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談話，今日談話。

    陳延陡然明白，天子欲啟變法，就在今朝，選中了他！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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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第141章 得女

    ◎平安◎

    陳延最近一直在默寫關(guān)于‘一條鞭法’所有的細節(jié)。

    從量田、查戶、設(shè)審查吏治, 到清除冗官，再深入到商稅制定，朝廷撥款……

    再把自己曾經(jīng)寫的游記全部翻了出來, 回憶對照了一下本朝的風(fēng)土人情，官府情況, 又覺得這東西太早了, 于是去戶部、吏部、禮部查閱了大量的書籍。

    這幾個地方都走了一遍之后, 翰林院也沒放過。

    在得到了本朝的一些詳細信息后, 他嘗試著對照本土訊息, 小改了一下一條鞭法，讓它更符合本朝的生態(tài)。

    但改了一遍后，又不滿意, 只能再改了一遍又一遍。

    也就是這已經(jīng)到了年休，不然，陳延可能都抽不出這么多時間來。

    他這動靜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又是在姜府, 衛(wèi)夫人看在眼里，有些疑問：“戶部什么時候這么忙碌了？已至年休還這么多事, 我看清遠的精神還不如茵兒。”

    一健壯男兒都要比不過孕婦了。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自陳延面圣后起的, 姜定修心里門清，“恐怕不是戶部之事?！?/br>
    “？”衛(wèi)夫人攬著自己的夫君, “這是什么意思？”

    “有些復(fù)雜?！?/br>
    她很訝異, 如果能讓夫君都說復(fù)雜, 那事必然不小。

    姜定修也有些惱, “不是一言半語能說得清的, 我已和他講過, 不要蹚這灘渾水。”

    有些事，不是這么簡單，可以輕易觸碰、改變的。

    看來是更深層次的官場上的事，衛(wèi)夫人對這樣的事不會問到底，只拉住姜定修的手，“來日找機會同他說說?！?/br>
    姜定修點點頭，他的確準備找個合適的時間，推心置腹和陳延談一談，領(lǐng)他走進更深的門。

    與此同時，陳延抱著自己的改革變法，也在想著，有機會要找岳父聊一聊，看看他對此有什么看法，好下筆修改。

    然，兩人都沒能在年休這段時間，找到合適的機會。

    因為剛過年關(guān)，茵茵月份跨過六個半月，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長，從懷揣蘋果，變成了懷揣西瓜。而她先前從未有過的孕反應(yīng)，在正月初一剛過，便一股腦全出來了。

    頭暈、嘔吐、食欲不振，腿部酸痛水腫，她一下蔫了精氣神，找大夫來看也無濟于事，陳延立刻將別的事拋之腦后，迅速圍在了姜茵茵的旁邊，供她差使，為她取樂。

    但父愛的加持也依舊抵擋不了孕吐，一直到一月份，陳延上值，京城雪化、嫩柳出新芽的時候，姜茵茵這才緩了過來。

    也就是這段時間，陳延收到了家中來信，父母算到茵茵產(chǎn)期將近，心中惦念孩兒，已決定在二月坐上從江南至京城的商船，把江南的生意交給族長，搬遷至京城了。

    信上詳細寫了遠在江南的親眷近期如何如何，陳延看著，臉上掛上了淡淡的笑。

    誰不愿，親人團聚呢。

    差二樹先回去，把家里的院子收拾一下，準備好爹娘的房間，陳延的全副心神就都放到了姜茵茵身上。

    快二月了，她腹中孩子已足八個月，在這個時代，八個月，已算足月了，沒有b超和其他檢查項目，茵茵現(xiàn)在隨時都有可能會生。

    府中已經(jīng)找好了醫(yī)女、奶娘，古大夫也著手準備起了到時候要用到的藥材，雖說一切都準備就緒，大夫也說了茵茵懷相不錯，她自己身子骨也硬朗，頭身也正，一切都好，可——

    陳延就是擔心。

    他是深知‘產(chǎn)’這個過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那些可能出現(xiàn)的無數(shù)差錯，都會在瞬息之間一步天塹。

    這種不美好的想法和認知總讓陳延很煩。心想著無論男女，孩子，只要這一個。

    然后又火急火燎圍著茵茵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了。

    姜定修看他這樣子，也歇了去找他來談一談的想法，這個時候，還是算了吧。

    但他沒想到，陛下對此事如此上心，竟于二月上旬，又召了陳延一次，好在是提前一天傳的，讓姜定修夜里有時間叮囑陳延什么也不要說。

    “你絕不是此事的最佳人選。”姜定修看著他，“這事茲事體大，要多方考慮，絕非一人能成之事，我知道你心里已有成算，但在陛下面前——”

    他沒有明說，但陳延已經(jīng)會到了岳父的意思，他行走官場這么多年，遠比自己穩(wěn)健，而且，陳延信他不會害自己，點頭應(yīng)是，“爹，我明白，那等從宮里回來，我們談?wù)劊?/br>
    “好?！彼钌羁戳怂谎郏y得很直白夸了一句，“聽勸亦是好事?！?/br>
    他已在心里準備，明日晚上要如何跟陳延促膝長談，一探變法究竟，然，準備的所有言詞，全未用上，因為一切，來得就是如此巧。

