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辰派了衙差去尋人，岳靈修則開始細(xì)致的驗(yàn)尸，尸表雖無外傷，但岳靈修將些許白醋涂抹在尸表之后，竟令死者的皮下淤痕慢慢顯現(xiàn)了出來，岳靈修道：“死者肩部，雙手手腕，還有后臀、小腿后側(cè)以及腳后跟之地有些許淤傷和擦傷，像是被人拽著手臂面朝上拖行過，后腰之地有一道橫著的淤傷，像是在哪里硌出來的?！?/br>
    趙鐮的遺體已經(jīng)被翻過去，秦纓也上前道：“后腰？”

    她仔細(xì)看了看那道淤傷，見顏色頗深，便道：“會不會是被人倒著按在了水邊或者水池之中？”

    岳靈修應(yīng)是，“的確有可能，傷痕有三指寬，那硌著的物件，也應(yīng)該是三指左右寬窄，也有可能是沐浴用的木桶之物——”

    岳靈修從頭到腳都細(xì)細(xì)驗(yàn)過，連頭發(fā)絲都未曾放過，但所獲甚少，這時(shí)秦纓道：“但凡溺亡，多要剖尸，可趙夫人不愿意，便只能從其他地方入手了，他初一那日離開之前，刻意換了一件簇新的衣袍，可見他要去見的人，身份地位必然在他之上?！?/br>
    周顯辰道：“會不會就是去見他那個叔叔？”

    謝星闌搖頭，“他的銀錢是不是從這個叔叔處來還不一定?！?/br>
    秦纓又去看趙鐮身上的衣物，他衣袍簡單，唯一的飾物便是挽發(fā)的銀簪和腰間的玉佩，因著常服，連衙門佩刀都未帶，但只憑裝扮，依舊看不出他當(dāng)夜是要去見誰。

    幸好趙碩明來的很快。

    趙碩明年近不惑，見到衙差的那刻，便知道趙鐮死了，等來了義莊，先去見了趙鐮的遺體才到前堂答話，他面上滿是惶恐，還未說兩句，額上便溢出一片冷汗。

    “銀子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給他一筆銀子，初一那天晚上我在家中整日都未外出，也沒見他來訪，這點(diǎn)我全家上下都可以作證。”

    “我與他是有幾分堂親，他還在軍中之時(shí)，我便來京城做小生意了，后來生意做的還算不錯，才有了自己的鋪?zhàn)樱髞硭麃懋?dāng)衙差，起先我還接濟(jì)過他兩年，衙差俸祿低，他在京城又沒有宅子，我自然對他多加照拂?！?/br>
    趙碩明擦了一把汗，“后來他不知怎么發(fā)跡了，先是要娶都尉家的女兒，后來又置了宅子，那宅子少說得大幾千兩銀子，他給我說的是，那宅子的主人惹了官司，郭捕頭幫他從中斡旋，他老丈人又給了錢財(cái)才買到的，他成婚之時(shí)，我的確送了些銀錢，但也只有五百兩罷了?！?/br>
    “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人家，生意上也時(shí)有虧損，但他父親去得早，何況他在衙門也的確幫我們鋪?zhàn)映鲞^兩回頭，我投桃報(bào)李，才給的多了，若是尋常親戚，能有個幾十兩銀子的禮便極不錯了，我也不知他為何說是我給了他一筆大財(cái)。”

    趙碩明的話印證了謝星闌和秦纓的猜測，周顯辰也道：“那么這就是一筆來路不正之財(cái)了，對外人說是你這個叔叔贈與，對你又說是老丈人和郭捕頭幫忙，于是便無人質(zhì)疑那筆橫財(cái)?shù)降讖暮味鴣恚銈兤饺绽餅楹蝸硗欢?？?/br>
    趙碩明苦笑道：“不是我們不愿來往，是這個侄子發(fā)跡了之后，不愿和我們往來，我們家里雖然還算殷實(shí)，但說到底也只是商賈，趙鐮他是胥吏，來日或許還要做大官，他對我們擺幾次臉色，我們便也識趣，逢年過節(jié)走個過場便是?！?/br>
    “上一次見，還是正月里，我?guī)е覂鹤由祥T給他拜年，可他當(dāng)日正要出門去給哪位大人拜年，我們連熱茶都沒喝一口，放下禮物便回來了，當(dāng)時(shí)我們還十分感慨，說今時(shí)不同往日，以后還是不要上趕著了?！?/br>
    趙碩明一席話，可謂將趙鐮的謊言盡數(shù)拆穿，謝星闌又問：“他是從哪一年開始發(fā)跡的？”

