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悄悄 第136節(jié)
聞知應了一聲, 眼簾不自覺垂下。 賀嶼之現(xiàn)在仿佛跟她在一起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有意回避她。 但他原本是不這樣的。 如果不是她有經(jīng)歷過他無比黏人的時候, 聞知真的會以為他很討厭她。 但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討厭了吧。 聞知一時也分不清楚, 他和她到底誰才是更愛憎分明的那一個。 穿過繁華的市區(qū), 擠進明亮而擁擠的車流。車子在黑夜中緩緩向那邊寺廟的方向行駛而去。 賀嶼之那時帶她去的時候, 那里還只是一個山上的小破寺廟,根本沒什么人去。臺階都不平整,又陡又高,周圍也是荒草叢生,高樹林立。 可當她大學時,這邊卻不知道從何時起就意外變成了網(wǎng)紅景點。 很多情侶和大學生都會過來打卡。 她之前在小紅書上看見過,好像是之前有一對兒很出名的網(wǎng)紅情侶來這邊拍過照,后來就慢慢火了起來。 聞知坐在車上,看著北城不斷向后退去的繁華夜景,心里卻只覺得一片荒蕪。 — 車子到了地方,慢慢停下。 聞知從車上下來,發(fā)現(xiàn)山底已不似當年那樣荒涼。 雖然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但人并不少:有不少打著燈在賣東西的小商販,再遠些還有廣場,有跳廣場舞的阿姨們,以及不少過來玩兒的情侶。 剛剛車里溫度正好,一下來反而有些涼。 女孩兒攏了攏身上的風衣,站在原地向四周望了望,忽然有些茫然—— 她沒看到賀嶼之。 人很多,可是她轉(zhuǎn)了一圈,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也沒見到有那個男人的身影。 對方在人群中一向是突出的,優(yōu)越亮眼到一眼就能望見的程度。 是還沒來么? 心里剛有這樣的念頭冒出時,聞知便聽到旁邊一道清澈熟悉的男聲過來。 “走吧。” 她尋著聲音轉(zhuǎn)頭去看,看到賀嶼之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她旁邊。 聞知順著那人過來的方向看了眼,看到對方的車在旁邊停著。他應該是一直在車里等,見她過來才下車的。 聞知抬頭看了對方一下,但很快低下頭來,嗯了一聲,心尖不自覺縮緊。 他此時就站在她身側(cè)。聞知能聞見男人黑色大衣身上淡淡雪松般清凜的氣息,攻守兼?zhèn)?,年輕矜貴。 明明這幾日以來一直是有見面的關(guān)系,但聞知卻感覺他離她很遠。 一種從未有過的遠。 聞知站在原地,原本還想好了要怎么說。但賀嶼之一站到她身旁,她就大腦又變得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不動,賀嶼之就也不動。 對方仿佛非要等她下一步動作。聞知沒辦法,只好先一步往上山的臺階那邊走去。 她一走,賀嶼之就也跟了上來。 就像他們以前放學時那樣,看起來很有默契似的。聞知在前面走,賀嶼之就在她身后不遠不近的跟著—— 意識到這一點時,聞知忽然很想念曾經(jīng)跟在她身后的那個少年。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對方不會再回來了。 她喜歡的人被封存在時光里,就在她高中離開北城前的那一刻。 聞知走在前面。 這里的臺階應該是翻新過,比當年她來過的時候要平整許多。旁邊還陸陸續(xù)續(xù)有上山下山的人,其實還算熱鬧。 聞知記得,當初她跟賀嶼之過來放孔明燈時走這臺階,對方走在她前面。 少年身體好,精力充沛,一步邁得好幾格,爬了很久都不會覺得累,有時候就會先她很多。他那時還一邊嫌棄她,一邊在上方停下來等她。 曾經(jīng)的一幕幕在記憶中滑過,聞知心里有些酸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終于爬到了山頂?shù)钠脚_上來,視野重新變得開闊。 這里的變化跟山下一樣很大。 不僅地面鋪了新的平整的磚,欄桿也和那時不同了,變成了小資但拍照好看的的石白色,甚至還有賣零食的小亭子。周圍還新建了很多照明以及烘托氛圍的小夜燈。 暖黃色的光,映亮了整個山頂。 聞知一直走到盡頭的欄桿處,實在不能走了才停下來。 對方也緊跟著她,步子放緩直至停下。 聞知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看向他。 男人的身形融在夜色里,雙手很自然的放在大衣口袋中。