    二月十日，春季，小雨綿綿，陳延在戶部點卯、等早朝結(jié)束后，就從東門街隨小太監(jiān)一同往宮墻內(nèi)去了。

    他早有準備，面天子也不慌，聽陛下問起關(guān)于如何解大名迷局之事時，陳延很直白的講，自己還沒有頭緒。

    他說：“臣有些不懂其中之事，臣所了解的、知曉的，太片面了，片面之景不可表我朝之事，所以臣還要再想想?！?/br>
    天子聞言，也覺得自己太心急了，寬宥他，又問及陳延孩子之事，提到孩子，陳延臉上掛著將為人父的喜悅，“是有此事，產(chǎn)期就在這個月了。”

    “不錯。”天子微笑，“如此多年，清遠總算有后了?！?/br>
    二人上午在宮內(nèi)下了會兒棋，天子為彰顯寵愛，留陳延在養(yǎng)心殿用了一餐午飯，席間，四皇子有事來竄了一段時間。

    不知道為什么，從這個小孩來了之后，陳延在宮內(nèi)，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他的心不在焉很快被陛下發(fā)現(xiàn)，天子笑著問他怎么了。

    陳延：“不免陛下失笑，臣覺得心里有些慌……”

    如此臣子，其實是殿前失儀的，但，誰不喜歡這樣重情之人呢？

    反正也沒什么事，成宇帝看陳延走神，便放他回去了，還特意給了個恩典，“清遠今日就不必回戶部點卯了，回去多陪陪妻兒吧?！?/br>
    “臣多謝陛下！”

    望著年輕臣子快步走出大殿的身影，天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同自己身旁的總管道：“他是否是性情中人？”

    東領(lǐng)：“奴才看人這點本事哪敢在陛下面前托大，不過陳大人的確很是不同，有些初生牛犢的味道，又講禮?！?/br>
    他是做孤臣、?；庶h的好料子。

    但是不是一把刀呢，能不能組織變法呢。

    成宇帝有些拿不準，但他內(nèi)心有一種很神奇的期盼，雖然知道陳延不是最合適的，但總覺得，該他。

    他做的事，都能成似的。

    ……

    走出宮門，陳延腳步飛快，在行至東門街，看見自己馬車邊有姜府的仆從站著的時候，他心里真的咯噔了一下。

    這里不允許官員飛奔，他只得快走了過去，仆從抬頭見他，立刻湊過來，告：“老爺，夫人發(fā)動了?！?/br>
    茵茵要生了！

    他幾乎立刻攀上了馬車，叫車夫揮鞭，很快，車輪便轉(zhuǎn)了起來，噠噠噠的聲音里，姜府到了。

    推開大門往里走，至妻子的院邊，陳延已經(jīng)看見侍從來來往往，手里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院子里的聲音也有些雜亂，見到他，很快有人帶著他去院內(nèi)，和岳父岳母打過招呼后，他就聽見了茵茵呼痛的聲音。

    那種聲音，是被壓抑著的痛呼。

    他心一緊，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娘，茵茵進去多久了？情況怎么樣？”

    “約莫兩個時辰了?！毙l(wèi)夫人看著還能穩(wěn)住，但心也揪成了一團，“醫(yī)女剛剛出來過，說情況還不錯，胎位是正的?！?/br>
    這只言片語是冰冷的，但生產(chǎn)一事，看起來系著全家，真正使勁的也就是一人，縱然門外的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也沒有絲毫辦法。

    陳延在院門口走來走去，他從來沒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過，等待如此煎熬過。

    姜定修都被他轉(zhuǎn)煩了，叫一旁的仆從搬了個凳子過來叫陳延坐下。

    “爹，我心急，坐不下來。”

    “心急也等著，何——”他剛要說話，院內(nèi)忽然傳來一陣女人尖銳的喊聲。

    是茵茵！

    她雖然素愛撒嬌，看著是個柔軟的女孩子，但實則像個女戰(zhàn)士一樣，堅韌得很，大家從來沒有聽過她的這種情緒。

    姜定修直接臉一白，陳延更不用說，心都飛進去了。

    兩個人也不為凳子的事糾結(jié)了，一起在院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個時辰轉(zhuǎn)瞬即逝，就在陳延的耐心已經(jīng)快消耗殆盡的時候，茵茵忽然高聲喊了他的名字，叫他進去。

    這一刻，陳延等不了了，立即就要進門，有產(chǎn)房的丫鬟嬤嬤攔著他，他以為這些人又要講什么產(chǎn)房污穢之地男子不宜進入，他不怕這個，他要進去！

    然后一只手就被岳父抓住了，“如今是春季，風(fēng)這么大，你推門進去要帶風(fēng)和露水進去了，也容易分散茵茵的注意力，給我在外面等著?！?/br>
    長輩說得句句在理，他只能停下了腳步。

    喊聲仍在耳畔，他立在原地，像是一塊望妻的石頭，小小的呼喊聲隨著雨聲逐漸落幕，天漸漸黑沉了下來，冷風(fēng)簌簌。

    正當仆從們把此間燭火燃起，舉著提燈過來照明的時候，院落里，忽然傳來一陣啼哭的聲音，三人全部精神一振，往前走了幾步，很快，產(chǎn)房的門開了，外間有風(fēng)，接生和抱孩子的婆子都沒有出來，是茵茵的貼身侍女來報的喜。

    “老爺、夫人，姑爺，母女平安！”

    這一刻，陳延耳畔綿長的嗡嗡之聲終于停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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