    趙碩明道：“他來京城十四年了，大抵是十年、九年前，攀上了當(dāng)年的郭捕頭，后來又認(rèn)識了巡防營的胡都尉，他是七年前成婚的，置宅是在成婚前一年，當(dāng)時(shí)已經(jīng)在和胡家談婚娶之事了，非要說的話，就是攀上郭捕頭的時(shí)候，整個人的口吻都不同了。”

    “我也不知郭捕頭是什么來頭，當(dāng)時(shí)我接濟(jì)了他四年，住的地方都是我安排的，因此他時(shí)常登門，衙門里的事也多少說幾分，起初郭捕頭待他并無特別，后來不知怎么，將他當(dāng)做了心腹，他也對郭捕頭推崇備至，好像郭捕頭有什么大靠山，他也能跟著享福。”

    謝星闌和秦纓皆是眉眼微沉，舊案發(fā)生在貞元十年，正是十年之前，而從那時(shí)起，趙鐮成了郭仲耘的心腹，那成為心腹的契機(jī)為何？會否是二人在舊案之上一同徇私舞弊？若是如此，那他意外得來的橫財(cái)，便徹底有了解釋。

    趙碩明離開之后，周顯辰的神色也嚴(yán)峻起來，“衙差的俸祿低，接觸到達(dá)官貴人的機(jī)會也不多，他在貞元十年忽然發(fā)跡，再加上還有個郭仲耘，實(shí)在是說不清，不如派人調(diào)查調(diào)查他那宅子如何買下的，再查一查郭仲耘前幾年銀錢方面的事，如果剛好是在貞元十年也得了一筆巨財(cái)，那還真是與舊案脫不了干系?！?/br>
    謝星闌頷首，“都是京畿衙門的人，那此事便交給周大人。”

    謝星闌說至此，義莊外忽然走來個衙差，他走到周顯辰身邊，輕聲說了兩句，周顯辰聽完便道：“給崔大人送去吧，順帶將趙鐮死了的事跟大人說一聲?！?/br>
    衙差應(yīng)是，周顯辰轉(zhuǎn)眸便見謝星闌和秦纓都看著他，他輕咳一聲道：“不知大人和縣主知不知道，崔大人本來都要定親了，近日卻出了點(diǎn)差錯，本來只是長清侯府自家的事，可沒想到被德妃娘娘和陛下知道了，崔大人因此事得了訓(xùn)斥，今日一整日都在宮里。”

    謝星闌眉頭高高一揚(yáng)，下意識去看秦纓，見秦纓面色如常，謝星闌便明白秦纓一定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謝星闌道：“陛下為何訓(xùn)斥？”

    周顯辰道：“我知道的也不十分清楚，只聽說崔家本要和陸御醫(yī)家結(jié)親的，因陸家早年對長清侯有過救命之恩，兩家定下了娃娃親，如今兒女都到了說親之齡，便準(zhǔn)備看八字下定了，可此前不知怎么出了岔子，崔大人……被陸家退親了。”

    崔慕之被陸柔嘉退親？！

    謝星闌眼瞳微亮，唇角更牽出一絲譏誚，他雖不關(guān)心王公貴族們的內(nèi)宅之事，卻還記得前世的陸柔嘉嫁入長清侯府后多么凄慘，而這一世，陸柔嘉那等軟性之人，竟然會退了與長清侯府的親事？

    長清侯府權(quán)勢正盛，崔慕之又是天之驕子，放眼整個京城，多少權(quán)貴之女想嫁入長清侯府，而陸柔嘉更對崔慕之仰慕多年，謝星闌實(shí)在無法想象，陸柔嘉是如何決定退親的。

    謝星闌問道：“退親是何時(shí)之事？”

    周顯辰有些尷尬，“據(jù)說已經(jīng)快十日了?！?/br>
    快十日……那豈不是前次發(fā)現(xiàn)紅衣女尸之時(shí)，陸柔嘉便已經(jīng)退親了？

    謝星闌想到了那天晚上秦纓與崔慕之的爭執(zhí)，他心底滑過一絲異樣，轉(zhuǎn)眸去看秦纓，見她眉眼無波，謝星闌愈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夜色已深，因胡氏不答應(yīng)剖尸，他們也不必要在義莊多留，周顯辰回京畿衙門，謝星闌與秦纓則往北面去，行在半途，謝星闌催馬靠近馬車，等秦纓疑問掀簾，謝星闌便道：“你知道陸柔嘉退親之事？”

