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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180節(jié)

    謝堅(jiān)縮了縮脖子,自是聽令。

    馬車?yán)?,李芳蕤一臉費(fèi)解道:“你和謝大人怎么了?此前南下一路,你們默契無間,剛才你上馬車,也不同人家辭別,謝大人也未說什么,總不至于,是為了那位趙將軍的案子吵架了吧?”

    秦纓眉尖皺著,“自然不是吵架……”

    李芳蕤巴巴望著她,“那是什么?”

    秦纓自然不可能直言:“也沒什么,就是他肩上擔(dān)子太重,我也未想通緊要之處,為案子著急罷了,等這案子了了便好了?!?/br>
    李芳蕤恍然,“此番事關(guān)重大,確不輕松?!?/br>
    馬車疾馳在長街之上,不多時(shí),天上果然飄起雪粒來,秦纓掀簾朝外看,漫天灰白映在瞳底,亦令她眉眼暗淡起來,先送了李芳蕤歸府,秦纓這才回了侯府。

    她今日歸來的早,因母親義川公主忌日將近,便先去陪秦璋抄祭文,她面上顯不出什么,秦璋卻太熟悉她,“纓纓,可是今日無所獲,心底難受?”

    秦纓一愣,搖頭,“沒有的事,只是眼下毫無頭緒,有些叫人牽掛?!?/br>
    “難怪看你心事重重?!鼻罔伴_解道:“眼下最要緊是抓到那外逃的細(xì)作,這樣大的雪,你也不好處處跑動(dòng),且讓金吾衛(wèi)追查吧?!?/br>
    秦纓牽唇,“爹爹放心,我這兩日只管等消息便是?!?/br>
    秦璋不再多言,秦纓待到傍晚才回清梧院,走在路上,白鴛憂心忡忡道:“縣主不高興,連侯爺都看出來了,定是謝大人氣著您了,您幫了謝大人好些,不管為了什么,他也不能叫您失望啊,實(shí)是氣度不夠……”

    秦纓嘆了口氣,“不是他的錯(cuò)。”

    白鴛氣哼哼的,“您從出金吾衛(wèi)衙門起,就沒個(gè)笑臉,就是他的錯(cuò)!”

    秦纓聽見這話反倒笑了,“他是怕事情太大,牽累了我,不愿我涉入太深?!?/br>
    白鴛不知內(nèi)情,愣了一愣才道:“因事關(guān)南詔?若如此說,倒也能解釋的通,前次他自己面圣揭發(fā)崔毅,引得崔氏不快,那次也未喊您同去,此番若是查的不妥,陛下怪罪下來,也是怕您與他一同擔(dān)責(zé)?”

    秦纓本未想到這樣多,聽白鴛一說,反倒怔住,不過片刻,秦纓眉眼沉色一掃而空,疾步朝清梧院去,剛進(jìn)房門,便解著斗篷道:“找紙筆來——”

    微微一頓,她又道:“要五尺整紙?!?/br>
    白鴛聽得微訝,“縣主要這么大的紙做什么?”

    “也不能干等著,畫副地圖?!?/br>
    紙筆找來的很快,秦纓點(diǎn)燃燈燭,將五尺的宣紙擺在四方桌案上,又按照記憶,將未央池梅林一點(diǎn)點(diǎn)描畫了出來,白鴛在旁磨墨,“您畫這個(gè)做什么?”

    秦纓專注地勾勒線條,“當(dāng)夜人多,梅林周圍地形亦復(fù)雜,證詞可混淆視聽,但若將每個(gè)人的游園軌跡描畫出來,或許能看出是誰的證供合不上?!?/br>
    雪絮飄了整夜,第二日起早,便見庭院內(nèi)又是一片銀裝皓白,去給秦璋請安時(shí),聽秦廣說著見聞,“莫說是西北,便是京城城外,都有不少流民了,今日一早,豐州的求援的折子又來了,只怕今冬嚴(yán)重的很,多少年沒有這樣大的雪了?!?/br>
    秦璋沉吟一瞬道:“準(zhǔn)備準(zhǔn)備,在阿瑤忌日那天,于城外設(shè)震災(zāi)粥棚,連設(shè)至過年吧?!?/br>
    秦廣應(yīng)是而去,秦纓心知西北災(zāi)情更嚴(yán)重,自己心底也沉甸甸的,午時(shí)前后,她又回屋描畫,短短半日功夫,五尺開的宣紙便鋪了十多張,如此畫至暮色初臨,她終是忍不住安排沈珞走了一趟金吾衛(wèi)衙門。

