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188節(jié)
謝星闌先行一步進(jìn)殿,待二人行了禮,便見貞元帝沉著臉問:“今日一整日了,你們二人問的如何?” 謝星闌掃了眼蒙禮二人,抱拳道:“崔慕之仍是認(rèn)罪?!?/br> 貞元帝眸子一狹,眼瞳中透出了幾分冷意,“他可交代了殺人原由?” 謝星闌搖頭,“不曾,只說前夜尾隨南詔公主至花房后起了爭執(zhí),沖動之下動手殺了人,也不曾交代更多細(xì)節(jié)?!?/br> 外頭寒夜漭漭,殿中雖燒著地龍,但氣氛沉肅冷窒,眾人都緊著心神。 謝星闌話音剛落,蒙禮便道:“陛下,崔慕之如此行徑,乃是毫無悔改與愧疚之意,摸說他害得是南詔公主,便是害了個大周平民百姓,陛下該按照律法懲治,不該姑息?!?/br> 貞元帝面色疲憊,但一開口,仍透著帝王威壓,“便是明日要他上斷頭臺,也要查清前因后果方可服眾?!?/br> 蒙禮冷笑,“我還是那句話,不是他的罪,他何必要認(rèn)?按今日所言,陛下不愿獻(xiàn)冶鐵之策,既是如此,我們也無需寬限時日,如今父王已收到我們回南詔的消息,若是等數(shù)日還無啟程消息,便也知道是出了事——” 蒙禮掃了一眼對面幾人,“何不如速戰(zhàn)速決,將謀害阿月的兇手盡快正法,我們也好啟程歸國,到時不管是對阿月父親,還是對父王,都有個交代。” 秦纓聽著幾人交鋒,又看了謝星闌一眼,見他并未道出今日所查,猶豫一瞬,自己也未多言,兩國邦交復(fù)雜,南詔人也非善類,便是牽連到李玥,秦纓也更想等南詔人離開之后,再行稟告,她明白謝星闌與她想的一樣。 貞元帝臉色難看,周人這邊,金吾衛(wèi)將軍鄭明康開了口,“殿下想懲治兇手,并無不可,但如今不知公主遇害原由,犯人也未審清,實(shí)在與大周刑罪定讞不符,這樣大的罪過,少說也得龍翊衛(wèi)查明因果,再交由三法司審定才好,如此,也算給公主和南詔王一個萬全的交代不是?” 蒙禮輕嗤道:“我們倒是可以等,但如今你們四處遭雪災(zāi),再等下去,南邊也大雪封路,我們又該如何回去?耽誤久了,父王必定以為大周有意扣留,我們南詔人粗蠻無禮,到時候父王可就顧不了那么多了?!?/br> 蒙禮語帶威脅,杜巍道:“殿下此念甚危。” 蒙禮聳了聳肩,“的確危險,南詔彈丸之地,兵馬勢弱,若動武,少不了要吃虧的,不過,南詔人生而血性,上至王室,下至黎民,無人畏死?!?/br> “三弟實(shí)在言重了?!?/br> 眼看蒙禮言辭越來越尖銳,施羅忽然開了口,他肅穆道:“陛下愿意查清此案,亦愿懲治兇手,那此事便遠(yuǎn)遠(yuǎn)沒有蒙禮說的嚴(yán)重,南詔依附大周多年,是存著世代修好之心,只要大周不有意欺辱南詔,南詔也不會大動干戈?!?/br>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意思卻是分明,無論如何,都要?dú)⒘舜弈街藕谩?/br> 貞元帝冷著眉眼未語,似乎在籌算什么,其他人面面相覷,也只能等著他對蒙禮二人發(fā)話,不知過了多久,貞元帝沉聲道:“既兇徒已認(rèn)罪,那便按大周律法——” “陛下——” 秦纓終是沒忍住。 她一出聲,所有人都看向她,謝星闌亦陡然繃緊了肩背。 貞元帝道:“云陽,你要說什么?” 秦纓抿了抿唇,“陛下,眼下雖知道公主是被利器刺死,但命案中最重要的行兇動機(jī)還未確定,甚至,連兇器也是錯的,請陛下再給我們些時間,等查清楚再做定論。” 蒙禮似笑非笑道:“兇器也是錯的?早就聽說云陽縣主對崔慕之鐘情已久,卻不想竟是真的,縣主想拖延時間,想法保住崔慕之性命,卻是當(dāng)我們是死的嗎?那把匕首深深刺在阿月身上,你竟好意思說兇器是錯的?!” “陛下——” 不等秦纓答話,謝星闌定聲道:“今日所查,兇器的確存疑,案發(fā)現(xiàn)場亦有數(shù)處疑問未解,再加上崔慕之不愿交代清楚,此案的確不可如此定論?!?