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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國好好學(xué)習(xí)生活 第364節(jié)

    珍卿猛然間醍醐灌頂:臨摹《張玄墓志》既耗體力,又耗心力,逼得她非得全神貫注、心無旁騖不可,一旦做到這一點,她思考旁雜東西的功夫減少,注意力慢慢轉(zhuǎn)移,這才是真正的解脫呢。

    解此玄機之后,珍卿更加專心臨摹《張玄墓志》,身心健康果然大見起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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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2章 修身養(yǎng)性制嗔心

    轉(zhuǎn)眼新一年元旦過去。

    陸三哥其實忙碌得很。他的教育基金會已開始運營, 運行的初期事情龐雜得很,好多事需要他親力親為。

    他生意上的事務(wù)也很龐雜。

    三哥上年借萬國博覽會的東風(fēng),讓他名下產(chǎn)品聞名遐邇。他趁機擴大國內(nèi)市場份額, 又成功把產(chǎn)品營銷到南洋。而他們的絲綢、茶葉、瓷器,在西洋也算打開了局面。

    就在珍卿渾噩度日的兩個月, 中新綢廠按往年與消費者約定, 又辦一場規(guī)模龐大的服裝設(shè)計大會, 其后同樣也辦了時裝展覽大會。陸三哥刻意低調(diào), 他的風(fēng)頭倒不太大, 但該參與的他也要參與。

    所以,珍卿雖與三哥住在一起,同桌吃飯的機會也很少。上個月三哥卻撥開冗務(wù), 拉著她到處散心玩樂。她這一場精神創(chuàng),到底耽誤了三哥正事。三哥從江平回海寧后,忙得日日早出晚歸, 明明在一個屋檐下, 常常幾天遇不到。

    三哥又到楚州出差去了, 珍卿按部就班地過日子。

    好像是從某個禮拜五開始,坊間關(guān)于三哥的緋聞又來了。這個緋聞對象身份很明確, 是個叫喬如蓁的千金小姐, 報刊上明白列出喬如蓁身世,說她是海寧警備司令部新調(diào)來的喬將軍之侄, 她本家是蜀州百年望族, 據(jù)說喬小姐已發(fā)下豪言非“陸公子”不嫁。更妙的是, 一個賣得很好的娛樂小報, 登出三哥與喬小姐吃飯的照片, 取景的框框僅把三哥和喬小姐框在內(nèi), 那文章作者言里話外,仿佛是媒婆上身,已在暗示讀者郎有“情妾有意,好事將近”了。

    謝公館的諸位家人,包括愛cao心的杜太爺,聽到這四面發(fā)酵的緋聞,免不了要關(guān)心則亂的。

    珍卿這當(dāng)事人反倒鎮(zhèn)定如恒,一是她最近熱衷于修身養(yǎng)性,臨摹碑拓竟養(yǎng)出一點佛性,心里的漣漪沒那么大。而且她曉得三哥不至于亂搞。就算喬小姐果真非君不嫁,謝公館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不大可能對珍卿背信棄義。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實情比她預(yù)計得糟糕一點——三哥果然跟姓喬的擦出火花,珍卿也不怎么犯怵。論情份她跟三哥是自由戀愛,水到渠成;論名份,他們早就訂婚確立名份,見證人可是很多的;就算名份、情份都不夠份量,官壓官她也不輸給喬小姐啊。

    就那個姓滕的莽漢親爹,她杜珍卿不想認是一回事,真要她這個親閨女回心轉(zhuǎn)意,要親爹給親閨女鏟除情敵,他還不是屁顛屁顛跑過來。

    偉人說得太好: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更無窮。她除了在學(xué)校斗過女校霸,在家里斗過小惡霸,一個夠牌面的情敵都沒得。

    禮拜六這天下學(xué),珍卿特意趕去一家鐘表行。三哥前年給她買的瑞士金表,她用了也快有三年,指針走得異常精準(zhǔn),只是今天畫一張演講宣傳海報,把紅色表帶沾上油彩,想看看能不能清理干凈。

