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旭明看著她，故意說：“賀知野果?然沒告訴過你。”

    岑枳頓了下，面無表情地說：“你們很重要嗎？”

    歐旭明愣了愣，突地笑了聲。還?以為是朵弱不禁風的小白花，沒想到懟起人來小刺直接往你rou里扎。

    “小姑娘，別那?么膚淺，只看他一張臉就被他騙了?！彼颓换{(diào)地說。

    “不看臉，難道看你這樣臉都不能?看的嗎？”岑枳很實在地反問他。

    歐旭明不可置信似的瞪了瞪眼睛，呵了聲，又問她：“你知道賀知野是什么人嗎？就這么維護他？”

    岑枳整個人的軟乎勁兒像是完全被抽走，繃著張小臉：“我?同桌是什么人，不需要一個陌生人來告訴我??！?/br>
    歐旭明是真有點?兒樂了，甚至覺得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他往前走了半步，壓低聲音：“對他這么好？但?是對他好的人，好像都沒有什么好……”

    陌生的氣息靠近，岑枳下意識排斥地眉心緊緊蹙起來，身體都有一瞬間的僵硬。

    正當她開始考慮起這人要是再靠近，她該怎么出?手自保或干脆先?出?擊的時候，耳朵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急促又大步，直直朝這邊過來。

    岑枳偏過頭去。

    歐旭明話頭一頓，也?側(cè)頭看過去。

    岑枳整個人一下子放松了點?兒，剛想彎唇叫賀知野，面前那?個讓人討厭的氣息，就被默然靠近的賀知野抓住衣領(lǐng)一把拽開。

    他揚手，一拳重重砸上歐旭明面門。

    岑枳一下子聞到空氣里的血腥味。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賀知野已?經(jīng)把人摜到了一邊花壇里。

    “誰讓你來找她的?！鄙?年背對著她，扯唇陳述，笑得毫無情緒，居高臨下地看著蜷在地上的歐旭明，聲音沉涼如刃，緩聲問他，“活夠了是吧？”

    第50章

    空氣里避無可避的?血腥氣讓岑枳僵在原地。

    蜷在地上的?歐旭明捂著面?門, 抬眼看向頓在一側(cè)的?岑枳，像套著良心的?警告，聲音悶得人起躁, 沒?頭?沒?尾地對?她說：“你?, 趙維佳，他哥，都沒?有好下場?！?/br>
    岑枳滯了下, 看見背對?著她的?少年有一瞬間?的?僵硬，默然俯下身，重新把人從泥里拽起, 大步把人拖遠，站到路燈沒?亮起，也照不到住宅里光源的?地方。

    又一下，指骨和包裹著皮.rou的?骨骼, 沉重相撞的?聲音。

    歐旭明喉嚨里已經(jīng)囫圇起液體的?呼嚕聲，吐字被疼痛擠壓得怪異：“徐懷的?房子，怎么, 就你?這個把人趕走的?能住，我?們兄弟倆來看看都不行？”

    陌生?的?名字，卻意外地讓岑枳和過往的?信息串聯(lián)。

    岑枳恍惚了一下, 看見驟然亮起的?昏暗的?路燈，不僅沒?能讓少年停下?lián)]拳的?動作，反倒把他的?陰戾, 連同地上驀然生?出?的?影子一道放大。

    岑枳張了張嘴, 叫他：“賀知野。”

    可這回卻不像上次, 她的?聲音好像掉進了別的?地方，他仿佛并沒?有聽到。

    歐旭明兩條腿軟綿綿地屈撐在地上, 像站不穩(wěn)，死死抓著賀知野揪住他領(lǐng)口的?手腕，又像是扭曲地享受著他此刻的?失控，從牙縫里擠出?：“你?這種人……憑什么，就能搶走別人的?東西，毫不費力地得到一切?！?/br>
    賀知野壓眼盯著他，突地笑了聲：“怎么，嫉妒啊？”

    歐旭明愣了愣，看見眼前的?少年扯了扯唇，揮拳的?手莫名在他后勁撐了下，原本?拽住他衣領(lǐng)的?指節(jié)壓到他喉管上，又往下深了半寸，聲音低?。骸敖o老?子忍著?！?/br>
    像是終于感受到了恐懼，他蕩在地上的?兩條腿開始拼命掙扎，胡亂用力地去掰賀知野的?手指頭?。

