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無聲“啊”住。

    怎么還有，預支的呀？又重點錯地問：“蛋糕？什么蛋糕？”

    賀知野“嘶”了聲：“今年沒?有就算了，明年我還不能吃個蛋糕了？”又垂眼看著她補充，“我要草莓味兒的?！?/br>
    岑枳反應了一下，鼓了鼓臉，接著有點兒忍不住，唇角揚起來，抿了抿嘴，拖著軟乎乎的尾音，點頭輕聲：“好哦?！?/br>
    賀知野低低地笑，伸手捏了捏她臉。

    沒?有刻意拖著時?間，兩個人沒?有一點兒浪費地吃完了所有的菜，出了飯店。

    “說了吃完飯再玩兒，偏要現(xiàn)在就買，就你吃飽了沒?事兒干是吧？”飯店門口斜側(cè)里的人行道上，一個年輕mama正在給小朋友點仙女棒。

    小女孩兒鼓著rou嘟嘟的臉，伸著手答非所問：“mama你今天比平時?還漂亮哦?！?/br>
    年輕mama嗤了聲，半蹲下身，笑著端住小朋友的手。

    淺金色的火花在夜色里嘶嘶作響。

    賀知野看見?身邊的小姑娘，嘴角翹起不自知的很淺的弧度，漆黑瞳仁里浸潤出細碎的漂亮光點。

    賀知野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是只能對?一個人問心無愧的。

    岑枳還在看小朋友玩兒仙女棒，好像聽見?賀知野說：“枳枳，一起吧?！?/br>
    “嗯？”岑枳一頓，轉(zhuǎn)頭看他。

    “等你想?好?！彼讣馕觯父沟秸菩挠謳е鴾責岬呐?，掖了掖她柔軟的圍巾，低道，“我們?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br>
    -

    “枳姐！等小高考結(jié)束了一塊兒去看櫻花啊？”高二下半學?期已經(jīng)開始了小半個月，教室里，馬嘉悅依舊熱情展望著這學?期的游樂規(guī)劃。

    岑枳坐在位置上嘬著牛奶，好奇：“小高考結(jié)束之?后不是就春游了嗎？”

    “對?啊?！瘪R嘉悅理所當然地說，“迪士尼又沒?櫻花，所以?咱們?得自己安排啊?！?/br>
    岑枳點著腦袋“啊”了聲。有點兒心動。

    三月中?旬，他們?那兒的最高溫度，是這兒的最低溫度，她原先每年感受到的春天都極其短暫。

    “咱們?只能周末去，人那么多，”楊垚潑他冷水，“照個相人比花還密。”

    馬嘉悅“嘁”了聲，嫌棄道：“你懂什么?！?/br>
    然后摸出手機，唰唰一頓翻，給岑枳看他去年給他媽拍的照片，“我這個攝影技術，還怕人多？”

    岑枳一看，馬嘉悅mama美美站在干干凈凈的畫面里。

    眨眨眼，岑枳下意識去看賀知野。

    賀知野微斜過?頭，撩她一眼，勾著唇淡道：“你做主?！?/br>
    男孩子連帽黑色衛(wèi)衣的領口因為他微側(cè)身的動作，扯出鎖骨一截冷白?的凹陷弧度。

    “？”岑枳撓撓臉，端著張一本正經(jīng)的臉偏開腦袋。

    莫名生出一種感覺：有的人就是能用最樸素的顏色，演示出高端的sao來。

    并且覺得這會兒要不在教室里，賀知野絕對?不會說得這么簡略。高低得給她來一句“我們?家xxx做主”的sao話來。

    她是不是應該私下里提醒他一下，收斂一點兒？

    馬嘉悅再次嫌棄地皺著眼睛撇了撇嘴。

    看他爸爸這副春暖花開萬物蕩漾的樣子，生怕最單純的老高看不出你倆有點兒什么是吧？

    但好歹岑枳最終是答應了，馬嘉悅又說：“枳姐，你去年來得晚，學?校暑假里的游泳課也沒?趕上吧。誒對?了你會游泳嗎？”

    岑枳搖搖頭：“不會?！?/br>
    “那到時?候報個游泳……”

    馬嘉悅還沒?說完，楊垚就打斷他：“你干脆把高三一年的活動也安排完得了?！?/br>
    “高三哪兒還有什么活動?。　瘪R嘉悅想?想?都要哭，“不僅沒?有活動，還得住宿，這一年我可怎么過?啊……”

    “你可趕緊別貸.款焦慮了，”楊垚說，“我都快被你說毛了?！?/br>
    岑枳微仰臉，瞇著眼睛對?了對?窗外淺淡的陽光。

    夏天，也很快就要來了啊。

    -

    小高考前兩天，岑枳照例和?賀知野一塊兒散晨步似的往學?校去。

    天有點兒陰，早晨的空氣陰涼涼的。

    快進校門的時?候，岑枳被捂著肚子的黨夏一把攔住。

    黨夏湊近岑枳小聲問她：“枳枳你有沒?有帶衛(wèi)生棉啊？”

    岑枳頓了下，搖搖頭：“沒?有哦。我陪你去買呀。”

    黨夏尷尬地掃了眼賀知野。

    賀知野一臉淡然，伸手提了提岑枳的小書包：“給我吧。”

    “不用不用?！贬仔Σ[瞇地仰臉告訴他，“我背著有安全感一點兒?！?/br>
    賀知野笑了聲：“行吧。那我先進去?！?/br>
    岑枳：“嗯嗯！”

