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說了什么。

    說了「對，真的會很可憐，白捱餓了，所以你一定要吃」。

    視線依然落在我明媚的笑容，他深眸微動，嗓音清潤了輕盈了，曾經(jīng)的冷硬好似都是一晃而過的錯覺。

    「你沒吃早餐？」

    我摀住嘴巴，只露出一雙眼睛跟他對視，說溜嘴了。

    他蹙了眉?！改憔唾I一份早餐？從開始給我送早餐你就沒吃早餐？」

    「我就只有買一份早餐的錢……」囊中羞澀，說出來都是眼淚。他的臉色不好，我勉力亡羊補牢，「其實呢、我是在減肥……」

    聽聞。他凝著的目光焦點上下打量了，最后哼出一聲不真誠的玩笑?！缚床怀瞿睦镄枰獪p的?！?/br>
    我張了嘴，多想問這句話何解。

    「還吃得下？」

    「咦？」踟躕片刻，我悄悄半舉了手，低聲發(fā)問：「你這是試探嗎？我要是說可以會不會顯得食量很大？」

    他無語。

    我直了脖子，怯聲辯駁?！肝移綍r食量不大的，那是跟你一起吃，跟你一起吃……」

    「跟我一起吃怎么了？」是似笑非笑的戲謔口氣，我最激不得了。

    說出口的話改不了，我只好反其道而行。

    「跟你一起吃，飯都變好吃了，簡稱開胃。」

    話音落下，徒留風的喧囂，落葉在樹梢的震動好似都清晰了。

    我兀自懷疑是不是將話說冷了。正巧走到飲料店，眼尖發(fā)現(xiàn)我喜歡的口味在做第二杯半價的優(yōu)惠，下意識捉住他的衣袖。

    「喝這個?！刮伊晳T觀察他的心情轉(zhuǎn)折，他的輕顰微笑都拉扯我的情緒，指尖的力道松了松。「……不行？」

    低頭一秒，他聳聳肩，頷首答應。面頰是依然掛著漫不經(jīng)心的從容。

    「喝鐵觀音拿鐵行不？你也喝。」

    「都可以。」

    樂顛顛上前點了單，伸手要翻找錢包，一堵厚實的溫暖自后方籠罩上來，鼻尖充斥屬于他的氣息，儘管沾染著食物氣味，仍可辨別。

    長臂繞過我，他直接遞出鈔票，感受到我的楞神，緩聲解釋，「抵早餐?！?/br>
    抿抿唇，他靠那么近，他的淺笑那么真實，抑制不住心口的怦然。

    不要相抵呀，一點都不想要兩清我與他早餐的關係。這話露骨，我憋著沒說，直到拿到的鐵觀音拿鐵，迫不及待一大口到嘴里。

    微糖的甜度總覺得失衡。

    覷了他一眼，嗯，今天的比較甜。

    「你吃了我那么多早餐，用回答問題來換，行不？」

    他笑了，溫煦好看。「行不兩個字，你好像用上癮了?！?/br>
    「好像真的有點?！购┐舻拿竽X。

    「問問看。」他看起來饒有興味。

    得到他的應諾，忍不住握拳露出得逞的笑，手一抖差點拿翻了拿鐵，幸好，夏辰閔無奈，及時伸手過來扶住底部。

    「毛毛躁躁的?！?/br>
    臉一紅，他的聲音太溫柔，我脫口。「夏辰閔你真像我爸……」

    ……好，世界又寂靜了。

    「夏辰閔你為什么選理組？」理科腦袋的人好難理解呀。

    那些數(shù)字、那些符號，到底怎么可以寫一起，然后演變成另一個量。

    輔助線要畫哪理沒有算上十個類似題我是找不到訣竅的。

    「沒為什么，我理科好?！?/br>
    「嘿嘿，跟我一樣?！?/br>
    他睨著我，眼神十足懷疑。我咧嘴笑得燦爛，「我理科不好，所以選文組……呃，我理科很爛?！?/br>
    「節(jié)哀?！?/br>
    「沒事沒事，我置之死地而后生?！?/br>
    低下頭抿起唇樂呵呵，隨意瞥眼在柏油路面拖出兩道好長好長的身影，我守不住嘴角，雖然不明白抑鬱低迷的開始怎么就走樣成此刻。

    夏辰閔現(xiàn)在好像心情不差。

    難道剛剛對著空氣發(fā)火是因為肚子餓？

    發(fā)現(xiàn)我疑惑的注目，他挑了眉，沒明白我漫出瞳仁的理解，轉(zhuǎn)回頭，猜是不想理我的想像。

    短暫無聲的默然，說起成績，我狠狠皺眉，耳邊都是嫚嫚心不在焉的疏離，以及尹煙涼淡的話語。

    「夏辰閔我問你，這是情境題?！?/br>
    「心理測驗？」

    「不是，就是、參考一下你的意見或作法?！?/br>
    他松開不自覺咬著吸管的牙齒，「說吧。」

    「如果有一天你最好的朋友考贏你了……你會怎么想？」

    「很正常，輸了才不正常?！顾┪乙谎?，隨手將紙杯子扔進垃圾桶，他好意補述，「他是全校第一?！?/br>
    我喪氣了?！腹皇遣荒芾斫獾膶W霸世界?！?/br>
    也許，我的表情出奇天崩地裂。他掀唇，「怎么？」

    掙扎半分鐘，怕我說出口的描述被誤解成詆毀，可能不過是遇上嫚嫚恰好情緒不好的時候，我這樣煩惱，反而小題大作。

    「沒事……就是問問?！?/br>
    他的眸光深深的，他是聰明的，不論他相信了幾分，沒有繼續(xù)追問就好。

    走了幾百次上學的路段，以往狼狽奔馳著，總是寄望街道能夠縮短，此時此刻，卻是由衷盼望起這歸返的路可以長一些，再長一些。

    捨不得將視線移開，描繪著他堅毅的輪廓，他的眼睫、他的眉宇、他的薄唇，清清冷冷的，但是不失溫度。

    憋著心情，老實說，最想知道的是他對他的青梅竹馬有著什么樣的過往。

    是不是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以及如此親密的距離，他們懷抱一份心動。

    將最后一口拿鐵飲進，嚥進喉嚨，莫名感覺掀起一股苦澀，從左胸口擴張蔓延的，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過問。

    耳邊有很多聲音。住宅里傳出的電視劇對白、奔馳而過汽車里的搖滾音樂、路人斷斷續(xù)續(xù)的談話。

    這個城市、這個世界，五彩絢爛，同時是喧鬧紛亂的。

    但是，此時此刻，他的面容輕易倒映進我的眼里，我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緊緊拽住他的胳膊，不是衣服。

    是手指扣上他的手臂，隔著夏季的單薄外套，屬于他的溫度竟然莫名灼燙，星火燎原似的從指尖到掌心，到胸口。

    我呼吸一亂。

    「夏辰閔我們，交換手機號碼……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