    秦纓頷首，“知道，怎么？”

    謝星闌打量著她，“那你可知陸柔嘉為何退親？”

    秦纓嘆了口氣，“柔嘉本覺得這門親事尚可，但后來知道了崔慕之心有所屬，她也是有心氣的女子，自然不愿如此委曲求全，而后便決定退親了?！?/br>
    謝星闌心底微動，“崔慕之心有所屬？”

    秦纓看一眼謝星闌，“謝大人怎么關(guān)心起了此事？”

    謝星闌道：“謝氏與崔氏有舊怨，崔慕之被人退親，我喜聞樂見?！?/br>
    秦纓哭笑不得，想到原文中，謝星闌的確一直活在崔慕之這位男主的陰影之下，也的確替他生出幾分不平之心，于是她道：“崔慕之有個青梅竹馬的心悅之人，柔嘉則是他權(quán)宜之下的選擇，他雖掩藏的極好，但只要多留心，自然也能發(fā)現(xiàn)蹤跡?！?/br>
    謝星闌心弦微動，他明白秦纓說的是盧國公府的二小姐，但在他記憶之中，陸柔嘉是在婚后許久才發(fā)現(xiàn)此事，后來盧家卷入了一場貪腐案中，是崔慕之傾盡全力保住了盧國公府，而生性軟弱的陸柔嘉，最終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長清侯府。

    秦纓明顯不愿說明是盧家二小姐，見她如此周全，謝星闌也不再問，只是有些詫異，為何陸柔嘉能提前兩年發(fā)現(xiàn)端倪……

    見謝星闌默然無聲，秦纓轉(zhuǎn)而道：“謝大人可有些后悔？”

    謝星闌投來疑問的目光，秦纓道：“此前這案子是郡王府大小姐被害，但如今，這案子卻變成了三位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被害，對謝大人而言，份量豈非變輕了？”

    謝星闌挑了挑眉頭，又狀似無可奈何道：“你倒是明白我，但我不喜做半途而廢之事，如今也只能查下去了——”

    秦纓見他雖是懊惱，卻也未曾撂挑子不干，便開解道：“命案之重不該分貴賤，此番案子若破了，受害者家屬們對謝大人的感激，與郡王府是一樣重的，只是這些感激，無法化為謝大人在朝中的助力，但或許能為謝大人帶來福報(bào)呢？”

    謝星闌睨了秦纓一眼，見她雙眸黑白分明，望著他的目光懇切溫文，透著一股子慈眉善目之意，像是要渡化他似的，他咕噥道，“像念經(jīng)似的，行了，有沒有福報(bào)，都是要往下查的，明日一早我先去趙鐮府上?！?/br>
    秦纓眉眼微彎，這才落了簾，二人在御道分別，因臨川侯府不遠(yuǎn)，謝星闌也未專門相送，他先趕回京畿衙門見了袁守誠一面，這才往將軍府去。

    回了書房，謝星闌坐在書案之后沉思著什么，很快吩咐謝詠，“你去查一查，看看盧國公府的二小姐，叫什么凝的那個，看看她最近在京城都做了什么……”

    謝詠雖是不解，但他不似謝堅(jiān)那般多話，連忙帶人離府查探。

    又過了一個時(shí)辰，謝堅(jiān)搜查玉關(guān)河沿岸回來，只得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線索，聽他稟告完后，謝星闌吩咐道：“將證詞記下來留作備用，看能否有派上用場的，再去興安橋問問那姓萬的證人，還要走訪另外兩處案發(fā)之地?！?/br>
    謝堅(jiān)一一記下，而這時(shí)，離府的謝詠帶著人回來了，此刻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連謝星闌都沒想到謝詠回來的這樣快。

    謝詠進(jìn)門之后道：“公子，查的很順利，您說的這位二小姐名叫盧月凝，是盧國公府二老爺膝下獨(dú)女，她自幼身體不好，是佛門俗家弟子，如今深居簡出，每兩日去一次花神廟誦經(jīng)，大都在晚上戌時(shí)，平日里很少像其他貴女那樣出門交際。”

    謝星闌眼瞳微凝，“去何處誦經(jīng)？”

    “花神廟，城東的花神廟?！?/br>
    謝星闌緩緩靠回椅背之中，他當(dāng)然不會忘記，前次查竇氏之案，在東市碰見紅玉的那天晚上，秦纓正是與陸柔嘉相約，而她們相約之地，就在花神廟對面。

