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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152節(jié)

    謝正襄聽此言,又氣得喉嚨里嗬嗬做聲,“宋大人,你難道真、真要論我之罪?當(dāng)年、當(dāng)年她分明是自愿,且是她,是她勾引我,這些年她做我妾室,可是得意自在的很,多年未見她指證,怎今日就要反咬,咳咳——”

    謝正襄怒意勃然,語不成句,沒說幾字,又猛地咳嗽起來,林氏聽得駭然,忙分辨道:“宋大人,他是在顛倒黑白!血口噴人!我好好的良家女子,怎會去勾引他?若非當(dāng)日獨(dú)身有孕,不知如何活下去,我也不會將錯(cuò)就錯(cuò),若非他,待我攢夠銀錢,阿城哥回來我便與他成婚了,難道只因?yàn)槲液髞肀黄任碇e,便當(dāng)他□□之行不存嗎?”

    宋啟智看向謝星闌,“謝大人,本朝倒無舊案不可追的說法,只是如今不好論處——”

    謝星闌沉聲道:“既然雙方都要告官,那便一并收押,一案歸一案論罪便是。”

    見謝星闌如此言語,謝氏宗親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面上雖不認(rèn)同,卻也不敢明著駁斥他,謝正襄咳得面色漲紅,指著謝星闌道:“你、你竟幫著那賤……”

    “父親,你少說兩句吧!”

    謝正襄還未說完,謝清菡打斷了他的話,她對宋啟智道:“宋大人只管按照章程辦差便是,只是我父親此刻病危,若是收監(jiān),只怕保不住性命?!?/br>
    謝清菡看了一眼林氏,瞳底暗色一閃而過,“他們幾個(gè),宋大人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若查出我父親當(dāng)年犯事為真,再將他帶去收監(jiān)也不遲?!?/br>
    林氏面上閃過急慌,只去看同樣傷重的岳齊聲,又望向哭腫了眼睛的謝星麟,“就算我們有錯(cuò),可是麟兒尚且年幼,他沒有錯(cuò),大小姐,你……”

    謝清菡禁不住冷笑,“你不會想說,要我念在這幾年的情分,想法子養(yǎng)著他吧?你是不是忘記自己如何教導(dǎo)他了?他雖喊我大姐,可何時(shí)將我當(dāng)做jiejie?哪次不是仗著父親和祖父寵愛口無遮攔?他過了幾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也該知足了,如今該跟著你們學(xué)學(xué)何為是非黑白……”

    見林氏眼圈迅速紅了,謝清菡輕哼道:“你當(dāng)年或許受了侵害,但與我無關(guān),當(dāng)年我母親因你們的好事而死,這些年你更明里暗里貶損我母親,挑撥是非,我不與你算賬便已夠了,你往后如何,自有大周律法處置,我不落井下石,但你想裝可憐求寬宥,那也是做夢!”

    林氏絕非蠢笨之人,一聽此言,便明白謝清菡不好哄騙,當(dāng)下眉眼一振,抱住謝星麟道:“大小姐說得對,也好,無論如何,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至少往后我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再也不必膽戰(zhàn)心驚了——”

    謝星麟這大半日才懵懂明白,不禁哭道:“母親,嗚嗚我怕,我不想離開家里……”

    林氏深吸口氣,“傻孩子,這不是你的家?!?/br>
    宋啟智搖了搖頭,對謝星闌和秦纓道:“謝大人,縣主,眼下時(shí)辰不早,我便命人將他們該收監(jiān)的收監(jiān),明日再繼續(xù)查證,舊案若要查,也的確需要幾日,若有什么新的消息,我再往府上來找二位商議?!?/br>
    謝星闌應(yīng)好,宋啟智大手一揮,立刻有衙役上前將林氏母子帶出,岳齊聲重傷在身,也被一并抬了出去,等他們一行離開,謝清菡掃了一眼謝正襄道:“此番多謝四哥和縣主了,無論是幫我洗清冤屈,還是捉到兇手,都靠你們機(jī)敏睿智,否則真不敢想要鬧多大的笑話,如今父親病倒,祖父喪禮未完,我會請師父做法事安祖父亡魂,再另算吉日出殯?!?/br>
    謝清菡字詞篤定,毫無驚怕惶然,謝星闌與秦纓對視一眼,皆是放下心,謝星闌便道:“既如此,府中便交給你整飭,有要幫忙的,只管派人過來?!?/br>
    謝清菡應(yīng)是,又親自將謝星闌幾人送到了耳門。

    待走上廊道,李芳蕤長長地出了口氣,“真是沒想到,這府里竟生出這等事,經(jīng)此一場,你三叔只怕是要元?dú)獯髠?,不過以后再無人管著謝清菡了,我看她極有主見,亦十分果斷,比她父親厲害不知多少,有這樣一個(gè)女兒,便是招贅又如何?”

