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觀察一圈，才發(fā)現(xiàn)只有研三的人來了，研一研二的學弟學妹們沒收到消息。

    老劉坐到主位，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溫和，“周六把你們叫過來，是有正經(jīng)事要說。上周你們的實驗報告我檢查過了，很不錯，看得出來是用心了，以后繼續(xù)保持這種狀態(tài)，做人做事，切莫粗心大意，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每天就是泡在實驗室……”

    嗡嗡嗡。

    群消息瘋狂彈出。

    [何靜]：又開始了。

    [老馬]：……只求能十分鐘之內(nèi)結(jié)束這場雞湯

    [老牛]：我跟老師心連心，老師跟我動腦筋，心碎了

    十分鐘后，口干舌燥的老劉抿了口水，晨話會到這里終于步入正題，穩(wěn)重如林言，都有點犯困。

    老劉：“天寰集團大家聽說過嗎？”

    “當然聽說

    過，”同學們笑起來，可算提起點興趣，七嘴八舌道：“行業(yè)領頭羊，世界五百強。聽說他們最近打算進入新興科技市場了，真的假的？”

    “真的吧，天寰旗下除了房地產(chǎn)、商品貿(mào)易、信息科技這些大頭產(chǎn)業(yè)，還有什么娛樂影視這些。那么多資金，想入哪個圈不都跟玩一樣?！?/br>
    “他們的總部不就在咱們京城?！?/br>
    “我同學文學系的，給他們公司投了offer，不知道能不能進?！?/br>
    老劉耐心的等大家談論完，接著不緊不慢的喝了口水，笑意漸深：“天寰旗下的子公司，天寰科技，置辦了個新興科技實驗室，打算招人?！?/br>
    辦公室瞬間靜了下來，所有同學不約而同地盯緊老劉。

    老劉慢悠悠地說：“你們是趕上好時候了，人家總公司的董事長特意來咱們學校，想招納人才過去。這次來不光給咱們學校捐了三座物理實驗室，還給出五個實習名額，只要能進去，畢業(yè)后穩(wěn)穩(wěn)地簽合同成正式工，享受天寰公司科研人才該有的一切福利。話我說到了，怎么進，拿什么進，你們自己考慮，這件事我不插手，你們所有人公平競爭。”

    “對了，今晚上時間都空出來，學院帶你們?nèi)コ燥?，順便讓人家認認人?！?/br>
    三座物理實驗室，五個實習名額。

    a大身為全國頂尖學府，實驗器材從來不缺，高精端儀器每年光是維修費用就不斐，現(xiàn)在對方直接捐了三座，保守一千萬打底。

    不僅如此，不光捐實驗室，還跟學校達成伙伴關系，讓出實習名額。

    老劉走后，辦公室里沒人動，就連說要回家教書的何靜都面露興奮。

    全國頂尖大學出來的研究生，要說真甘心當一名岌岌無名的老師，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趁著年輕，大家都想闖一闖，不浪費一身本領。

    整個物理系，共有十一大類的研究方向，導師加一塊有近八十人，每名導師手下按三名研究生算，這個數(shù)目也是龐大的，這么多人，競爭五個實習名額。

    就算一部分人更想搞學術，但進大廠研究室學習的機會，沒人會平白放棄。

    幾人說了會兒話，都做下決定，還是試一試。

    離開辦公室前，林言忽然抬起眼皮，……奇怪，天寰集團招人，為什么局限于物理系內(nèi)，按理來說，材料學、化工學科、亦或者電子信息工程，不應該更符合他們的要求嗎？

    再多的疑惑也不是林言這種學生考慮的事。

    傍晚如期而至，六點，老劉在群里發(fā)了群公告。

    【老劉】：今晚沿濱路天寰酒店103廳，七點半前準時入場。

    [圖片.png]

    這是咱們組的位置，別坐錯了。

    這種飯局座次很有講究，校領導院領導肯定都會出席，必然要跟對方集團的代表人坐一桌。老劉榮耀加身，正教授職稱在身，履歷可謂一片輝煌，八成也坐在主桌。

    至于學生們，那自然是哪里有位置坐哪兒。

    時間不早了，林言換身衣服，白襯衫西裝長褲，頭發(fā)也梳的規(guī)整。他照了下鏡子，確定自己著裝沒有問題，拿起手機出門。

    看清楚酒店位置，林言盯著‘沿濱路‘三個字，眼皮微微跳了跳，莫名有些奇妙的預感。

    沿濱路。

    酒店103廳。

    ……是巧合嗎？

    怎么跟那天程安安待的高級會館包廂號一模一樣。

    晚高峰時間段不好打車，林言將將趕在七點之前進了場，何靜在門口等她，她今天難得打扮，妝容精致，穿著荷綠色長裙，上身則是白袖襯衫，馬尾扎得不高不低，溫婉動人。

    “怎么樣？我今天是不是特別美?！焙戊o微笑著走向林

    言。

    林言失笑：“是。老牛跟老馬呢？”

    何靜：“早進去了。他倆還穿白體恤牛仔褲，鞋都不帶換一下，我跟他倆走一塊感覺像jiejie帶雙胞胎弟弟，干脆在這等你了?！?/br>
    何靜已經(jīng)提前找過位置，林言跟她一塊。

    酒店內(nèi)飾是巴洛克風格，水晶吊燈折射出淺黃的燈光，顏色濃郁的地毯鋪滿走廊，兩側(cè)則懸掛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