    仿佛無所謂克制暴戾，只看得見眼前被他擋住的?暗影的?少年，耳朵里突然灌進個悶悶的?小小的?聲音。

    “同桌，”指節(jié)攥著他毛衣下擺拽了拽，像是有點兒生?氣地問他，“你?還去不去吃飯了？”

    賀知野僵硬了兩秒，閉了閉眼睛，后退半步，松手，站在原地。

    歐旭明一下軟倒在地，半秒鐘后，終于續(xù)上空氣似的?猛地一陣咳。

    岑枳都不知道是該捂住嘴巴鼻子還是該捂住眼睛，另一只手還牽著賀知野，硬邦邦偏過腦袋對?躲在不遠處的?人說：“還不把你?朋友帶走嗎？”

    樹后面?的?人探頭?探腦，不敢過來。

    岑枳扯了扯賀知野，又把默不作聲的?他往邊上拉了拉。

    那個在體育館里和歐旭明視頻的?男生?終于小跑著過來，趕緊把同伴從地上扶起來，還不停嘀咕抱怨：“早知道你?要來這么找麻煩我?就不……”說了一半，沒?敢再?說下去。

    那男生?扶著醉鬼似的?歐旭明跌跌撞撞要走，岑枳看著他們的?背影頓了下，又叫住他們：“等一下?！?/br>
    兩人一停，那男生?扶著歐旭明費勁地轉(zhuǎn)過身：“還、還有什么事?嗎？”

    岑枳看著他們，抬手指了指路燈下面?的?監(jiān)控，語調(diào)平淡，面?無表情地說：“我?同桌是打你?了。但作為一個陌生?男人，先把我?堵在家門口，我?也不介意告訴警.察叔叔，他是怎么覬.覦我?美色，意圖不軌的??！?/br>
    “…………？”男生?趕緊推推歐旭明，“我?們肯定?不會說的?！這年頭?誰鍛煉身體還要麻煩警.察叔叔啊是不是？”

    歐旭明難以置信地頓了兩秒，窩憋地說：“是?！?/br>
    等人拐到看不見的?地方，岑枳什么也沒?說，一下松開賀知野，轉(zhuǎn)身，走到后院門口，開始摸鑰匙開門。

    始終垂耷著腦袋沒?動靜的?賀知野，垂在身側(cè)的?手指頭?終于動了動。

    岑枳開了門，門沒?關(guān)，進去，啪嗒一聲把院子里的?燈開出?來，然后站在院子門口。

    賀知野稍側(cè)轉(zhuǎn)身，抬眼去看她。

    和上回見到歐旭恩的?時候不同，這會兒的?賀知野一身戾氣沒?掩蓋起來，而是任由它散掉了。

    此刻站在原地，就像個和人打架打贏了的?大狗狗，明明也沒?覺得自己錯了，但被主人松開了繩子，就開始自我?懷疑和無措起來。

    岑枳垂在身側(cè)的?小拳頭?捏了捏，仿佛一把捏住自己軟下來的?心，兇巴巴地對?他說：“過來?！?/br>
    賀知野微愣了下，半秒后，默不作聲乖乖走過去，停在她面?前。

    岑枳板著小臉，也看不出?情緒，抬眼對?他說：“和馬嘉悅打個電話，說我?們晚點兒再?去，讓他們先吃?！?/br>
    賀知野盯著她，“嗯”了聲，摸出?褲袋里的?手機，撥號。

    電話一秒接通：“我?說爸爸，你?他媽到底是去洗澡了還是去蛻皮了？怎么還沒?好？”

    “枳枳和我?……”賀知野嗓子有點兒沙啞，停了下才說，“晚點兒過去，你?們先吃?！?/br>
    馬嘉悅一頓，隔著電波思路已經(jīng)開始亂飛，還沒?等他咋呼上，賀知野已經(jīng)掛了電話。