他低眉看著她,臉上幾乎沒帶有多余的表情。 無論是十字開頭的年紀,還是現(xiàn)在,賀嶼之都始終是女生們最喜歡的那類男生。 高大挺拔,又有天生的一副英俊皮囊,身上帶著優(yōu)越家庭才能生養(yǎng)出來的矜貴氣度。 少年時瀟灑恣肆,紈绔叛逆,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到如今風度翩翩,冷靜從容;年少多金,殺伐果決。 當他每每站在她對面時。 是光芒,也是陰影。 聞知抬頭看著他的臉,那雙深邃又具有迷惑性質(zh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賀嶼之單憑這張臉,就有一切花心浪蕩的資本。 可如今,她已經(jīng)看不到這雙眼睛里的光了。 星辰般的明亮不知何時已經(jīng)熄滅下來,只剩下看不清情緒的濃黑。 “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想找你的,但沒有機會?!?/br> 聞知收回視線,微低了低頭說,“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她說著,又忽然有些哽住,說不下去。 男人始終未說話,聞知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分明周圍人聲鼎沸,不時傳來路人和小孩子的交談和玩鬧聲,甚至有一對兒像大學生的小情侶從他們身旁跑過。 但賀嶼之不說話,聞知就好像什么都聽不見,只是站在死寂里。 他似乎已沒有想對她說的話,只是在等她說完。 聞知深吸了一口氣,兩只手在袖口處捏緊了,許久后才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不論是之前還是現(xiàn)在?!?/br> “是我配不上你?!?/br> “我們現(xiàn)在都太痛苦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放過彼此。” “婚姻應該是美好的。我也會一直記得你的好?!?/br> “會記一輩子的?!?/br> 聞知說著說著,自己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原本在車上打好的草稿已不記得多少。 她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還未眨眼便已經(jīng)有眼淚潸然落下。 “其實我真的想了很久,想要等再過些日子說的,可是我不想讓我們再這樣下去了?!?/br> “我知道你很累,也很痛苦。我也一樣?!?/br> “所以……” “賀嶼之,我們就一起走到這里吧?!?/br> 她說著說著,已經(jīng)快要沒有力氣去說:“你應該找一個比我更好的伴侶的……你值得更好的人?!?/br> “可能,我們都需要走出來?!?/br> 聞知說著,忽然聽到對面笑了一聲。 她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下。 她抬起頭來,盡管眼前對方的輪廓早已被淚水弄得模糊不堪,但她仍然努力去看,直到眨了一下眼,視線重新變得明晰。 賀嶼之沒有看她,而是看向山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笑著,唇邊有微微勾起的弧度,一開始是自嘲,但很快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變?yōu)榭酀c無奈,像是感受到某種真實的疼痛。 聞知看到他眼底紅了,但始終轉(zhuǎn)過頭,不愿意看向她—— 直到有清晰可見的透明的液體,從眼角緩緩落下。 “嗯?!彼c了點頭。 “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 他說著,又低頭笑了一聲。像是在笑她,但更像是在笑自己。男人下頜微微動了動,已經(jīng)極力在隱忍著淚水。 他不知道她想說什么嗎? 不,其實他早有預感。 就在她幾十分鐘前打電話給他時,他就已經(jīng)預判了她想說的話—— 她就要離開他了。 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看起來還算體面的分手。 可是他還是要赴約。哪怕已經(jīng)提前知道這是一場凌遲,但因為劊子手是她,他又只能來赴約。 不想讓她難過。 如果兩個人之間一定要有一方比另一方更痛苦,那他寧愿是他。 賀嶼之一直都知道聞知想要跟他離婚,只是時間長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