    沈珞回來時(shí)一臉凝重,“沒有新的進(jìn)展,今日謝大人入宮了一趟,聽說回衙門后,臉色很不好看,但沒多久又親自帶人出城了,小人去衙門的時(shí)候,謝大人還未歸來?!?/br>
    大雪初霽,入夜之后愈發(fā)寒凍,秦纓朝窗外看了片刻,“許是去追查江原的下落了,罷了,明日再去問——”

    從游園腳程推算漏洞是精細(xì)功夫,秦纓第二日再忙半日,至申時(shí),才派沈珞出門,可半個(gè)時(shí)辰不到,沈珞便急匆匆回來。

    秦纓一聽稟告傻了眼,“沒有回城?”

    沈珞點(diǎn)頭,“不錯(cuò),帶了二十多人出去,一天一夜也未歸來,誰也不知道去了何處,說今天早上,大理寺派人去找謝大人,都未找到人?!?/br>
    秦纓面色暗沉下來,又轉(zhuǎn)身看向窗外天色低喃,“……七八日……倒是不急……”

    白鴛和沈珞對視一眼,忍不住問:“縣主在說什么?什么七八日?”

    去睦州要七八日,一來一回,至少半個(gè)月功夫,因此謝星闌仍在專注眼前的案子,秦纓心神一定,“沒事,明日再去問?!?/br>
    謝星闌出城未歸,秦纓也安心用自己的法子排查嫌疑之人,如此前后算計(jì)了多次,其他人倒也罷了,對阿依月的懷疑卻越來越篤定。

    按眾人證供,在翠嬤嬤和永寧公主看見阿贊曼身影之時(shí),只有阿依月一人在西南方向,而其他人當(dāng)時(shí)縱無人證,可按照隨后出現(xiàn)之地來看,也絕不可能案發(fā)時(shí)在邀月樓。

    想到阿依月天真無邪的眉眼,再想到那日被禁足時(shí)的惱怒,秦纓心腔卻越來越冷硬,初七午后,秦纓正要再派沈珞去金吾衛(wèi)衙門,宮里卻來了人。

    來的是太后身邊的鄧春明。

    “太后娘娘今日在暢音樓聽?wèi)?,想著幾日未見您了,便派小人來接您入宮,今日阿月公主也同來,這幾日她在宮中不甚開懷,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是讓您入宮開解開解?!?/br>
    太后旨意如此,秦纓不得不遵,與秦璋交代一聲后,她更衣出了門。

    馬車行在御街上,雖晴兩日,但坊間明顯冷清許多,嚴(yán)寒尤甚,繁華錦繡的一百零七坊皆籠罩在一片蕭瑟皓白之中,直等到了宣武門,煊赫巍峨的宮門城樓透著天家氣象,這才令秦纓精神一振。

    等入宮門,秦纓才問鄧春明,“阿月這幾日做了什么?”

    鄧春明無奈道:“陛下開頭兩日令她禁足,但她哪里能愿意,鬧得永元殿不消停,前日還哄了五殿下帶她出去,五殿下因此惹得陛下不快,直到昨日陛下松了口,允她隨意走動(dòng),但仍不準(zhǔn)她見南詔另外兩位皇子,那兩位皇子也不高興,但也沒法子,而他們聽聞南邊也開始下雪,便上了文書,想告辭回南詔去……”

    入了第二道儀門,便進(jìn)了內(nèi)宮,沒走多遠(yuǎn),便見一棟雕梁畫棟的三層小樓佇立在一片宮苑之中,正是暢音樓到了,只聽樓內(nèi)絲竹管樂之聲悅耳,吟唱的,卻是一道凄楚的女子之聲,秦纓聽不懂唱詞,只一路到了簾幕掩映的看臺,給太后請安。

    剛上廊道,秦纓便見除了太后和阿依月,后宮嬪妃與永寧公主也在,瞧見她來,永寧公主倒是比旁人更為驚喜。

    “給太后娘娘請安,拜見皇后娘娘,拜見諸位娘娘——”

    太后笑道:“來哀家身邊坐,阿月也在此,你們小輩好說說話?!?/br>
    阿依月坐在太后身邊,眉眼間無邪不復(fù),正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待秦纓落座,阿依月也不開口,只端著茶盞,沉默地飲茶。

    太后笑問:“這曲戲文可聽過?”