    也是有點冤家路窄,珍卿剛走進鐘表行前廳,遇到從里面出來的培英校友姚鈴兒。阮小檀、察麗、姚鈴兒三個人,跟珍卿她們一班朋友總不對付。不過這三人現(xiàn)下都離了培英。阮小檀去年上半年就出國了,察麗家中破敗早就不知去向,姚鈴兒因在培英行事囂張,被勸退后上了一所法國教會學(xué)校,三人中就她日子過得不賴。

    姚鈴兒跟珍卿狹路相逢,站在路當(dāng)間跟珍卿對峙著,她就那樣仰著頭斜睨珍卿,眼珠子快撇到天花板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前廳吊頂有啥毛病,正巧叫她發(fā)現(xiàn)了呢。

    她臉上的傲慢輕蔑也夸張,夸張得讓珍卿覺得滑稽。珍卿懶得多事,想干脆繞開她省點事。結(jié)果姚鈴兒仗著有同伴,偏要擋住她的去路,一副小人得志的傻樣:“你往日不是頂厲害,嘴里手下一點不讓人?!如何,喬小姐可不是寒門蓬戶之小家子,人家有身家有地位,是貨真價實的上流千金!跟她一比,你可不就是落在鳳凰窩里的草雞!”

    珍卿無聊地瞥姚鈴兒,她如今口條厲害一點,是不是在家偷偷練習(xí)了?姚鈴兒身后還有兩個同伴,不過剛才姚鈴兒故意擋珍卿的路,她們似乎怕被視作幫兇,刻意站到三米開外去,她們謹慎地避在一邊,豎著耳朵聽她們說話,好奇地打量著珍卿,眼神倒不像是惡意的,不像是姚鈴兒的跟班狗腿兒。

    既然只有姚鈴兒一人在戰(zhàn)斗,珍卿就更加不怵什么,還是不準(zhǔn)備搭理這傻冒,姚鈴兒見珍卿無視于她,氣憤地扯著珍卿的胳膊,又頗有氣勢地甩開:“你囂張什么,離了謝公館,你什么都不是!你怎敢在我眼前充大,不將我放在眼里!”

    姚鈴兒剛才捏得珍卿胳膊疼,使珍卿也動了一點火氣,也學(xué)姚鈴兒抱著拳乜斜人:“我為什么要離開謝公館!你怎么不離開姚公館呢?!”

    姚鈴兒一時沒會過她的神邏輯,不可置信地說:“你是不是神經(jīng)搭錯啦,瞎七搭八講什么!我憑什么離開姚公館,姚公館是我爹地的,我就是姚家的孩子?。∧悴贿^是小白臉的拖油瓶,傍上陸三少才抖起來,什么見鬼的天才文曲星,是謝公館給你臉上貼金!”

    珍卿冷笑著上下打量姚鈴兒:“你少拿屎殼郎當(dāng)藥丸子,你說是你爹親生的,你就是了嗎!誰能證明?!你娘嗎?!你就準(zhǔn)知道你娘說的是實話?!”

    姚鈴兒被她連珠炮砸暈,眼睫毛顫得像眼球那發(fā)了地震,涂得猩紅的嘴唇也抖了半天,卻只能臉紅脖子粗地大吼:“你少瞎七搭八血口噴人!我怎么可能不是親生?!我在圣瑪麗亞醫(yī)院出生,奶奶、姑姑、姨姨、奶娘,輪番抱的我,出生證明都能證明的??!”

    珍卿愛莫能助地攤攤手:“這世上的事,難道你說是就是的嗎?萬一你是抱錯的小孩呢?也許一開始就抱錯了,出生證明能證明什么?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能空口白牙說你是你爹親生,誰能證明,怎么證明?!”

    世上武功無不破,唯快不破,說話也是一樣的道理。做個杠精不但要思想快,嘴皮子也得非常利索,要不然就是腦子不清楚的小結(jié)巴。

    姚鈴兒是又氣又懵,就會說珍卿神經(jīng)搭錯線,她滿口地胡說八道。

    珍卿聳聳無辜的肩膀,滿臉同情地唏噓道:“你看,你不能證明是你爹親生,卻在姚公館住這么多年,花著姚公館的錢,吃著姚公館的飯,使喚姚公館的車夫,打罵姚公館的下人,你在姚公館一點兒不見外,憑什么我不能住謝公館!”