    第54章 冤家

    翌日一早， 秦纓趕到趙鐮府上之時(shí)，得知謝星闌也剛?cè)脍w府片刻，她大步入府門， 沒走幾步便看到了一個鬢發(fā)花白的老者正在指揮下人按照喪儀布置府內(nèi)。

    引路的小廝道：“縣主，這是親家公胡都尉?！?/br>
    趙鐮身死， 府上便只剩下胡氏一個女主人，而女婿出事這樣大的變故，胡氏也不可能不告訴娘家， 胡博便是昨天晚上得了信兒，著急忙慌趕過來的。

    胡氏是他膝下庶出女， 本以為嫁給趙鐮至少能過上富足日子， 可沒想到才七年， 孩子才五歲， 趙鐮便被人謀害死，他面上一片愁云慘霧，不得不留在趙家給女兒做主。

    “親家公， 這是云陽縣主——”

    胡博一聽此言，連忙上前來行禮，“拜見縣主……”

    秦纓擺了擺手， “我是來找謝大人的， 他在何處？”

    胡博陪笑道：“在書房，下官這便帶您去。”

    胡博位階不高， 在秦纓面前分外恭謹(jǐn)，秦纓邊走邊問道：“趙鐮平日里對你可孝順？”

    胡博面上笑意一淡， 嘆了口氣道：“孝順， 很孝順，對下官女兒也很是不錯， 下官對這個女婿還是很滿意的，只是沒想到出了這樣的意外?！?/br>
    “我聽趙夫人說，當(dāng)年是郭仲耘牽線說親的？”

    胡博頷首，“不錯，郭捕頭當(dāng)年與我有幾分交情，是他說了趙鐮好話，我才將女兒許配給他。”

    秦纓淡聲道：“你們?nèi)绾蜗嘧R的？我聽京畿衙門的周大人說，郭捕頭當(dāng)年在衙門做了捕頭多年，按照資歷本能高升，可惜缺少門路，最終還受了傷抱憾歸鄉(xiāng)，等于他在衙門十多年，什么都沒落著，實(shí)在是可惜了。”

    胡博聽著這話卻不甚贊同，他遲疑一瞬道：“與郭捕頭相識，乃是京畿衙門與巡防營常要一同辦差，久而久之便有了私交，至于您說的，其實(shí)郭捕頭也不好往上升了，并且捕頭這差事，辛苦也是辛苦，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沒落著——”

    他輕聲道：“趙鐮當(dāng)初多虧了叔叔幫忙，才能買下這宅邸，而郭捕頭出身微寒，沒有什么叔叔幫忙，但他當(dāng)年的宅邸卻是比趙鐮的還要大，還在更北面的仁安坊，他那時(shí)歸鄉(xiāng)我還有些意外，就算當(dāng)時(shí)落了殘疾，沒辦法當(dāng)捕頭了，但他頗有家底，不管是做個別的小吏，還是在京城做點(diǎn)買賣都比回老家強(qiáng)，可他竟利落離京了?！?/br>
    秦纓若有所思，待入內(nèi)院，便看到了翊衛(wèi)的身影，她沿著回廊走到趙鐮書房處，剛進(jìn)門便看到謝星闌沉著臉，手中拿著一本文冊在看。

    見她來了，謝星闌便道：“你來看看。”

    秦纓走到謝星闌跟前，只見他手中文冊竟是一本賬簿，她剛看了沒兩行便輕嘶了一聲，“他的俸祿只有幾兩銀子罷了，哪來的這么多錢？”

    謝星闌道：“賬簿是在暗格之中找到的，最早有七八年前的賬目，除了日常開銷，還有逢年過節(jié)人情往來，打點(diǎn)同僚上司等用，每一筆數(shù)額都不小，這里面，他孝敬郭仲耘的錢數(shù)加起來在千兩，今年正月過節(jié)，他還往滄州寄過年禮，是一對翡翠玉如意?！?/br>
    胡博已經(jīng)退下，秦纓道出適才胡博所言，便道：“不必等周大人查了，郭仲耘和趙鐮勢必得了許多不義之財(cái)，否則哪能如此揮霍無度?！?/br>
    謝星闌微微狹眸，“但只能追溯到七八年前，他來往的也都是在官場上打過交道之人，沒有任何異常指向——”