    謝星闌道:“她的確不似尋常閨閣貴女,只是年紀(jì)尚小,要掌家也頗為不易。”

    秦纓看他道:“那些宗親只怕也不愿看她掌家?!?/br>
    謝星闌點(diǎn)頭,卻是道:“若真要留府招贅,這也是她必要?dú)v練的,今日已是初九,我們也不好在江州多留。”

    李芳蕤點(diǎn)頭道:“眼下案情已經(jīng)查明,該如何辦便如何辦,我看這位宋大人也是十分清正的,謝正襄重病,又被告了官,由不得他再胡鬧,只要謝清菡穩(wěn)得住,那東府便都是她說了算,我看她性子剛烈,不會出岔子。”

    “如此自是最好?!鼻乩t說完看向謝星闌,“你還未去祭拜父母?!?/br>
    謝星闌抬眼,只見夜空之中疏星朗月,他道:“明日我出城一趟。”微微一頓,他又看向秦纓和李芳蕤,“你們可愿出城看看?”

    李芳蕤來了興致,“有何景致?”

    謝星闌道:“崇明山景致不算奇絕,只有個(gè)白馬寺,江州百姓都說十分靈驗(yàn),你們?nèi)粲幸?,便隨我一道看看,我將你們送去寺中再去陵園,兩處并不遠(yuǎn)?!?/br>
    李芳蕤一拍手,“好呀,這幾日我還未出去看過,也不知白馬寺什么最靈?”

    這一問卻將謝星闌問住,待回了府中見到江嬤嬤,嬤嬤才說了起來,“白馬寺的菩薩都靈驗(yàn),其中藥王菩薩、地藏王菩薩、觀音菩薩,尤其靈驗(yàn),多病多災(zāi)和求姻緣的,求子求福的,都常去祭拜,平日里佛誕祈福百姓們也常去白馬寺?!?/br>
    李芳蕤忙道:“那我定要給外祖母拜拜藥王菩薩!”

    既定了明日出城,江嬤嬤和張伯便一早安排,待席間論起東府之事,眾人少不得再生感嘆,待用完了晚膳,謝星闌便與江嬤嬤道:“我們在江州已有六日,京中陛下尚等復(fù)命,兩位小姐也要早些歸家,便不多留了,最晚十一啟程回京,此番回京,我欲帶兩件父親和母親的遺物。”

    江嬤嬤早知謝星闌不多留,但聽聞十一便走,還是滿臉不舍,“好,公子帶回京中,也多個(gè)念想,那公子打算帶什么?”

    謝星闌道:“帶父親的畫和母親的香譜吧?!?/br>
    江嬤嬤心下了然,“夫人生前喜好制香,好幾本香譜奴婢都收在盒子里,老爺?shù)漠嫸?,公子要帶那夜宴圖?”

    謝星闌點(diǎn)頭,“父親臨摹的夜宴圖極多,選兩幅便可?!?/br>
    江嬤嬤應(yīng)是,“好,此番回來不易,奴婢再給公子和兩位小姐備些江州特產(chǎn)帶上,還有兩日,奴婢準(zhǔn)備來得及——”

    江嬤嬤說完,急慌慌叫來知書、知禮吩咐,只怕準(zhǔn)備的不夠周全。

    經(jīng)了這一日波折,眾人都覺疲累,第二日要出城訪寺,謝星闌眼看時(shí)辰不早,先送秦纓和李芳蕤回房歇下。

    翌日清晨,眾人剛起身至前院,江嬤嬤便道:“天還沒亮東府便派了人過來,說昨夜大小姐連夜將林氏和兩位公子身邊的仆從都發(fā)賣了,其他宗親們也都安頓了下來,后來和那道長一算,算到了明日辰時(shí)是最近的吉時(shí),大小姐也懶得拖延,徑直定了下來?!?/br>
    謝星闌微微頷首,“也好,辰時(shí)尚早,送葬出城,回城時(shí)尚未天黑,我也正可觀禮?!?/br>
    江嬤嬤應(yīng)是,“奴婢已經(jīng)說了公子和兩位小姐啟程之事,大小姐想必也知道了,車馬都齊備了,公子和小姐們先用早膳——”

    見謝清菡行事利落,自也令人放心,秦纓幾人用完早膳,便朝府門處去,張伯備好了三輛馬車,兩輛給秦纓幾人,一輛裝滿祭品,至朝陽初升時(shí),一行人馬出謝家巷,徑直往城門方向疾馳而去。

    清晨天光明澈,秦纓和李芳蕤也好好看了看小橋流水的江州城,待出城上了官道,老遠(yuǎn)便見遠(yuǎn)處青山翠黛,間或蒼黃點(diǎn)綴,正是秋色怡人。

    白馬寺在崇明山北面的半山腰上,謝家的陵園則在崇明山東北山腳,謝星闌縱馬在前,先護(hù)送她們往白馬寺去。

    馬車上,李芳蕤輕聲道:“纓纓要去求什么?”