/br> 蒙禮笑意一散,換了副冷臉道:“謝大人!我亦聽聞你一早便與崔氏不睦,如今卻為了他們說話,崔慕之殺人乃是被抓現(xiàn)行,你們休想顛倒是非!” 貞元帝目光晦暗地看著二人,“最大的疑問,仍是崔慕之不愿交代明白,但當(dāng)日眾人親眼所見,這一點(diǎn)也確實(shí)無法辯駁?!?/br> 蒙禮鋒芒畢露,本做好了爭執(zhí)的準(zhǔn)備,一聽此言,倏地一愣,他一時看不懂貞元帝,他怎還駁斥自己人? 謝星闌與秦纓也心生古怪,不容二人答話,貞元帝又道:“此案事關(guān)重大,的確不宜浪費(fèi)時辰,朕……” “太后駕到——” 貞元帝話未說完,一道高喝在殿外響起,太后早不管前朝政事,外頭又是這般天寒地凍的,太后怎會趁夜而來? 眾人神色微變,下一刻,殿門被推了開,只見漆黑夜幕里,太后的儀仗果然已到了殿外,一同來的,還有面色凝重的皇后鄭姝。 眾人趕忙行禮,貞元帝則皺眉起身,“母后怎么來了?” 太后盛裝著身,外頭披著一件絳紫色斗篷,她眉眼冷肅,揮開蘇延慶的手,大步入殿,“聽說前朝已爭論了整日還未有個定論?” 施羅與蒙禮搞不清狀況,貞元帝則迎上來道:“一切因阿月被害而起,案子尚未查清,所以這才耽誤了些,不過母后放心,朕不會輕饒崔慕之?!?/br> 秦纓與謝星闌早退至一旁,太后掃了二人一眼,冷嘲道:“連哀家都知道,謝卿與云陽最會查案,哀家看,不是他們沒有查清,是他們不敢說,皇帝你,也莫要冤枉了慕之?!?/br> 此一言意味太多,眾人皆聽得愣住,這時,太后看向殿外,“把人帶進(jìn)來!” 蘇延慶在外吩咐了一句,下一刻,兩個永壽宮侍衛(wèi),揪著一個鬢發(fā)散亂的太監(jiān)進(jìn)了殿門,待小太監(jiān)被押著跪在殿中,貞元帝疑惑道:“這是——” 小太監(jiān)衣衫散亂,身上沾了不少雪泥,鬢發(fā)也凌亂地?fù)湓陬^臉上,他低垂著腦袋,渾身哆嗦,口中驚顫有詞,像要瘋癲似的。 太后冷道:“這是老五身邊的近侍,不知怎么夜半在宮道上發(fā)了瘋,說好端端看到了阿月的亡魂,自己嚇得失心瘋不說,還道出些驚心之語!” 太后喝道:“當(dāng)著陛下的面,你再重復(fù)一遍適才所言!” 話音落下,侍衛(wèi)一把抓起太監(jiān)頭發(fā)—— 太監(jiān)被迫仰頭,露出張慘白帶淚的臉,秦纓和謝星闌定睛一看,只見這太監(jiān)竟是白日見過的宋春! 貞元帝也認(rèn)出了宋春,滿眸驚疑難定。 疼痛令宋春清醒了一分,他這才認(rèn)出了貞元帝和幾位重臣,他唇角微動,本想說些什么,可眼風(fēng)一晃,又掃到了施羅與蒙禮,在看到二人深紫異族華服的那一瞬間,宋春陡然瞪大了眸子,像見了鬼一般——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你——” 他滿是驚恐地往后縮,甚至想起身逃走,待被侍衛(wèi)按住后,他絕望地哭叫起來,“公主饒我,我,我只是聽殿下的話?。 ?/br> 第193章 勘破 貞元帝喝問:“你聽誰的話?!” 他不敢置信, 杜巍幾人也面露驚詫,蒙禮愣了愣,意識到宋春所言何意之后, 立刻上前兩步,“你是五殿下的侍從?你剛才說, 你是聽五殿下的話?” 見蒙禮靠近,宋春更顯驚恐,“不、不是我害你……” 貞元帝面沉如水, “母后,他在胡言亂語什么?” 太后冷聲道:“他本是在長信宮照顧老五的, 可入夜后, 卻鬼鬼祟祟往景明宮跑, 跑到半路, 忽然發(fā)了瘋,說看到了阿月的鬼魂,阿月的鬼魂要找他索命, 直將他嚇破了膽,蘇延慶本是去御藥房給哀家拿藥,正好撞見, 聽見他那些駭人之言, 意識到不對后,才將他帶回了永壽宮中, 哀家一聽,便明白慕之是被冤枉?!?