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在鍋里慢慢煮沸。

    聞知傻站在灶臺前，思緒一時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去。直到鍋里升騰出的熱氣透過氣孔冒出來打到她臉上，鍋蓋的邊緣也被頂?shù)囊簧弦幌?，才陡然驚醒過來。

    她立即關(guān)了火，將面條倒進碗里回到桌前吃飯。

    還未吃完，放在一旁的手機便亮了起來。手機的震動聲劃破了房間里的寂靜。屏幕上面顯示著mama的字樣。

    聞知拿過手機，接通放在耳邊。

    “喂？”

    “知知啊，下班了嗎？”孫慧的聲音從對面那頭傳過來。

    聞知輕輕嗯了一聲。

    “mama讓你加的那個男生你是不是把人家刪了??？”孫慧問。

    “嗯。他讓我給他發(fā)照片，語氣也不是很尊重我，所以就刪掉了。”聞知回。

    “讓你發(fā)照片你就發(fā)嘛，這又什么不尊重的?！?/br>
    孫慧不理解，聞知也不想解釋了，而是直接找到當(dāng)時兩人的聊天記錄然后給孫慧發(fā)了過去。

    對方退出看了一會兒，回來才說：“哎，這男生怎么這樣呢？算了算了，沒必要?！?/br>
    聞知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母女倆就這么開著微信通話互相沉默了一會兒。

    卻沒想到孫慧清了清嗓子，突然說：“那個……知知，你最近跟賀嶼之還有聯(lián)系嗎？”

    聽到母親提這個名字，聞知愣了一下，手不自覺縮緊。

    “前段時間有，現(xiàn)在沒有了?！?/br>
    她不想撒謊，所以就照實回答：“媽，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孫慧那邊卻忽然嘆了口氣，然后有些欲言又止的說：“噢噢，因為他最近這段時間來看過我。”

    “給送了好多東西。還跟我說想娶你來著。”

    聞知皺了皺眉，心里像是被人戳了下。

    賀嶼之不來找她，她以為他是放棄了呢。合著是又去找她mama了嗎？

    電話對面的孫慧還在繼續(xù)說：“他不是剛從美國回來沒兩年么，聽他爺爺說這孩子現(xiàn)在接手他們家公司，發(fā)展得也挺好的。我看他對你還有意思，我想要不然你倆……”

    “媽，不是之前就跟我說的不要對他產(chǎn)生感情，要找門當(dāng)戶對，普普通通的嗎？”

    聞知忍不住打斷了對方，直接問。

    她聽到這兒已經(jīng)有些懵了，很茫然。這跟孫慧以前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一點兒也不一樣。

    沒想到孫慧也有一套自己的道理，很快便解釋說：“那時候不是你們年紀(jì)都小么，我肯定要這么說啊?！?/br>
    “不然你天天被他影響的，怎么考得上現(xiàn)在的大學(xué)？怎么找得到現(xiàn)在的工作？”

    “而且我那時候怎么知道他喜歡你?。俊?/br>
    “學(xué)生時期跟長大之后能一樣么。初戀到結(jié)婚期間分分合合的那么常見，我當(dāng)然不可能讓你當(dāng)時早戀冒這個風(fēng)險啊?！?/br>
    “如果只是談朋友，隨便玩玩那我肯定不同意?！?/br>
    “但既然他現(xiàn)在還喜歡你，這么多年也沒女朋友，還直接過來跟我說想娶你，那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啊。”

    聞知聽著孫慧說的話，整個人都還處于不敢相信的狀態(tài)。

    “可是……”

    她原本還想說些什么，卻又聽到孫慧語氣沉下來，嘆了口氣說。

    “知知啊，你也長大了。別怪mama現(xiàn)實?！?/br>
    “當(dāng)時阻止你一是因為你們那時候年紀(jì)太小，很多事情都說不好；二來也是mama對他也不放心，沒那么了解?！?/br>
    “但不管怎么說，他條件確實好。你以后再找，估計也找不到比他條件更好的了吧？再說賀嶼之又不是什么花花公子，也不是那種沒腦子，坐吃山空的富二代。”

    “而且我沒想到，他對你還挺專一的?！?/br>
    “其實mama覺得，你可以跟他交往一段時間看看……”孫慧說。

    聞知在這邊聽著，整個人還處于混亂的狀態(tài)。

    她不理解，原本還很堅定不許她跟賀嶼之在一起的母親，怎么就忽然開始撮合他們倆。

    “媽，我現(xiàn)在有點亂……”

    “你再給我些時間?！?/br>
    她說著，慌亂的掛了電話，臉色略微有些發(fā)白。

    雖然孫慧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從現(xiàn)實的角度來說，如果能嫁給賀嶼之，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世俗意義上的撞了大運。

