太過優(yōu)秀,只要自己努力能像弟弟那樣優(yōu)秀,母親也會喜歡自己的。 林汐懷揣著這個念頭努力地學(xué)習(xí),認真地聽話,哪怕每次換來地都是指責(zé)和打罵,也默默地告訴自己“mama不會無緣無故就不喜歡自己,一定是自己還不夠努力,沒有成為mama喜歡的小孩。” 可是十歲那年的春節(jié)終于使她認清了真相。 那天林家團圓,來了不少親戚,林汐和林然也收到了不少壓歲錢。倆姐弟樂呵呵地回到房間,就等不及拆開紅包。接著,就徹底傻眼:兩人紅包里的錢完全不一樣。林然的壓歲錢遠多于林汐。 林汐呆呆地看著床上鋪開地一張張紅色鈔票出神,一個長期積壓在心底的念頭此刻不斷地膨脹,似欲噴涌而出。 林然見她樣子不對,拿起自己的壓歲錢遞到林汐面前,笑著說道:“jiejie,我不要,我的全給你?!?/br> 林汐沉著臉抓過林然的錢和自己錢走到了薛佑英的面前。她知道,她此時應(yīng)該按耐住自己的情緒;她知道,她此刻的舉動會帶來什么后果。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終究是接受不了——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在裝傻騙自己。 林汐舉起兩迭數(shù)量不一致的鈔票,盯著薛佑英的眼睛質(zhì)問道:“mama,為什么我的壓歲錢會比林然的少那么多?” 剛才還在充滿歡聲笑語的客廳一片寂靜,薛佑英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就像一張將要破裂開的面具,裂痕下,林汐看著面前被自己成為母親的女人,惡狠狠地盯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生吞活剝。 “mama……”林汐看著薛佑英半揚起的右手喃喃道。 你此刻真像一個惡魔。 預(yù)料中的巴掌沒有打在臉上,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可怕的壓抑氣氛:“哎呀,抱歉抱歉,是我的錯?!?/br> 林汐看著一個女人笑著走過來,是她的舅媽易淑湘走過來拉起薛佑英的手,又沖自己笑著道歉道:“都是我老糊涂了,小汐你的那個紅包是我給錯了,這個才是你的,真是對不起害你傷心了?!?/br> 說著又從懷里重新拿了一個塞到林汐手上,周圍的人突然像得到了什么指令般,跟著在旁邊附和。 “誒呀,淑湘你做事怎么馬馬虎虎的,瞧把人孩子給急得?!?/br> “是是是,是我大意了,這么個喜慶日子,還犯了這么大的錯?!?/br> “哎,我說小汐你也別生氣了,都是誤會一場,現(xiàn)在誤會解開了,玩去吧?!?/br>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打笑到,再次回到了剛才的氛圍,一場風(fēng)波就這樣被化解了。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林汐隱隱覺得不對,卻不想再追究什么,或許有時候糊涂反而是件好事。 不過,林汐放下了,薛佑英卻沒有。 第二日,走親戚時剛好有兩家撞了,以往這種情況,都是薛佑英帶林然,林正雄帶林汐分別前往,但今年卻反著來了。 清晨,林正雄帶著林然早早出發(fā),林汐期待地坐在沙發(fā)上,等待和母親一起出門,這還是薛佑英第一次帶她去拜年,因此心里說不出的高興。林汐看著鐘表上的時間一點點流逝,忍不住前去問道:“mama,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正在梳妝的薛佑英停下手中的動作轉(zhuǎn)過身,原本端莊的面容露出猙獰的表情,一個巴掌不由分說地扇到林汐臉上。 林汐頓時腦袋一片空白,臉上鮮紅的巴掌印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回過神來一摸鼻子,手上出現(xiàn)了幾滴鮮血。 “mama……”林汐望著面前失控的薛佑英,茫然地喊道。 “閉嘴!”薛佑英尖聲喊道,“你是個什么賤東西,也配喊我‘mama’!” 林汐被她歇斯底里的樣子嚇到,豆大的淚珠止不住地落下,連著聲音也顫抖起來:“對不起……對不起……mama……” “你也配哭?你也配哭!”林汐害怕的樣子絲毫沒有得到憐憫,反而激怒了薛佑英,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巴掌伴隨著她的咒罵落到林汐的臉上。 “你個該死的東西,當(dāng)初留你一命現(xiàn)在居然還敢恩將仇報!怎么?滿意了嗎!當(dāng)著一屋子的人給我難堪,高興了嗎!你怎么不去死!” 