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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花影瀲灩在線閱讀 - 第十八章 瑰影燃起相思燼

第十八章 瑰影燃起相思燼

    瑰影燃起相思燼

    漣漪再起,神珠再現。

    他們說會護她一生,他說會娶她為妻。

    但最終,她走入宮闈。而終究,玫瑰有刺。

    眼前一片清晰,只有一扇白色大門,那是天堂,還是地獄,抑或是哪個朝代?

    我毫不猶豫的打開它,大步向前,此時我已無所畏懼,還會有什么會比我現在的處境更糟呢。

    約莫是傍晚時分的景色,無彩霞繚繞,好生熟悉。

    從前華美的建筑,而今卻空盪盪一片,光彩全消。

    隨處散落的葉片,看起來荒無人煙,我踩著窸窸窣窣的葉子,一時間有些不習慣,卻真真切切的讓我找回最初的那種感覺,因為這是桐花巷啊,那個我待過的地方。

    嘴里勾起一抹微笑,我還真的回來了,我終于沒有顧忌的回來了。

    風吹拂過的清涼,腳踩的葉子,一切告訴我這不是假的。

    「我終于回來了!」我使勁大喊,想把聲音傳到對面山頭去,給每個人知道,給策聽到,給權朔聽到,給顏墜聽到。

    「凝宓?」瞬間,一股低沉沙啞的嗓音夾帶驚喜,和我夢中聽到要我回來的聲音是一樣的。

    策神速的從一個小木屋跑出來,一年不見,他的腳步是越發(fā)俐落輕快了。

    幽暗如潭的深瞳頓時找回光明,神情卻略帶滄桑,還有時隔一年增長的成熟。

    我忽然憶起當初下山,那個替我擋去馬車塵土的翩翩男子,如今更是蛻變。

    我終于回來了。

    「你回來了……神珠起效用了……」策感動的笑著,眼底溢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權朔說你消失了,顏墜說你被燒死了,我在桐花巷等了一年,還是等不到你?!共叩哪抗饽曃?口氣蘊含無限感情,卻仍禮貌的和我保持一步的距離。

    「是你許了神珠的愿望讓我回來的?」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策,他的愿望竟然就這樣浪費掉了?

    「是,這些日子我未曾放棄尋找你,我想當初我們在桐花巷初識,也許你又會從桐花巷歸來?!共哽t腆一笑,堅定如一的神情,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笑意。

    策究竟是還執(zhí)迷不悟在凝宓的旋渦里,還是真真切切的視我為一個全新的人?

    聽說這一年來策一邊振興宇文氏,一邊到處奔波尋找我。他不信顏墜說我死于火堆,不信權朔說我消失,最終他回到桐花巷,許下愿望。

    「不,你不該這樣許下愿望的?!刮颐蛽u頭看著策,為他的愿望感到惋惜,明明我對于回來是如此欣喜若狂。

    「為你,是值得的,就如同你在蒼穹山上許下的愿望一樣?!共哒Z畢,我心一顫。

    策的話語中全是“你”,沒有提到凝宓,但是我這一生是註定要負他的。

    策提起蒼穹山,那是多么久遠的事,亦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我們終其一生可能都在追求一個信仰,也許只是一個人,興許是輝煌帝業(yè),又或許只是一抹影子。