    姚鈴兒手哆嗦著指珍卿,想抖擻精神也放點戳心話,腦子里卻是一片熱漿糊啥也說不出。姚鈴兒再刁蠻也是土著,沒見過這么生安白造的歪理邪說,不知從哪個方向有效反擊。一些鐘表行的顧客,圍在不遠處笑嘻嘻地看熱鬧,姚鈴兒其中一個同伴看不過,趕緊拉著她朝外走。

    姚鈴兒跺著腳氣出哭腔:“她怎么能這樣!她怎么這樣跟我講話!”另一個同伴卻沒有挪步,抱著肚子笑得嘎嘎哈哈的,好像馬上就要笑斷氣了。

    珍卿無語地瞥她一眼,懶懶散散走進鐘表行,拿出手表講明緣故,鐘表行的人極為客氣,說要用汽油或松節(jié)油,請珍卿在旁邊稍等一下。

    就在這等候的空當(dāng)里,珍卿又見周圍有生人晃蕩。其實說是生人,也是三哥告知過她的。

    自從她被愛蓮娜的老情人買兇襲殺后,那位始作俑者廖副官據(jù)說死得很慘。其后,滕將軍把他的彭副官留在海寧,聽俊俊哥說,此人在海寧警備司令部落職,他跟他的手下卻總像沒有正經(jīng)事,天天輪換著在珍卿周邊晃蕩。珍卿雖沒與他們當(dāng)面講過話,現(xiàn)在也算混了個臉兒熟。她知道他們在保護她。

    珍卿一面對姓滕的惡感未盡,一面又接受著他權(quán)力的庇護,真是聞不慣屎味又只能吃榴蓮,矛盾糾結(jié)得很。

    她正在埋頭做家庭作業(yè),聽到腳步聲猛然抬起頭,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彭副官,躡手躡腳地走近前,期期艾艾地問一句:“小姐,卑職不是有意打擾,只是今日看報,知道,呃……那個,小姐,您可要卑職往喬家周圍,轉(zhuǎn)轉(zhuǎn)?“

    珍卿拿筆桿兒搔搔腮幫子,費解地瞪著躍躍欲試的彭副官:往喬家周圍轉(zhuǎn)轉(zhuǎn)干啥子?把人家汽車輪胎都扎爆,讓他們出不了門干著急?還是偽裝成黃包車夫,把喬家人拉到犄角旮旯,蒙上麻包暴打一頓?

    彭副官繼續(xù)補充敘述:”你……可要卑職亮點手段?那姓喬的靠兒女姻親才發(fā)達,論資歷軍功、上意軍心,何能與滕長官相提比論!只要您一聲吩咐,卑職任憑驅(qū)馳,什么喬小姐船小姐,叫她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珍卿竟有點無辭以對,她不過在心里想一想,對付情敵可以有哪些籌碼套路,就這點風(fēng)月小事,哪用得著鋼刀對鋼刀呢?

    珍卿從包里拿出個保溫筒子,放在眼前的小圓桌上,吸溜著袁媽熬的茯苓草花湯,看彭副官一副要跟人火并的樣子,真不知道姓滕的怎么吩咐的他。

    彭副官弄不清她在想什么,畫蛇添足地找了句話說:“滕長官很惦念您,若非籌辦婚禮,他必要親自來震懾。”

    珍卿聞言訝然,臉上現(xiàn)出奇異表情:“彭副官,他果想通了要再娶一房,是娶妻還是納妾?”珍卿說完頓了一下,剛才吐出的話猛然有點燙嘴——按說這事她管不著。不由懊惱地吸溜兩口茯苓蟲草湯。

    彭副官忙擺手說不是:“小姐,不是將軍再娶。是少爺娶親。將軍和少爺雖在粵州,長日惦記著小姐呢。”