    此后不僅能跨越所謂的社會階級，就算日后離婚了，光是分到的東西對于賀家九牛一毛，卻也足夠她不工作，舒舒服服的度過此生了。

    但這又不一樣……

    旁人只看到了賀嶼之對她的好，卻沒有看到他對她做的不好的事。

    而且明明之前全世界的人都說他們不合適，讓她不要肖想對方，覺得她甚至連喜歡賀嶼之的資格都沒有。

    可現(xiàn)在又都跑過來撮合他們。

    聞知覺得很孤獨。

    仿佛她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都是因為她矯情、不現(xiàn)實。

    她反而成了一個怪咖，是不識好歹的那一個。

    聞知放下電話，看著碗里還熱著的面條忽然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她打開手機，微信列表里寂靜如平日，沒有人給她發(fā)信息過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賀嶼之給她發(fā)消息的時候她會本能的不自在、排斥。但沒想到賀嶼之不發(fā)消息，也不來找她煩她之后，自己的生活里卻還到處都是賀嶼之的影子。

    就連周圍的人也動不動就提醒她，根本就沒辦法忘掉。

    這讓她覺得很累……

    —

    賀嶼之隔了半個月沒來找她，微信和電話都沒打過。

    再見到他出現(xiàn)在樓下時，已經(jīng)是爺爺快過生日的前一天。那人開了一輛在聞知看來還算比之前低調(diào)的車。

    聞知向來對那些豪車名表沒什么研究，如果不是孟橙認(rèn)識的話會幫她科普一下，她都沒怎么聽說過那些牌子，更別提什么全球限量多少臺。

    自從跟孫慧打了那通電話之后，聞知心里就很亂，也沒有想好該怎么面對對方。

    下去之后，賀嶼之似乎也有些拘謹(jǐn)。

    男人雖然攔下了她，但語氣又是小心的，說明天爺爺生日，聽說她也會回北城之后，就打算接她一起回去。

    這的確是很正當(dāng)?shù)睦碛伞?/br>
    但聞知不想跟他一起回去，也不想欠他的，只說自己會找車回去。

    賀嶼之雖然看起來有些失落跟難過，但也總算沒有跟以前一樣不肯罷休。聞知說準(zhǔn)備自己回去，叫她不要跟著之后，對方也就真的沒有再跟上來。

    星期六。

    賀占年過八十五大壽。

    聞知提前買好了禮物，也預(yù)約好了北城的花店，等著生日當(dāng)天再過去拿。

    她坐了高鐵回去。早上六點多從滬城出發(fā)的動車，等到北城時恰好臨近中午。

    聞知一個人去花店取了花，又給孫慧打了個電話過去。但當(dāng)時對方不知道是正忙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只叫聞知自己去醫(yī)院，給賀占年送一下禮物，還叮囑要她說些吉祥話。

    聞知雖然不想自己去，但想到母親那邊工作忙，也只好答應(yīng)了下來。

    因為不想遇到賀嶼之一家，她在醫(yī)院樓下報備時還特意問了值班的護士今天過來探望的人多不多，現(xiàn)在有沒有人在里面。

    卻沒有想到對方一臉茫然。

    “?。磕悴恢绬?？今天賀先生過生日，所以今天早上的時候就出去了。”

    “估計要等晚上才回來吧。”

    “出去了？”聞知皺了皺眉。

    賀占年歲數(shù)大了，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今年還做了手術(shù)。上半年一直就在醫(yī)院里。

    聞知拎著花跟禮物站在那兒，忽然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因為自己剛剛問孫慧的時候，對方也是讓她來醫(yī)院的，說明孫慧對賀占年今天出去過壽的事情并不知情。

    但自己禮物已經(jīng)買了，人也到了北城。就這樣回去好像又說不過去……

    纖細(xì)白凈的女人站在忙碌的醫(yī)院門口，翻著手機通訊錄里面寥寥無幾的幾個手機號，陷入了某種掙扎和糾結(jié)。

    其實她本可以給賀嶼之打。

    對方作為賀占年的親孫子，總該知道祝壽和酒席的地點在哪兒。

    可是她不想。

    聞知猶豫來猶豫去，最后還是鼓起勇氣，干脆給賀家老爺子撥了過去。

    她原本沒有賀家老爺子的手機號，還是前段時間過來探望他那次，對方主動要她的手機號，這樣互換得來的。

    別看對方年紀(jì)大了，但一點也不落后于時代。

    不僅接打電話沒問題，甚至還會用手機刷刷新聞、看看天氣什么的。

    聞知靠在醫(yī)院旁邊的墻壁上焦急地等著。

    等了大概四十多秒的樣子，對面才接了電話。

    她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先說了祝福對方過壽的一些吉祥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問：“爺爺，我給您買了些禮物。但是不知道您今天不在醫(yī)院這邊，所以我想……”

    聞知本來想說把禮物放在前臺這邊，到時候讓護士幫忙送到vvip病房來著。

    卻沒想到還沒說出口，就被對方占據(jù)了話頭。

    “我現(xiàn)在在公館這邊呢，過壽嘛，人多熱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