    秦纓道:“自然是求我父親身體康泰?!?/br>
    李芳蕤嘖道,“你可聽見江嬤嬤昨夜說了,白馬寺求姻緣也十分靈驗(yàn),怎未想過為自己求求姻緣?”

    秦纓眨了眨眼,意味深長看著李芳蕤,李芳蕤赧然道:“我只是在想,前次被父親母親逼著,要我嫁給韋家公子,后來雖有了轉(zhuǎn)圜,但下一次又是誰呢?我比你年長一歲,等此番回京,多半是要議親的。”

    前世李芳蕤成婚后的確十分不順,但如今世事大變,李芳蕤的命途自也會更改,她不由握住李芳蕤的手道:“你若想求,便去試試,經(jīng)過前次,郡王與郡王妃再為你求親,也會以你的意思為重?!?/br>
    李芳蕤看著秦纓,“那你呢?太后早有意為你指婚了,連我哥哥都是太后考慮的對象?!闭f至此,李芳蕤忽然來了興致,大睜著眼睛看秦纓,“說起來,你覺得我哥哥怎么樣?我們這樣要好,你若做我嫂嫂那我可高興死了!”

    秦纓失笑,“你哥哥人中龍鳳,自是要配大家閨秀的,我可不是良配。”

    李芳蕤牽唇,“你身份這般尊貴,怎不是大家閨秀?”

    秦纓莞爾,“哪有日日探人命案子的大家閨秀?”

    李芳蕤聞言眼珠兒一轉(zhuǎn),忽然掀起簾絡(luò)看向了窗外,“如此說來,你難不成要配一個(gè)能日日陪你探人命案子的世家公子?”

    李芳蕤看著車前縱馬的謝星闌,又笑著看秦纓,秦纓心頭一跳,“芳蕤!”

    她輕呼一聲,立刻驚動了車外眾人,謝星闌勒韁,又調(diào)轉(zhuǎn)馬頭到了馬車旁側(cè),“怎么了?”

    秦纓掃了謝星闌一瞬,撂下“無事”二字,又一把將簾絡(luò)放了下來,謝星闌望著晃悠悠的簾絡(luò)一陣莫名,他搖了搖頭,又催馬往前去。

    馬車?yán)铮乩t耳廓微熱道:“你可莫要亂說!”

    李芳蕤歪著頭道:“那不是照著你的說辭?我看你與謝大人頗為合契,謝大人待你也十分不同,倒也并非沒可能,只不過謝大人在外素有惡名,侯爺大抵想為你尋個(gè)安生的夫婿,或者,你覺得我柳家表哥如何?”

    秦纓無奈搖頭:“你且多為自己打算,我父親定是要再留我?guī)啄甑?,我亦不想早早嫁人?!?/br>
    李芳蕤一想,便也點(diǎn)了頭,“是了,你父親必定舍不得你,不像我父親,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前次李芳蕤被逼著離家逃走,心底自有酸澀,但她性情豪爽,只又掀了簾絡(luò),與秦纓論起江州的清朗秋色來。

    慢行了一個(gè)時(shí)辰便到了崇明山下,謝星闌令裝著祭品的馬車先往謝氏陵園去,自己則領(lǐng)著秦纓等人上山,又在山道上走了半個(gè)時(shí)辰,午時(shí)未至,白馬寺山門便近在眼前。

    謝星闌并未下馬,只道:“張伯熟悉寺中,讓他帶你們逛逛,我此去一個(gè)時(shí)辰便可歸來,謝堅(jiān)和其他翊衛(wèi)也留給你們吩咐。”

    秦纓下來馬車,“你安心去吧,慢些回來也無礙?!?/br>
    謝星闌點(diǎn)頭,又叮囑張伯與謝堅(jiān)幾句,方才打馬下山,他一走,秦纓和李芳蕤便步入白馬寺山門,又拾階而上,沒多時(shí)便到了寺內(nèi)。

    白馬寺為前朝所建,氣象宏大,寺內(nèi)外又有參天古木環(huán)繞,愈發(fā)襯的寶殿莊嚴(yán),禪意幽靜,張伯熟悉此地,無需知客僧師父引導(dǎo),自己做起向?qū)?,知她們要為親長祈福,拜完大雄寶殿,便入了藥王菩薩殿,沁霜與白鴛幾個(gè)亦跪地祈福。

    尚未拜完,張伯從門外進(jìn)來,笑道:“縣主和李姑娘可要求簽?今日惠元師父正在觀音殿誦經(jīng),由他手施的簽文很是靈驗(yàn)?!?/br>
    秦纓看向李芳蕤,“可要去試試?”