林汐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臉上的疼痛,還是心里的害怕,亦或是二者都有,她忍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酸楚和嚎啕的哭聲一起,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瀉而出。 “為什么……為什么不喜歡我?我、我明明、有、有乖乖聽話。我……每天都有認真學(xué)習(xí),我再也沒有……和你不喜歡的小孩做朋友,為什么,你總是對我不滿意。我究竟要多努力,你才會愛我……” “為什么?”薛佑英仿佛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嘲諷道,“因為你根本不配活下來!林汐,我看著你就惡心,你就該去死!” “咔吱”,好像有什么東西破碎了。 林汐突然就停止了哭泣,或許是因為哭泣根本沒用吧。她只是呆呆地望著面前的女人,腦袋里空空的,好像置身荒原,整個人都和世界切斷了聯(lián)系。隨后,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揪著衣服提起來了,然后被一路拖拽扔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房門被關(guān)上的最后一刻,引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女人憎惡的臉,那個女人,曾被她稱為——mama。 四周陷入黑暗,林汐癱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后來醒了感覺肚子很餓,可是渾身guntang,身上的骨頭像散架了一樣,腦袋也暈乎乎的,怎么也沒有力氣起來,索性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終于被人搖醒了,林汐強睜開眼,迷迷糊糊中看見一張熟悉的小臉,然后感覺身上很重,被什么東西壓著,好像是林然。 “哭得真丑?!蹦X海里閃過這個想法后,林汐又沉沉地昏睡過去,只能隱約聽見哭聲,吵得她腦瓜子“嗡嗡”得疼。 最后等她完全醒來,抬眼是陌生的天花板,周圍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身邊沒有一個人。 過了一陣子,病房的門被打開,林正雄走了進來,和病床上的林汐兩眼對視,沉默了許久說道:“下次,別惹你mama生氣了。” 林汐看著他不哭也不鬧,輕輕拉住林正雄的衣角,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平靜地問道:“爸爸,我生下來是個錯誤嗎?如果是錯誤,當(dāng)初為什么要生我?” 林正雄撇開臉,他不是很想討論這個問題,只是簡短地安慰道:“你別亂想?!?/br> “為什么林然生下來可以被所有人喜愛,我卻不行?為什么我的壓歲錢會少那么多,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不重要嗎?爸爸,你知道我經(jīng)常會被帶到?jīng)]人的地方挨打嗎?林然做錯事了,也會和我受一樣的懲罰嗎?為什么……” 她還有無數(shù)個“為什么”,可是林正雄并不想讓她繼續(xù)說下去。 “夠了?!绷终酆浅獾?,他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那些平靜的控訴仿佛利刃在劃開他精心包裝的家庭。他壓制住心中的情緒,盡量平穩(wěn)地說道,“你是個乖孩子,不要亂想,聽話?!?/br> 林汐沉默著,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林正雄,許久,答道:“好?!?/br> 林正雄松了口氣,開始尋找機會脫身:“公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在這里好好養(yǎng)病,病好了我會派你接你回去?!?/br> 說完,匆忙離開了病房。 “究竟要多努力才會被愛?”這么多年了,她終于找到答案了,原來被愛的人無論做什么都注定被愛,不被愛著的人,所做的一切努力也不過是跳梁小丑,令人發(fā)笑。 真好,今后可以安心了。 林汐在醫(yī)院差不多躺了兩天才回到家里,之后又因為身體還沒痊愈整日躺在房內(nèi),期間,林然倒是經(jīng)常想來探望她,可都被她拒之門外。她討厭那個受盡寵愛的林然,哪怕林然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依舊討厭,林然的存在就是對她曾經(jīng)所有努力的嘲諷。所以,再后來即使痊愈了她也習(xí)慣了待在房間里隔絕外界的一切。 那個房間是她一個人的城池堡壘,她已決心封閉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