    珍卿還是沒有多的話,她又何需兩個生人惦記?心里就是莫名不痛快。她如今還是舊日心態(tài):不想要不健康的親屬關(guān)系,不想平靜的生活被打破,最重要的,杜太爺也需要祥和的晚年。對著一直暗中保護她的人,她不想表現(xiàn)得太不知好歹,就只木著臉不說話。

    彭副官見這小姐不怎么造聲,倒也沒什么難聽的話,一時間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珍卿最后嘆著說一句:“彭先生,你不要輕舉妄動?!北緛硐胝f“若需要你幫忙,自會找你。可珍卿終究沒有說出,如果可以,她希望不欠姓滕的人情,不過畢竟已經(jīng)欠下,卻不想理所當(dāng)然地欠更多。

    珍卿一扭頭,見鐘表店老板站在旁邊,翼翼地打量彭副官腰間的槍,慎慎地不敢造聲。待珍卿問他“好了嗎”,那老板才說表帶的油彩已清理,清潔劑會自動揮發(fā),叫珍卿放兩天再戴。

    珍卿霍然起身,謝過鐘表店老板,付了錢,也跟彭副官道了再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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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3章 意想不到的插手

    離開鐘表店珍卿直接回家, 她心里不大痛快。一方面煩心彭副官說些有的沒的,叫她憂心杜太爺會知道。另一面又覺得自己過態(tài)。其實,姓滕的也沒有妨害她, 一言一動多是好意,她卻從未給過積極回應(yīng)。那將要成婚的滕姓青年, 據(jù)說多年病弱才未成婚, 如今是病體好轉(zhuǎn)了嗎?算了, 一點不關(guān)她的事。

    心緒復(fù)雜地回到楚州路, 杜太爺并沒有在家, 也免了珍卿解釋晚歸緣故。問袁媽他們杜太爺哪去了,說今天下午就出了門,回來沒一會又出去, 說是去電報局了。珍卿有點納悶,有什么緊急的事,老頭兒需要打電報呢。

    珍卿慢吞吞上樓回房間, 發(fā)現(xiàn)三哥在房里看報紙, 看樣子等了她不短的時間。

    陸浩云才從應(yīng)天出差回來。他跟喬家女的無聊緋聞, 其中底細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他不過與某喬姓軍需官, 在他的私宅談一筆被服生意。喬主任的堂妹喬如蓁小姐, 駕著洋車在洋房周圍橫沖直撞,摔倒了磕破手肘也不稀奇。

    他有好心救人被糾纏的經(jīng)驗, 只叫司機幫忙把喬小姐送回家。結(jié)果那軍需處喬主任, 竟起心撮合她與喬小姐, 在外頭吃飯談生意, 卻帶上盛裝打扮的喬小姐, 言里話外地暗示其妹心意。小報上他與喬小姐照片, 便是由這頓飯中過來。

    陸浩云鮮少做軍隊政府的生意,此番與喬主任談的這一單被服,還是珍卿師姐李娟提議起來,后由李娟小叔子韓尉亭牽線。韓尉亭是應(yīng)天政府軍需處長,他們軍需處直管的物資采購,只要質(zhì)量過關(guān)回款其實很快,少有亂七八糟的勾當(dāng)。而且他們兩家關(guān)系親好,韓尉亭欲整肅軍需貪腐之風(fēng),以質(zhì)優(yōu)之軍需被服供應(yīng)前線士,才找到信譽極好的陸浩云。

    這筆軍隊被服生意終未談成。那喬主任似欲在軍需款上做手腳,陸浩云覺得風(fēng)險太大放棄了。他又趁著在應(yīng)天出差,跟牽線搭橋的韓家人講清楚。其實李娟和韓尉亭是好意。只要負責(zé)采購的軍需官不貪,這單被服是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多少人想搭上卻苦于沒有門路。