    秦纓仔細(xì)聽了片刻,搖頭,“還真未聽過?!?/br>
    太后便嘆道:“這幾日天冷,西北雪災(zāi)之事也令宮中眾人人心惶惶,本想聽個(gè)戲文散散郁氣,誰知戲文也是個(gè)慘的?!?/br>
    秦纓不解,一旁德妃道:“太后娘娘,戲文故事嘛,左不過是這些風(fēng)花雪月恩怨情仇,這一折雖悲慘,但好在這二人情比堅(jiān)金,并無辜負(fù)。”

    對面戲臺上,盛裝的女伶正在凄凄低唱,秦纓分辨半晌,才明白這是一樁殉情故事,書生遇見了平民姑娘,互生情愫,卻不料天家貴女橫插一腳,要定書生為婿,后二人歷經(jīng)坎坷不愿分離,末了雙雙殉情而亡。

    太后失笑搖頭,“到底是哀家老了,欣賞不來這些忠貞不二?!?/br>
    說著話,太后又看向秦纓,“你父親在做什么?”

    秦纓道:“還是在準(zhǔn)備母親的祭日,城外有流民,父親打算設(shè)賑濟(jì)粥棚?!?/br>
    太后嘆道:“哀家見了這么多人,也就你父親是個(gè)癡情的,哀家聽聞那位趙將軍的案子進(jìn)展不大,你可知如今怎樣了?”

    秦纓眼風(fēng)掃了一眼阿依月,坦然道:“有了些眉目,但還缺少人證物證?!?/br>
    太后望著秦纓拍了拍手,“小姑娘家家的,愿意出力自是好,但也莫要累著自己,年一過你便十八了,你父親也不為你cao持終身大事。”

    秦纓乖覺道:“父親想多留我兩年?!?/br>
    太后搖頭,“你啊,怎么與湄兒一般說辭?要知道京城的世家子弟雖多,但真論得上年輕才俊的,卻是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你不著急,自有旁人著急,到時(shí)候都被搶完了,你該如何是好?”

    說至此,太后不知想到什么,又低聲道:“可不能學(xué)芳蕤,看中那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br>
    秦纓一驚,“芳蕤?她……您怎么知道?”

    太后老神在在的,“哀家有意為芳蕤指親,本是讓她母親回去問問她的意思,可沒想到她母親昨日入宮,說芳蕤已經(jīng)心有所屬,她雖然也瞧不上,但芳蕤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如今不敢逼迫……”

    秦纓心跳的快了些,“那人是——”

    太后瞇眸,“你不知情嗎?”

    秦纓眼都不敢眨,太后卻已看出來,“你不必替她遮掩,一開始她母親都不知,若非哀家有心指親,她只怕不敢明說,那位方大人,娶個(gè)尋常世家貴女,勉強(qiáng)攀得上,可怎么敢對郡王府家的小姐有意?”

    太后低聲細(xì)語,再加上絲竹之聲,本算隱秘,可說著說著,絲竹聲弱了下去,不遠(yuǎn)處德妃挑眉道:“太后娘娘在說誰對誰有意?”

    太后背脊一直,淡聲道:“哀家在說,世家貴女婚嫁,還是擇門當(dāng)戶對者為佳,朝堂上的寒門新貴,再如何得陛下器重,卻到底缺了根基,但凡有個(gè)起落,當(dāng)家的主母都是要跟著吃苦頭的。”

    德妃淡笑道:“您說的不錯(cuò),但只怕有的小姑娘,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若真能求個(gè)一心一意相待的,倒也極好?!?/br>
    太后似笑非笑的,忽然看向阿依月,“阿月這兩日與小五談得來?”

    阿依月干干牽唇,“五殿下性情良善,對阿月頗為照顧?!?/br>
    太后欣慰道:“小五比兩個(gè)大的年幼,得皇帝寵愛,性子也更討人喜歡,你們相處甚歡便是最好?!?/br>
    皇后和德妃的神色皆深長起來,待這一曲戲文終了,太后又指了一折熱鬧的戲文,不巧,正是一折講高門嫁女的,唱臺上男女戲伶裝扮華麗多彩,一陣吹吹打打,好似真有婚嫁喜事一般,太后這才露了笑臉。

    “對嘛,這才看得人舒心嘛?!?/br>
    太后又拍了拍秦纓,“你父親若還不為你cao心,那哀家可要越俎代庖了,你母親去得早,哀家真不忍心你選不到好的夫婿,你可別說,你還對崔家那小子有心?!?/br>
    秦纓苦笑道:“自是不曾,只是不敢讓您勞神,您身體也不好?!?/br>
    太后笑,“哪里的話,看你和湄兒得良人,哀家才安心?!?/br>
    秦纓不敢多說,幸而太后專心聽起了戲文來,等這一折了了,她疲憊地嘆了口氣,“哀家乏了,你們聽你們的——”