    我仰頭看著桐花巷那偌大的匾額,和從前沒什么兩樣,只是多數的屋子已經無人居住,有些殘頹。蕭蕭竹林,更添荒涼滄桑的落寞感。

    原來策當日重返桐花巷,整備待命,在我走后聽從顏墜的命令,聯合不墜壑軍一同攻進璽城。

    后來大事已成,桐花巷的人皆飲下桐花酒忘卻一切,解散離去,唯獨武岳天師父隨顏墜回璽城。

    而策這個少主不忍飲下桐花酒忘卻記憶,師父恩賜策以少主的身分在戰(zhàn)役中榮耀犧牲,用宇文策的名字重新活過。

    策怕飲下桐花酒,他便再也找不回凝宓了。

    而桐花巷這個名詞,將永遠隱沒在歷史當中。世態(tài)炎涼,冷清桐花巷已失當年風采,唯有璽城捲起新色彩。

    良久,一名披著寶藍鶴氅的男子走出,藍紫眸有黯淡之色,不再風雅絕倫,他細細打量我,一步步走近。

    這步伐,像是拖了幾千幾百年才有機會邁出。

    「權朔?!刮疑晕暮碇型鲁鲞@兩個字,有些艱澀。在過去的一年內,我也常常想起權朔說過的話,有逗趣的,有沉重的。

    在找尋神珠的大半期間,有權朔帶給我的一些娛樂氣氛,才讓我不那么緊張。

    「好久不見?!箼嗨返目跉猱惓F届o,像是醞釀許久,他抬起手想做什么卻又作罷,權朔白皙的臉顯得蒼白而憂傷。

    「策,凝宓借我一會兒?!巩斘乙庾R過來,權朔就如一陣風,不知帶我到了何處。

    「你還想著顏墜嗎?」權朔的語氣淡定,任何一字一句都像在談笑風生。

    「我是他的妻子,必定活在他的世界?!刮液鋈幌肫鹞遗R走前顏墜曾說的“我愛你”,就有些喘不過氣。你給了我你的愿望讓我回去,我就要助你穩(wěn)固你的江山,然而權朔并未出聲,靜謐無比,只聽到他深深吸了口氣。

    「若你註定活在他的世界,那我便註定活在你的世界?!箼嗨氛Z出驚人,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逃脫了他從前被禁錮的一切束縛。

    我愣住,眾多紛雜的思緒涌上,我再也不想去釐清,因為我只知道,一心只能為一人。

    那么沐嵐呢,我并沒有問出口,沐嵐的一切都給了權朔,而權朔呢……

    「你許愿了嗎?」我撇開話題,雖然轉的很硬,但我更不想膠著在這樣的問題上,使我難堪。

    「回魏國后許了,凝宓,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權朔彷彿早意識到我會轉移話題,神色泰然自若,用那種誘惑女子的眼神看我。我點個頭,示意他說下去。

    那是個北魏替身皇子的故事,是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的故事。

    拓跋權朔是北魏太子拓跋嗣的表弟,年幼時便和拓跋嗣玩在一塊,一同玩耍上課,感情深厚,毫無互相猜忌的問題。

    后來在他十四歲那年,拓跋嗣登基為帝,但依照北魏舊習,皇子一旦登基,必須誅殺其母,避免外戚干政。

    拓跋嗣因此一病不起,精神恍惚。后來的一次出外征戰(zhàn),拓跋權朔同拓跋嗣一起出行,拓跋嗣竟然為救拓跋權朔而身受重傷,左腿再也無法動彈。

    他們?yōu)榱朔€(wěn)定民心,瞞下此事,暗地里由拓跋權朔代替拓跋嗣上朝,做個替身皇帝。

    拓跋權朔過于愧疚,想著不可能一輩子做替身皇帝,于是離開魏國,隻身出發(fā)尋找傳說中能實現任何愿望的瀲灩神珠。

    原來權朔也有這么一段故事,煙濤微茫權與朔。

    「可是你沒提到,為什么我是凝宓公主?」我單手叉腰,其實我來回思索這個問題,還是得不出好答案。

    「我不知道,我想,也許你要和我回一趟魏國方能解答,你可愿意?」權朔淡然說出,臉上的笑意未曾歛去,唯獨最后一句話是在戲弄我的。

    「魏國那么遠……」我撇嘴,不好意思的笑笑。

    「算了吧,我早知道,你是來不及想見顏墜了吧。」權朔的手大力搓著我的頭,還像從前逗我玩一樣,我不敢回答,只是垂眸一笑。

    「走吧,策還在等我們出發(fā)呢?!箼嗨放呐奈业募?我總覺得他的藍紫眸好像又閃耀了起來,熠熠馀波。

    「去哪?」我踩著輕盈步伐,一邊問他。

    「璽城,但重要的是你該知道,此刻的顏墜正坐擁他的天下,可能給不了你夢想中的生活和你所謂的幸福?!箼嗨返恼Z氣略帶沉重,感覺有點不諒解顏墜這一年的所作所為。

    我知道他有他的帝業(yè),但我不介意。

    我心里也暗自明白,顏墜身為帝王,給不了我的太多,但他能給我的,沒人給的起。

    一年不見,還似當初嗎?