    話音剛落，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二人同時(shí)看向門口，便見謝堅(jiān)趕了過來，行禮之后，謝堅(jiān)道：“公子，縣主，小人適才見到了那家姓萬的人家，他們還記得十年前范玉蘋的案子，問起那時(shí)范玉蘋可曾與生人來往，他們說不曾，又說范玉蘋當(dāng)年在綢緞莊做活十分用功，經(jīng)常忙到很晚才回來?！?/br>
    “當(dāng)時(shí)綢緞莊有許多大主顧，范玉蘋的繡技又是幾個繡娘之中頗為出彩的，于是老板便將一些貴重的繡品交給她來繡，并且他們還記得，說范玉蘋當(dāng)時(shí)在給自己存嫁妝，似乎老家里有個定親之人，但他們都不知那人是誰。”

    秦纓敏銳道：“貴胄的繡品？能讓郭仲耘和趙鐮在舊案之中幫忙遮掩的，必定是非富即貴之人，若這些繡品是范玉蘋繡得，那她極有可能早早與這些主顧打過照面，多久能找到當(dāng)年在綢緞莊的下人？”

    謝堅(jiān)道：“這事謝詠帶人去查了，暫時(shí)還無消息?！?/br>
    這才一夜功夫，秦纓也未著急到如此地步，謝星闌這時(shí)看完了賬簿，又去問其他人進(jìn)展如何，然而搜尋了一圈下來，并未找到任何可疑之處。

    他沉聲道：“趙鐮有心遮掩，這書房線索不多，唯獨(dú)這賬簿有些用處，眼下雖不能肯定，但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的死多是與舊案有關(guān)，只要兇手人在京城，便總能留下線索?！?/br>
    他又問謝堅(jiān)，“趙慶他們可來了？”

    謝堅(jiān)應(yīng)聲，“在門房處候著。”

    謝星闌便看向秦纓，“還有兩處案發(fā)現(xiàn)場未曾去看，看過之后再做定奪?！?/br>
    秦纓應(yīng)是，心底一時(shí)沉甸甸的，趙鐮之死留下的線索太少，而十年前的舊案時(shí)移世易，也難獲得直接線索，現(xiàn)如今兩樁案子一同探查，卻都沒個明確的指向，離開書房之時(shí)，秦纓看到了趙鐮書房西側(cè)的多寶閣，光是那多寶閣便擺著四五件翡翠擺件，每一件都雕工精巧，翡翠玉色更是絕佳，光這些擺件都能在城東買下一處小院。

    離開趙府之時(shí)，秦纓才看到一臉悲色的胡氏，一夜功夫，她形容憔悴了許多，發(fā)髻上的釵環(huán)也少了大半，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哀莫大于心死之氣，聽聞金吾衛(wèi)要帶走賬簿，她驚慌道：“為何要帶走賬簿？難道我家老爺遇害，與錢財(cái)有關(guān)？”

    謝星闌自然無可奉告，待出了府門，趙慶道：“此處距離當(dāng)年康素琴遇害的灶神廟不遠(yuǎn)，不過早在五六年前，那地方因廢棄太久被官府收押了，后來那片地方被典賣出去，新建了一條長街出來，那灶王廟也不復(fù)存在了?！?/br>
    謝星闌翻身上馬，“就算還在，也找不出任何線索了，且去看看位置，看看當(dāng)年兇手作案路徑如何?！?/br>
    趙慶應(yīng)是，與朱強(qiáng)幾個在前帶路，沿著坊間長街一路往東市的方向慢行，走了兩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一片樓臺林立的酒肆茶坊，這街上樓棟大多高闊，次第齊整，一看便新修起來沒幾年，又轉(zhuǎn)過一條巷口，趙慶緩緩勒馬，“大人，就在此處?！?/br>
    入目是兩座高樓，西面是一處酒家，東邊則是一處玉器鋪?zhàn)?，此刻時(shí)辰尚早，兩處樓閣內(nèi)有活計(jì)忙碌，客人卻不多。

    趙慶又道：“當(dāng)初這片荒廢街巷被開辟出來，買地的大都是富貴人家，這些酒樓鋪?zhàn)右捕际呛竺孀銎饋淼?，?jù)說背后都是達(dá)官貴人，此處雖不比東市熱鬧，但因這些鋪?zhàn)右獌r(jià)不菲，如今已是極矜貴之地，能來此處花銷的皆是非富即貴?！?/br>
    秦纓掃了兩眼長街，的確難以想象十年前此處乃是一片荒蕪，她又問道：“當(dāng)年康素琴喜歡去的書局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