    陸浩云在應(yīng)天看到自己緋聞,就覺得小報太神通廣大,既能拿到照片還公然編起故事,叫阿成一查是喬家人指使,準(zhǔn)確地說,是一廂情愿的喬小姐指使。

    陸浩云回家之前,這樁無頭緋聞已處理好,到家也向母姐和杜太爺講清。

    在等待小妹回家的時間,陸浩云一陣陣滋味莫辨。他自從長成個大人樣子,各種稀奇古怪的緋聞都遭遇過。那時節(jié)與周惠珍還有婚約,風(fēng)月閑聞他根本不屑澄清,未嘗沒有以輿論自污以求退婚之意。

    可如今,一想到小妹會誤會煩惱,他竟不由自主地心生忐忑。所以他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又在小妹房中枯等兩鐘頭。

    他在微妙的心緒中等待著,一時時覺得自己好滑稽。他不信以小妹的敏銳,會如無知婦人一樣輕信謠言,進而對他施行無理取鬧??伤蠈嵲陂w樓坐等,升不起力量回房自己歇著。他覺得自己變得懦弱了,無形間顯出一種滑稽可笑。

    這一會兩人終于相見,陸浩云見小妹似怏怏不樂,本就不安逸的心也提起來,自我鎮(zhèn)定一下,迎上開門見山地問:“小妹,這兩日的報紙,你看了?”

    珍卿略心不在焉地點頭,陸浩云微微生出急迫,一向穩(wěn)如泰山的人著起急,吐詞竟有點不順當(dāng):“你……我,小妹,報上所講,實系子虛烏有?!比缓螅谧约阂材吧能浫趼曇糁?,陸浩云三五七句講述了實情。

    這三五七句勉強講過去,陸浩云實在說不下去了。他雖不必奉行大男子主義,可這樣婆婆mama解釋,簡直讓他難為情!

    難為情的三哥緘口不言了。但他七情不容易上面,即使他有“難為情”這種情緒,當(dāng)他掩藏妥當(dāng)?shù)臅r候,別人就不容易看出什么。

    珍卿微微驚奇地望著他,覺得他表情略顯生硬。她狐疑地端詳他的神情:莫非,三哥覺得她不信任她,這種本當(dāng)“心有靈犀,不必多言”的小事,還要他特意表白一番,他有點惱羞成怒不自在了?他這個月勤勞公事,或許也是太累了。

    珍卿那翦水雙瞳異常清亮,她默默地睇著三哥,想要不要哄哄他。三哥卻霍然站起來,似打量再熟稔不過的房中陳設(shè)。他背對珍卿向前踱幾步,然后在一兩丈外轉(zhuǎn)過身,若無其事地問珍卿:“你下學(xué)到哪里逛了?”

    珍卿兩輩子就交過一個男友,因為沒有比較,清醒冷靜如自己,有時也會將三哥的好視為理所當(dāng)然。但其他人不是這樣的,不是所有人的男朋友,都像三哥這樣亦父亦兄,無限包容。三哥難得會情緒失控的,珍卿覺得他也是太累了,也許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正好三哥問她去哪逛蕩,珍卿坐在床邊,故意蔫頭耷腦的:“沒有逛。就是手表革帶染了顏料,去了你買表的趟鐘表店。遇見彭副官還跟他聊了幾句?!?/br>
    陸三哥看她腕上沒系著表,珍卿把清理過的手表取出,三哥接在手里看一下,站在床邊放輕聲音:“怎么無端跟彭副官聊起來?”珍卿睖著水靈靈的杏眸,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往日珍卿有什么情緒,三哥總能捕捉到六七分,此刻卻莫名其妙,他握著她的手問:“告訴我,究竟什么事?”