    權朔望著身旁的女子,起初他并不覺得她有什么特別,尤其連沐嵐這樣嬌美的女子他都沒有動心。

    權朔玩世不恭,情意流連,卻未曾想過在小廚房和凝宓相處良久的那個晚上,他發(fā)覺凝宓好像來自一個遙遠而截然不同的國度。她格外堅強,也就是那刻,他感覺到她的不同。

    權朔是動心了,他告訴自己要一直守護凝宓,護她周全。

    但權朔更深刻的明白有人已經能給凝宓幸福了,于是權朔告訴自己,只需要默默的關心她,便足夠了。

    -

    冬櫻初綻,瑰影浮動,相思成燼。

    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我撥開簾子看看外邊,現下已是傍晚時分,遠方有一座好高好高的山,一定不是蒼穹山。

    「天色已晚,不如先找間客棧歇下吧?!共咦谖业膶γ?示意車夫停下。

    「不直奔璽城嗎?」我內心猶如火燒眉毛的焦急,我就只想趕快見到顏墜,才多了些真正回到這兒的真實感。

    「罷了,快馬加鞭,趕路璽城。」策的聲音凌厲,神色凝重,輕輕嘆了一口氣。

    權朔在一旁并無多言,嘴邊始終保持著好看的弧度。

    「我以為,你會想要真的凝宓回來?!刮议_口,緩解無語的氛圍,雙眼微瞇看著策,試圖在他幽暗深瞳中搜索凝宓的影子,他眼里時而透著一層白霧,時而只有我的存在。

    「在我心里,你就是凝宓?!共叩穆曇袈晕⑸硢?他明明知道我言中何意。

    罷了,或許在他看來,凝宓和我都是一樣的,他對我的情感實在太復雜。

    只可惜他用神珠愿望救回來的,并非愛慕他的凝宓。

    「綰扉呢,她好嗎?」我垂眸,避開策的眼睛。我想知道這一年間,我還錯過了什么。

    「你就快要知道了?!共叩哪樕亮藥追?隨之帶了一個諷刺的笑。

    「我只是純粹想知道她的近況?!刮覜]有多想,我不明白策為何這么笑,而我腦海里記得的綰扉還是那樣無邪的笑著。

    記得她做玉露糕給我吃,說要和我做朋友,還有羞怯看著策的模樣。

    「她很好?!共哌@是個官方回答,我便沒有再追問,獨自看著外面越來越暗的景色。

    大約半日后,終于入了璽城,馬車停下。

    巨大的金色匾額下,有個美艷女子孤立,耀眼而動人,她從日落站到夜深,只為見到權朔,看他一眼。

    「凝宓,先把衣服換掉?!乖谠浦薪鹆觊T口,策指了路讓我先進去換衣衫,看來他早為我打理好一切。

    而沐嵐拉著權朔到一旁,也許是敘舊。沐嵐好像同他說些什么,但權朔神色飄忽不定,心不在焉。

    一刻鐘后,我換上一襲藕色滾雪紗裙,要以最完美的樣子去見顏墜。走到門口,權朔拿著一個令牌交予我。

    「凝宓,從這兒直走便是皇宮大門了,把令牌給侍衛(wèi),他們會懂的。接下來的路馬車不能行走,必須你隻身前往?!箼嗨返难壑袧M是縱容,就如同顏墜每次看我一樣。

    「謝謝?!刮医酉铝钆?垂眸,感謝他們?yōu)槲易龅囊磺小?/br>
    「我們之間不必說這些生分的話,走吧,顏墜在等你呢。」權朔再次摸摸我的頭,他仍笑著,卻是苦苦的笑著。

    而策坐在馬上,看著遙遠的地方,一手扶著腰間的長劍,如此月黑風高的夜晚,他玄黑的身影顯得孤寂。

    「再見。」我用力大喊,眼神飄忽,不敢直視策和權朔,我不知道今日離別,下次再見又是何時。

    權朔一貫的笑容,溫柔的揮手點頭。不知為何,居然有個瞬間,權朔身邊閃過憂傷的悲戚,隨即又恢復翩翩瀟灑。

    策仍然不語,雙瞳深得我看不清他是否注意到我要走了。

    「策,再見。」我努力再擠出一個道別,我怕再多說,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明明一年不見,敘舊的時間卻如此短。

    我很明白此時在顏墜和他們的友情間,我只能擇一。

    我自私了,但我愿意為顏墜奮不顧身,如同他對我一樣。

    「凝宓,若你改變心意要和我們走,我們會在云中金陵,直到明日午時?!共叩穆曇粼诨臒o人煙的璽城大街上,凌厲如空谷回音。

    我用力的點頭,旋即轉身。

    也許今日過后,我的世界不會再有他們。再回眸,他們皆掛著淡笑目送我離去,直到我的影子變成一個小點,隱沒在璽城的黑夜。

    他們的笑是發(fā)自肺腑的,苦澀的笑,愿我幸福的笑。

    我這艘載浮載沉的船是時候該靠岸了。

    心臟不自覺大力跳動,有股莫名的力量把我往前拉,即便我早如疾風快奔在璽城大道上。

    雖然很黑,但我明顯感覺出來璽城的改變,比從前更加繁華,顏墜就算把愿望給了我,還是有能力鞏固他的帝業(yè)。

    「請留步?!箮酌泶┛椎谋胄未鬂h擋住我的去路。

    「這個?!刮夷贸隽钆?原來我已到了宮門口,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古代皇宮,和古裝劇里面的居然差不多。