/br> 太后言辭鏗鏘, 殿內(nèi)幾人皆是色變, 她又嘆道:“哀家便說,好端端的, 慕之那孩子素來端方,怎會在內(nèi)宮殺人?認(rèn)了罪,卻死活不說為何殺害阿月,卻原來他是為了老五頂罪!皇帝,宋春就在此,哀家看這案子沒什么難辦的?!?/br> 蒙禮雖痛恨崔慕之,但一聽謀害阿依月的可能是五皇子,自然更顯憤慨,“原來如此,原來謀害阿月的,不是崔慕之,難怪他什么都不肯交代!若害阿月的是五殿下,那一切便說得通了,崔慕之……崔慕之這是想為五皇子頂罪!” 他目光一轉(zhuǎn)看向謝星闌與秦纓,“你們是不是也查到了什么?” 貞元帝瞇起眸子,也看向秦纓二人。 謝星闌雖料到太后與皇后會出手,卻也沒想到太后會選這個時辰過來,見事已至此,他干脆道:“陛下,這一日查探,我們的確查到了些線索,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乃是偽造,有人刻意令現(xiàn)場混亂,是為了掩藏某些蹤跡;第二,我們查到五殿下送給阿月公主的那把匕首消失不見了,縣主查過傷口,發(fā)現(xiàn)公主受傷處有兩道創(chuàng)口,這便意味著,公主被刺了兩刀,而第一刀,并非是崔慕之的匕首所刺?!?/br> 太后沉痛道:“慕之是玥兒的表兄,他為了保護(hù)玥兒,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又看向貞元帝,“皇帝,眼下有人證物證,不若將他們?nèi)冀衼懋?dāng)堂對峙,此事事關(guān)重大,你可不能心軟?!?/br> 當(dāng)著蒙禮與施羅,更有幾位重臣在此,貞元帝再想轉(zhuǎn)圜,也力不從心。 這時,信國公鄭明躍也道:“陛下,眼下雖尚有疑點(diǎn),但宋春是五殿下的親信,他的話不能不信,當(dāng)然,也不能憑他一面之詞定了五殿下之罪,不若,請殿下過來問問吧?!?/br> 所有目光落在貞元帝身上,貞元帝眼底沉厲一閃而過,牽了牽唇道:“既然如此,也好,來人,去天牢將崔慕之提來,再把李玥叫來——” 貞元帝吩咐人給太后掌座,自己亦回了御案后,太后落座后,掃了一眼癱倒在地的宋春,吩咐道:“他被嚇得狠了,先讓他清醒過來?!?/br> 宮內(nèi)侍衛(wèi)最擅懲治下人,太后話音剛落,一個侍衛(wèi)握住宋春手腕便是一擰,只聽“咔嚓”一響,宋春尖聲痛叫,頃刻間便溢出滿額冷汗。 他眼底驚恐微散,只畏懼而疑惑地望著眾人,太后道:“你仔細(xì)說說,你適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何意?昨夜阿月遇刺之時,玥兒做了什么?” 宋春猛然記起了一切,意識到自己出賣了李玥,一時連痛也顧不得,立刻伏身道:“小、小人受了驚嚇,適才都是在胡言亂語,小人是被嚇狠了,公主遇刺之事,與殿下毫無關(guān)系,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他以額觸地,咚咚作響,太后冷笑道:“現(xiàn)在你倒不怕阿月的鬼魂了?” 蒙禮微微瞇眸,“你若問心無愧,又怎會害怕阿月?阿月的棺槨還停在未央池,你要不要當(dāng)著她的面起誓?” 宋春面上冷汗橫流,口中磕絆道:“小人有罪,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貞元帝沉眸不語,太后莞爾道:“哀家本想給你個機(jī)會活命,但看來你是不愿意了,謀害南詔公主,這等大罪,你與你家里都休想逃脫干系,哀家聽說你家里母親尚在,還有弟弟meimei,你凈身入宮本是為了他們,如今,卻要親手害了他們。” 太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內(nèi)宮一切隱秘,都極難逃過她的眼睛,否則好端端的怎會無故出現(xiàn)阿月的鬼魂,還正巧被宋春看見? 