    珍卿搖頭晃腦地說:“三哥猜不到嗎?還不是為你新近的緋聞?”便見她把屁股往里挪挪,懸著一雙活潑的小腿,煞有介事地說,“情場如戰(zhàn)場嘛!我將與犯我之?dāng)常陉嚽罢归_廝殺,上陣前總要點查兵馬,對比雙方兵力士氣,才好決定該正面沖鋒,還是要側(cè)翼突襲,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陸浩云初時愕然而瞋視,看到小妹鼓嘟嘟的臉上,竟真有巾幗英雄的堅毅颯爽——其實更像是滿不在乎。陸浩云本來不定的心內(nèi),漫上密匝匝的歡喜憐愛,甚至有受寵若驚之感。他一時間覺得幸運。小妹沒有聽風(fēng)就是雨,把事情悶在心里,而以理智詼諧的話語,表達她對此事的態(tài)度,恰恰捎在他這理智悶sao派的癢處。

    小妹不慣口道惡語,她從前譏諷杜教授,也沒有特別難聽的話,就是以文字游戲奚落人。有脾氣又會克制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可憐可愛。

    陸浩云如釋重負,一時間欣悅而感動。他挨在她身邊坐下,撈起她的小身板,攔腰挾背地摟她于懷間,俯身貼著她的臉頰,滿腹難言的柔情:“杜小姐,你自視沖鋒陷陣的將軍,那我是什么,你的戰(zhàn)利品嗎?”

    珍卿被他發(fā)梢刺撓得癢,使壞地扯著他的耳朵,理直氣壯又似不屑:“什么戰(zhàn)利品?三哥本來就是我的人,有人心生覬覦欲強行奪占,這是不容退卻的愛人保衛(wèi)戰(zhàn),三哥既是我的保衛(wèi)對象,也得是我的裨將副官,可不能像希臘美人海倫,坐在一邊干看著!”

    他被她一本正經(jīng)的瞎話,直逗得哈哈大笑,東倒西歪,珍卿坐在他的腿上,須摟住他脖子才能穩(wěn)住。

    等三哥歡暢笑過一回,僅有的一絲煩惱也消失。他的眼神綿如春水,輕輕捏珍卿的耳垂:“何須叫你去沖鋒陷陣?自從我們兩人要好,我從未有過別的顧盼,你又何嘗不是如此?愛慕你的人,你從不叫我擔(dān)心,我也一樣。連裨將副官都無須你做,你只像孔明一年,坐在城樓上觀山景吧?!?/br>
    珍卿聽他話講得美妙,有幾分她的婉轉(zhuǎn)風(fēng)格,抿著嘴眼睛笑成月牙。她當(dāng)然曉得,三哥不會叫她沖鋒陷陣,不然也不是她愛的三哥了。

    一切不快都消弭于無形,兩個在情緒上更能諒解對方。

    等著杜太爺回來吃晚飯,一吃完飯,老頭兒一聲不吭地回房。珍卿過去敲他的房門,問他有啥急事打電報,是不是老家的親戚有事,老頭兒隔著門叫她別問,該她曉得的時候她就曉得了。

    禮拜天的晚上,珍卿和三哥膩在一塊,坐在天窗那里看月亮,祈盼著以后也是夜長好月長圓。正當(dāng)二人喁喁細語,珍卿不經(jīng)意地一回頭,看半關(guān)半開的門口那,站著個棺材臉老頭兒,嚇得“哎呀”一聲,差點從沙發(fā)上栽下來。

    被老頭看見他倆親昵,珍卿臉紅脖子粗地嚷:“祖父,你怎么不敲門?!來城里多久啦,還是推門就進?!”鎮(zhèn)靜的三哥也略失鎮(zhèn)靜——原來小妹沒有講錯,杜太爺有時候走路是像鬼。

    杜太爺翻著白眼珠兒,毫不在意地哼一聲,一邊嘀咕著:“你門沒關(guān)嚴(yán)實,搡一下就開。哼,賊娃兒進來都不曉得!哼,敲啥門兒,我就瞅你倆誰長耳朵管事!”說著杜太爺背手出去,在門口停住,回頭跟兩個人說:“你兩個下來,有事要說?!?/br>
    最近寡言少語的杜太爺,冷不丁又一鳴驚人了。他提出一個不辨好壞的建議——叫珍卿和三哥提前完婚。

    杜太爺?shù)睦嫌^念難改變,在他根深蒂固的觀念里,婚姻當(dāng)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這個念頭一起,他首先跑到謝公館跟兒媳謝如松女士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