    「不好意思,姑娘,已過子時未有圣旨不能直接進宮,不如小的先帶您去見武總管再做打算。」語畢,其中一名侍衛(wèi)恭謹的提著孔明燈帶我向前走。他很是客氣,不愧是顏墜調教出來的人。

    宮墻上的斑駁磚瓦,終于,又離你近一步了。

    「請問今年是?」我的問題有些唐突,但我顧不了這么多,想不出拐彎抹角的問法,我只想證實夢里的一切是真是假。

    「這個……洛水二年?!鼓敲绦l(wèi)愣了一下,但語氣淡定,緩緩回答。

    是洛水沒錯,伏羲氏的女兒,洛水女神宓妃。

    我的心底突然有些無力,落寞交雜,現在見你一面都要花上好大的力氣。

    「武總管,這位姑娘持令牌來見?!故绦l(wèi)恭謹行禮后便離去。

    「凝宓?」低沉又沙啞的嗓音傳來,我揚眸居然是石頭師父,他的臉上比從前又多了幾條皺紋。

    我忽然一怔理解了一切,其實他一直都在為顏墜做事啊。

    石頭師父的臉上浮起歡喜,又轉為擔憂。

    「師父,我回來找顏墜了?!乖谶@個我最陌生的宋國皇宮,有著我最熟悉的帝王。

    無論如何,我要回到你身邊,即便是萬劫不復。

    「老夫知道你會回來的,走吧,老夫這就帶你去見皇上。桐花巷早就散了,今后就別叫老夫師父了吧。對了凝宓,你得仔細思考,因為一切可能都不一樣了?!故^師父語重心長,繼續(xù)領著我往前走。

    為什么,為什么大家都這樣說,這一年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改變了什么?

    「下雨了……」我伸手接著從天滑落的雨珠,卻無一絲涼意,不安的情緒翻涌……

    「當心別淋了自己?!故^師父遞予我一把傘,我顫抖的雙手緩緩接過。

    幽幽月夜,我踏著尋你的步伐走在這個像極了桐花巷的宮巷中。

    「他過得好嗎?」走在長巷,我一步步如履薄冰。

    「皇上過得不算差,亦不算好,至少后宮還有皇后替他打理,分憂解勞?!故^師父后面那句話像是刻意說給我聽的。

    「……」我手一軟,傘順勢落下,他有皇后了?雨滴如細針隱隱扎遍我的每一個毛孔。

    「這里是宋宮?!箮煾甘捌饌?要我緊緊握著傘柄,瞬間我覺得我就要崩潰。

    但顏墜作為一個帝王,怎么可能沒有皇后。

    接著……腦袋一片空白,我只能呆呆聽著師父訴說這一年中,究竟發(fā)生些什么事,也任由無數根芒刺硬生生往背上扎,不管鮮血,早已淋漓一片。

    顏墜初臨帝位,并未立下任何一位妃嬪。

    尤其后位懸宕,只立了一名宮女符氏為修儀。

    但不出幾個月,群臣諫言,國不可一日無后,如同不可一日無君,要求皇上必須廣納后宮,為大宋開枝散葉。

    顏墜甚至因此大發(fā)雷霆了好幾次,后來實在受不了,況且初建國根基還不穩(wěn),只好立璽城巡撫臧亮之女臧綰扉為后。

    武敬皇后,家事顯赫,是最好的人選。

    聽聞其貌美,溫柔賢淑,日日面罩白紗,有“紗后”的神秘美稱。

    入住瑟鳴宮,有琴瑟和鳴的美好寓意。

    顏墜不久又立了兩位妃嬪,唯獨三嬪之首,再度空懸。

    “章氏章盼月,服侍朕多年,封盼貴嬪,入住映雪宮。

    兵部尚書毓擎天之女毓琹,封琹貴人,入住浮華宮。”

    為什么是綰扉成了皇后,她的心上人明明是策啊。

    那明明是我的位置,我手指甲緊緊陷入手背,卻已毫無知覺。

    走到最后我居然忘了,玫瑰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