    岑枳看著他收好手機，伸手去抓他手腕，往自己腦袋上帶。

    賀知野滯了下，逆著她的?力氣頓住，指節(jié)蜷起來，低道：“臟?！?/br>
    岑枳的?確有點兒嫌棄。遂放棄，松手，自己歪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我?現(xiàn)在，”然后板著臉說，“頭?皮都還起著雞皮疙瘩呢?！?/br>
    賀知野手垂下來，手指頭?握著動了動，低聲問她：“害怕了??？”

    岑枳盯了他兩秒，像個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叫他：“賀知野?！?/br>
    賀知野開闔了下眼睫毛：“嗯?！睉?。

    “我?這個人，對?別人的?事?情，其實沒?多大興趣?！彼曇舨淮?，說得也很慢，仿佛一字一頓地說給他停，“我?拉你?，不讓你?打他，也不是為了他?！?/br>
    “我?只是在意你?，會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受到影響?！彼f。

    賀知野喉結(jié)微滑了下。

    “我?也告訴過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問我??！贬最D了下，“那如果，我?有什么想知道的?，想問你?，你?愿意告訴我?嗎？”

    她說完，側(cè)身讓開，“要是想說，你?就進來?！?/br>
    須臾。

    “愿意。”賀知野聲音微啞，垂眼看著她，低聲說，“我?愿意?！?/br>
    -

    岑枳帶他進屋，先讓他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手，然后讓他坐在客廳的?小沙發(fā)?上，上廚房給他倒了杯溫水。

    給他水杯的?時候瞄了眼他手背。

    指節(jié)上沒?有外傷，就是骨節(jié)有點兒泛白。這會兒看不出?什么，那么用力，明天估計肯定?是要青腫的?。

    唯一神奇的?是，他米白色的?毛衣上居然沒?沾到別人一點兒血漬。

    賀知野也沒?想到，第一次進小姑娘家，是以這樣的?形式。

    裝修很新，樣式卻很老?式的?內(nèi)部陳設(shè)。麻布罩子的?三人位小沙發(fā)?，面?前的?木質(zhì)茶幾是圓角的?設(shè)計。

    賀知野看她去廚房倒水的?時候，看見廚房冰箱上還貼著一張卡紙。

    遠遠看過去，像張色卡。

    賀知野拿起水杯，垂眼看了看。

    “我?、我?也沒?想過會有客人來?！贬鬃剿赃叺?單人沙發(fā)?上，和她每回去鄭醫(yī)生?那兒，鄭醫(yī)生?坐的?位置一樣，認真道，“我?洗干凈了的??！?/br>
    賀知野傾身，胳膊肘支著膝蓋，偏頭?看了她一眼，無聲笑了下，“嗯”了聲，收回視線，微垂頭?，用這個玉桂狗馬克杯喝了口水。

    客廳里盤旋開頂燈微弱的?電流聲，岑枳咽了一口，小聲問他：“那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你?錯過中考，也要去打的?人？”

    賀知野微頓了下，偏過頭?看著她，突然說：“你?還挺關(guān)心我?的?。”

    岑枳：“？”

    賀知野看著她驟然茫然的?表情，也或許是這個家里每一寸地方都有熟悉的?讓他安心的?氣息，整個人仿佛一下子松散下來。

    于是岑枳就看著他似乎還挺有閑心，肩輕顫，低低笑起來，陳述似的?：“這種傳聞你?都知道了?！?/br>
    絲毫不提岑枳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小姑娘聽說了這回事?。

    岑枳眼皮一耷，木著張小臉：“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br>
    賀知野抬手，揉了揉她發(fā)?頂，收了笑意，“嗯”了聲：“我?初三打……稍微動了他一下的?，是歐旭恩。但錯過中考，”賀知野頓了頓，“不是因為他們?！?/br>
    岑枳微微愣了下，總覺得賀知野微頓的?那一刻，有點兒別的?什么事?情。

    賀知野偏過視線，微垂眼，盯著小姑娘最喜歡的?那只像兔子的?狗，輕吁了口，也沒?有要她再?問，直接說：“我?現(xiàn)在住的?，是我?哥的?房子。我?同母異父的?哥哥，徐懷的?房子?！?/br>
    岑枳下意識問：“那他現(xiàn)在，在哪里？”

    賀知野垂在膝蓋邊的?手指頭?僵了下，聲音微壓著：“不知道。”

    岑枳愣了下，按她的?理解，輕聲問：“他，離家出?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