只這片刻功夫,秦纓對謝星闌所言感觸更深。 見宋春哆哆嗦嗦哭起來,她知道太后的威脅正戳宋春的痛點(diǎn)。 宋春本就知道自己露了馬腳,再聽母親與弟妹也要被牽連,自是心防潰敗,“小人……小人真的不知出了何事,昨夜殿下宴后離開觀蘭殿,小人找到他的時候,便見他身上沾了血,人也被嚇傻了,小人怕極了,立刻陪殿下回宮更衣,后來才知道是阿月公主出了事,小人起初真的不知……” 見宋春開了口,太后目光在秦纓與謝星闌之間游弋,“云陽,你來審?!?/br> 秦纓抿了抿唇,上前半步,“你在何處找到的五殿下?” “就在觀蘭殿后,往西北方向走的小道上?!?/br> “他彼時何處沾血?手中可拿著什么?” 宋春狠狠閉眸,“是殿下身上披著的鴉青竹紋斗篷沾了血,就在右側(cè)腹部的地方,當(dāng)時……當(dāng)時他袖中還裝著一把匕首,是,是他初三那日,送給阿月公主的……” “是不是西羌王那把供品機(jī)關(guān)匕首?” 秦纓此問出口,貞元帝眼皮狠狠一跳,宋春趴在地上,哭道:“是,就是那一把,當(dāng)時匕首上沾滿了血,小人怕極了,但小人真不知阿月公主已遇害?!?/br> 秦纓肅然問:“后來呢?回宮后發(fā)生了什么?!?/br> “回宮之后,殿下也嚇得不輕,更衣之時手都在抖,他讓小人將沾血的斗篷燒掉,正在這時,外頭才傳來消息,說世子害了阿月陛下和太后都要過去,殿下猶豫片刻,讓小人為他換上另外一件顏色相近,同樣是竹紋的斗篷,出了景明宮后,殿下先往長信宮方向走,而后,與德妃娘娘一起到了花房……” 太后冷然道:“在花房我們都知道了,離開花房后呢?” 一切已不可挽回,宋春心一橫道:“剛離開花房沒多久,殿下便哭了,娘娘雖不知為何,卻將殿下帶回了長信宮,回宮后,娘娘屏退眾人,與殿下說了一會兒話,待說完,便對外稱殿下受驚過度,先歇在長信宮,又傳了御醫(yī),說她也身體不適,之后……之后娘娘讓小人把那把匕首也拿去了長信宮?!?/br> 秦纓忙問:“那把匕首何在?” 宋春搖頭,“小人不知娘娘放在了何處?!?/br> 秦纓默了默,問道:“今日呢?今日去收五殿下送給阿月的禮物之時,德妃娘娘如何吩咐?” 宋春肩背縮了縮,“娘娘聽說龍翊衛(wèi)來了,便吩咐小人將所有東西都拿回來,尤其……尤其是那錦盒,并交代,只說匕首一直在五殿下那里,并未給公主送過,可沒想到小人愚鈍,令謝大人和縣主看出異樣?!?/br> “將東西拿回去后,娘娘只覺不吉利,該燒的燒了,燒不盡的,便吩咐小人入夜之后將這些東西送去景明宮庫房,這些算是公主遺物,小人、小人也害怕啊,更沒想到,竟真的招來了公主的鬼魂……” 宋春做了虧心事,此刻怕得舌頭打結(jié)。 秦纓轉(zhuǎn)身道:“陛下,太后,白日里我們在永元殿,正是發(fā)現(xiàn)那空著的錦盒多有古怪,這才推斷出那把匕首很可能是兇器,按宋春所言,我們的推斷應(yīng)是無錯,但他并未看到五殿下行兇,發(fā)生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事,應(yīng)該只有五殿下和崔慕之知道?!?/br> 太后滿意點(diǎn)頭,“等玥兒來吧?!?/br> 宋春哆嗦著流淚,哭也不敢出聲,燈火通明的殿內(nèi),一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蒙禮視線掃過大周眾人,眼底生出狼一般的厲光,崔慕之謀害公主,已經(jīng)足夠駭人聽聞,可眼下竟查出,謀害阿月的乃是大周皇子——這便嚴(yán)重的多了! “陛下,德妃娘娘與五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