    皇后聞言起身來,“那臣妾送太后回宮?!?/br>
    太后和皇后一走,德妃和其他幾個(gè)年輕妃嬪也沒了興致,看臺雖設(shè)了圍簾,燃了火爐,卻也冷得很,德妃牽著永寧道:“那本宮也帶永寧回去了,阿月這幾日憋悶,縣主正好陪她說說話?!?/br>
    秦纓應(yīng)是,見永寧不住望著她,她又道:“改日去探望公主?!?/br>
    送走眾人,秦纓與阿依月一道步出了暢音樓,離了諸位后妃,阿依月本就冷沉的面色,更不必掩飾,她眉眼涼涼道:“太后娘娘要為你指婚,你貴為縣主,莫不是讓你嫁入皇室,比如,讓你嫁給二皇子?”

    秦纓莫名其妙,“這怎可能?”

    阿依月面色復(fù)雜,也不知在想什么,掃了秦纓一眼,又道:“還有你那位郡王府好友,還有那位朝華郡主,憑她們身份,同樣可嫁給皇子為妃,你們選擇這樣多,又怎會稀罕一個(gè)南詔的公主?”

    秦纓冷聲道:“芳蕤是宗室之后,在大周,同宗不婚,她也不屑于此?!?/br>
    “不屑?大周世家貴女,誰不是擠破頭也要入后宮?”

    阿依月語氣不善,像憋屈得狠了,而南詔民風(fēng)古樸,沒有同宗不婚之俗,秦纓也懶得解釋這些,只耐著氣性道:“公主不必?fù)?dān)心這些,倘若公主要留下,唯一擔(dān)心的,也該是未央池趙將軍的案子公主能否洗清嫌疑,獨(dú)在異鄉(xiāng)的南詔公主不會受到冷待,但倘若此人手上沾了周人之血,那便不一定了?!?/br>
    阿依月懶笑一聲,“看來你們果然還在懷疑南詔,你們那位將軍,不過平平無奇一無名軍將,我,亦或我們南詔,憑何要害他?你倒是找出證據(jù)來!”

    秦纓頓足,目光也銳利起來,見她如此盯著自己,阿依月眼神閃了閃,卻又胸脯一挺,恨聲道:“你們周人毫無禮數(shù),只會欺負(fù)南詔,什么都要栽在南詔身上,這深宮更似牢籠一般,我根本不想在此多留一時(shí)一刻!”

    秦纓微微瞇眸,“你想好了?”

    阿依月?lián)P起下頜,“你以為我稀罕留在大周?我的故鄉(xiāng)在南詔,我是南詔的公主,便是死,也要死在南詔的土地上,明日我便稟明皇帝,我只會嫁于南詔男子!”

    “也對,畢竟你心中——”

    秦纓差點(diǎn)便要揭破她與蒙禮之事,可不遠(yuǎn)處尚有御林軍,秦纓強(qiáng)忍著,算留最后一線,頓了頓才道:“你心中自然只有南詔!”

    雖覺秦纓斷句古怪,但阿依月顯然沒多想,只撂下一句“你們知道便好”就轉(zhuǎn)身而去。

    她大步流星,乃是回永元殿,秦纓站在原地未動(dòng),一旁白鴛上前道:“縣主,她此前不是很喜歡大周,很喜歡京城繁華嗎?那日出去游玩,她看什么都驚艷,怎么如今變得這樣快,她若是告訴陛下,是與您起了爭執(zhí)才想回南詔,那陛下會否怪罪啊?”

    秦纓收回目光,亦轉(zhuǎn)身往宮門走,“陛下不會信這般說辭?!?/br>
    白鴛仍是憂心,“但她父王是南詔打仗最厲害的,陛下也有意兩國聯(lián)姻,雖說此前陛下把她禁足了,可……可殺人的事,到底還沒人證物證呢……”

    白鴛的擔(dān)憂并非全無道理,而秦纓本心,也不愿一切按照原文發(fā)展,她胸口窒悶著,腳步亦越來越快,一路走出宮門上了馬車,面上仍是凝重。

    見她靠著車璧微閉眸子一言不發(fā),白鴛也不敢再說,馬車順著宮門前的御街一路南行,就在即將拐入側(cè)道之時(shí),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闖入了秦纓耳中,她唇角緊抿著,本不打算理會,可耳畔傳來的馬蹄聲突然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