    學?校里小超市有賣衛(wèi)生棉，但他們?上午進去了不能再隨便出來。

    岑枳看她還肚子疼，正好校門口斜對?面也有個小便利店?？戳搜蹠r?間，回家拿藥是來不及的，于是干脆和?她說：“夏夏，你去便利店買好，去甜品店的洗手間換，我去給你買盒布洛芬。我們?待會兒在學?校門口碰面，好不好？”

    黨夏摁著肚子齜牙咧嘴地感動道：“嗚嗚嗚好，枳枳你簡直比男朋友還可靠?！?/br>
    又疼得“嘶”了聲：“這個月提前了好幾天，不知道是不是過?兩天要小高考太緊張了。”

    岑枳聽著她那句“比男朋友還可靠”，眨巴眨巴眼。倆人分開行動。

    岑枳很快要了一盒布洛芬從藥店出來，卻?在掀開門簾的時?候，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岑枳懵了一瞬。

    因為小叔叔說過?，杜雪珍已經(jīng)出國去陪簡芷珊了。

    店里溫暖，此刻一口濕涼的冷空氣吸進肺腔，岑枳突然生出些緊張和?害怕的感覺來。不是害怕杜雪珍，而是別的沒?來由的不安全感。

    杜雪珍顯然是來找她的。

    “你到底是什么品種的掃把星?！?/br>
    杜雪珍沒?她高，但踩著高跟鞋，說話的時?候自然地睨著她。

    岑枳站在藥店門口，捏著那盒布洛芬，抿緊唇。

    “你不會以?為害死了我兒子，”杜雪珍陰沉沉地問她，毫不掩飾怨懟，“自己就能好過?了吧？”

    岑枳面無表情的聽著。她知道，有些遷怒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算所有人和?簡于佑都不能配型，但杜雪珍的怨恨，也只會針對?她。

    像是很不滿意岑枳的反應，杜雪珍扯了扯唇：“你親媽出車禍死了，連你現(xiàn)在這個媽也快死了，你說你是不是掃把星？”

    岑枳猛地一僵，指節(jié)像失溫，艱澀地動了下。

    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像是終于滿意了岑枳的反應，杜雪珍尖利地笑了兩聲：“為了一個養(yǎng)女的將來忍氣吞聲，你那對?窮鬼爹媽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他們?是不是覺得把你送到這兒來你就能享福了？”

    “你以?為簡清暉會護著你？”杜雪珍有些失形地笑起來，“他當初能為了在簡家站穩(wěn)腳跟跟我結(jié)婚，今天就能為了別的利益放棄你?！?/br>
    “他以?為把你接回來，就能彌補什么了？做夢！”杜雪珍笑得有些扭曲起來，“我告訴你，他知道我今天要來。你看他出現(xiàn)了嗎？”

    岑枳對?她和?簡清暉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卡著喉管里的滯澀，開口問她：“我mama，怎么了？”

    杜雪珍冷下臉來：“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br>
    突如其來的信息，讓她心臟跳得有些難受，岑枳努力?讓自己別亂，說了聲“好”就要走，卻?被杜雪珍一把拉住。

    “回去了就別回來了?！倍叛┱湔f。

    岑枳一滯，看向她。

    “法律上，我現(xiàn)在也是你的監(jiān)護人?！倍叛┱渲匦滦ζ饋?，“陸雅楠辦不到的事情，我?guī)退?。?/br>
    岑枳瞳孔驟縮了瞬。

    “怎么，你還想?留下來？”杜雪珍嘲諷地說，“你那次當著我兒子面說，說最好立刻回去，還說不能給我兒子捐骨髓，你開心得很，我可是都替你記著呢?！?/br>
    她僵著被杜珍珍抓住的半邊身子，盯著她，機械地陳述道：“就算我選擇留在這里，你們?也會把我送去別的地方?！?/br>
    杜雪珍松開她，唇角扯得有些猙獰：“倒是跟你親媽一眼聰明?；啬愀F鬼爹媽那兒，還是我?guī)湍闾粢粋€地方，你選一個吧?！?/br>
    岑枳突然覺得自己像一臺猛地被人拔掉電源的機器。眼前的所有信息，都不再是她能靠分析處理的。

    她本能地僵滯道：“我，去學?校，和?我同?學?、老師，說一聲。然后，就回去。我想?，見?我mama?！?/br>
    杜雪珍沉臉看著她：“不用，馬上給我走?！?/br>
    岑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那我回家，拿身份證。”

    杜雪珍笑：“我叫人替你拿好了?！?/br>
    岑枳愣了兩秒，瞇了瞬眼睛：“你讓別人，去我家了？”

    “什么你家？”杜雪珍像聽了個笑話，“那是我和?簡清暉的共同?財產(chǎn)，我怎么不能隨便去了？”

    岑枳只覺得胸腔里有什么東西要燒起來，直到杜雪珍朝她伸手：“手機也給我，別想?著叫陸雅楠兒子，或者家里那個小畜生來幫你。你以?為他們?能護你一輩子？”

    那一團火像是驟然被洶涌出來的無力?感撲滅。

    岑枳喉嚨發(fā)緊，摳了摳口袋里的手機，機械地遞給她。

    杜雪珍顯然早有準備，把她往小區(qū)的方向帶。

    又把她手機摁了關?機，笑得肩都顫起來：“你說你就這么跑了，陸雅楠兒子會怎么想?？”

    岑枳心臟一縮，僵滯地擰回頭，看了眼學?校的方向。

    預備鈴已經(jīng)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