    李芳蕤路上還存著求問姻緣之心,此刻到了寺中,卻不好意思起來,“我……”

    秦纓牽唇,“來都來了,不如我去求一簽好了。”

    她領(lǐng)頭而出,李芳蕤不好猶豫,自跟了上來,待到了觀音殿,果真見一位老師父的法案前排了五六位香客,香客們只需冥想所求之事,惠元師父便可得一簽文,若不解其意,還可令師父再解簽文。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秦纓跟前,秦纓落座,與老師父對視兩眼,很快,老師父寫下一簽,又有小沙彌交給秦纓,秦纓心有疑惑,拿著簽文走開兩步方才細(xì)看,只一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張伯見狀不由問:“縣主簽文如何?”

    秦纓輕聲道:“‘危灘船過風(fēng)翻浪,此身不戀舊叢中’,我求的是歸程路上是否安泰?!?/br>
    張伯聽得心驚,忙道:“這……這小人也是聽說的什么準(zhǔn)不準(zhǔn)的,其實(shí)……其實(shí)都是他們?yōu)榱嗣曋徽f好的不說壞的,也不算靈驗(yàn)的……”

    張伯話未說完,李芳蕤也蹙眉走上前來,“你看這簽文,怎不像好的啊?”

    秦纓轉(zhuǎn)身看去,喃喃道:“秋夜寥寥思舊鄉(xiāng),風(fēng)盡花殘?zhí)旖邓?/br>
    李芳蕤道:“風(fēng)盡就罷了,花都?xì)埩?,還降霜,秋夜寂寥,卻思舊鄉(xiāng),總不至于是我以后要出遠(yuǎn)門吧?”

    秦纓忙問:“你所求何事?”

    李芳蕤眼波微動,“我求的是一年之后,我際遇如何,從這簽文來看,怎么瞧著不太好呢?”

    張伯大為后悔,“都怪小人壞了兩位姑娘興致,這求簽也做不得準(zhǔn)的,咱們、咱們不如去拜拜其他殿宇?還有好幾位菩薩沒拜呢?!?/br>
    秦纓將簽文收起,拉了李芳蕤道:“不礙事的,也的確不會簽簽盡靈,咱們還是多求菩薩們保佑吧——”

    李芳蕤將簽文攥緊,轉(zhuǎn)身便交給了沁霜,又一邊去地藏王菩薩殿一邊道:“實(shí)在不成,咱們回京再去一趟相國寺看看……”

    第161章 勸告

    謝星闌回到白馬寺已是日頭西斜, 一入寺門,便得知秦纓在大雄寶殿,他快步趕過去, 到殿前階下,見沈珞二人守在外。

    這日香客稀少, 空蕩蕩的大雄寶殿內(nèi),只有秦纓與白鴛二人,聽到聲響時(shí), 秦纓只以為李芳蕤歸來,待轉(zhuǎn)身看向門口, 眸子驟然一亮, “你怎這樣快?”

    謝星闌牽唇, “把你們留在此, 多不放心,便不敢耽誤?!?/br>
    他目光四掃:“李姑娘呢?”

    秦纓道:“適才我們拜了各處菩薩,還往寺院后的碑林去了一趟, 她得知寺內(nèi)藏經(jīng)閣中收藏著前朝一位高僧留下的佛偈真跡,便想去拓寫下來,回京后送給她外祖母, 此事求主持才可, 但主持閉關(guān),不喜見外人, 她便讓我留在此等她,她自己去一試?!?/br>
    謝星闌了然, “前朝圣僧法空師父便出自本寺, 他留下的佛經(jīng)與佛偈,乃是鎮(zhèn)寺之寶?!蔽⑽⒁活D, 他又看秦纓,“你可想要?”

    秦纓莞爾,“我不求這些,我父親又信道,得來也無用?!?/br>
    謝星闌頷首,目光一轉(zhuǎn),看向?qū)毜钌瞎┓钪娜婪?,釋迦摩尼居中,燃燈古佛與彌勒佛分列左右,三位菩薩寶相莊嚴(yán),金身耀目,令人不敢逼視。

    秦纓也隨他看去,又道:“你屋內(nèi)有佛龕,當(dāng)是很信佛道?!?/br>
    謝星闌目澤微深“本是不信的?!?/br>
    秦纓看他,“那怎又信了?”

    謝星闌淡淡牽唇,有些嘲弄意味,“許是想自悟自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