    進入103廳，宴會廳很大，桌子與桌子之間的距離適中，擺了二十桌左右的規(guī)模。廳內(nèi)已經(jīng)坐滿了人，跟著何靜走向老劉安排的座位，越走近，林言越覺得不對勁。

    “這是不是離主桌太近了？”他問何靜。

    何靜壓抑著激動，點頭：“你也看出來了？這說明什么？說明老劉真是出息了，能給咱們安排在這?！?/br>
    近水樓臺先得月。

    老劉嘴上說著不管他們競爭的事兒，實際上還是給他們開了小灶。

    老牛跟老馬提前占好了位置，正面對著主桌。

    一抬頭，估計能跟人家天寰代表來個眼神相視。

    林言坐下，這一圈坐的其他人林言都不認識，穿著打扮都很正式，神采奕奕。不過他們之間看起來挺相熟，眼神瞥過林言幾人，繼續(xù)聊天說話。

    微信群又響起來。

    [何靜]：我認識我對面那男生，老爸是華宇科技的董事長，今年大四……不是，他才大四來湊什么熱鬧？

    [老牛]：嘖，你還沒發(fā)現(xiàn)咱們這一桌暗藏玄機嗎？

    [老馬]：我跟老牛研究過了，這一桌成分很雜，大部分都是咱們物理系的學生，還有院領導、校領導的孩子們，以及部分家庭有背景的學生。

    這些‘孩子們‘肯定不是來爭實習名額的，估計就是來露個臉，敬個酒。

    林言不覺得奇怪，畢竟今晚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談高校企業(yè)合作計劃的飯局，明顯就是院里為了表示歡迎、感謝，弄出來的‘聯(lián)歡‘晚會。

    有些學生還能帶女朋友一塊參加，出現(xiàn)幾個老師孩子、領導孩子再正常不過。

    學校說是學校，也是大型人脈關系場。

    有些人可能一輩子能接觸到的最高社會地位的人，就是他們的大學導師。

    ……

    已經(jīng)快七點半了。

    場子更加熱鬧。夜幕降臨，林言看了眼窗外，京城的夜景繁華，霓虹燈閃爍，川流中汽車尾燈閃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七點半整，廳外忽然傳來一陣寒喧聲。

    大廳的門沒關，一眾只能在開大會的時候見到的院領導們走進來，穿著低調(diào)的夾克衫，皮鞋，笑意浮現(xiàn)，圍繞著正中心兩個男人，邊走邊說話。

    人群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學生們好奇的抬頭張望。

    那被環(huán)繞著走進來的男人氣定神閑，步伐沉穩(wěn)。

    他穿著簡單的襯衫馬甲，西裝外套隨意的搭在手肘，寬肩長腿，闊步行然，五官棱角分明，漆黑的頭發(fā)盡數(shù)梳向腦后，露出飽滿的額頭，深邃而凌厲的眉眼。

    幾個領導笑著同他介紹：“這就是物理系大部分研三的畢業(yè)生了，都是些好孩子，學業(yè)刻苦，積極向上。貴公司愿意跟我們學校達成畢業(yè)生合作計劃，能給這些孩子一個繼續(xù)學習的機會，我們深表感謝?！?/br>
    合作計劃自然不止五個物理系實習名額。所謂合作計劃，是全方面、包含所有系別在內(nèi)的，以后a大的應屆畢業(yè)生（不限專業(yè)）都可以獲得天寰集團的實習名額。

    秋招、春招期間，天寰集團也會著重考慮a大的畢業(yè)生，適當放寬標準。

    這項合作由物理系牽頭，物理系院領導們自然高興，這段時間都樂呵呵的，春光滿面。

    一行人腳步生風，邁過長長的地毯，走向主桌。

    沈聞神情溫和，唇角笑意并不明顯，氣度不凡的模樣，招的不少同學們私下討論起來，“這就是天寰集團的現(xiàn)任董事長？”

    “好年輕?！?/br>
    “看著年輕而已，我看百科上寫他今年三十了?！?/br>
    “三十也不老啊，在娛樂圈那就是當打之年?！?/br>
    何靜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小聲嘀咕：“靠，我還以為這種男人只存在于小說，沒想到現(xiàn)實里也有。”

    “有的人三十歲是上市公司老總，有的人二十五歲，買個小蛋糕還得找爹媽要錢?！崩吓Ｓ挠膰@息。

    老馬：“那我比你好點，我買蛋糕不用找爹媽要錢?！?/br>
    三人發(fā)出快樂的笑聲。

    何靜笑完，才發(fā)覺身邊的林言有些沉默的過分。

    她扭頭去看林言，搗搗他的胳膊，“林言，你發(fā)什么呆呢？”

    青年默不作聲，眉心卻是微蹙著的。

    循著林言的視線看去，何靜看見主桌一圈落座的人。

    幾個紅光滿面的校領導們笑著談起學校擁有的師資環(huán)境，不顯山不露水的提起幾個人名。a大名聲赫赫，國內(nèi)不少響當當?shù)娜宋锒籍厴I(yè)于此，每逢母校校慶，捐款的捐款，演講的演講，名氣或大或小，不過像沈聞這種身份地位的，還是鳳毛麟角。

    沈聞也笑著，他姿態(tài)自始至終從容不迫，長腿松散的交疊，襯衫領口被他解開兩顆扣子，沒了先前的正式，氣氛也愈發(fā)和睦。

    “我們公司不少高管畢業(yè)于a大，”男人語氣溫和，帶著幾分隨意，不疾不徐的點出：“他們的能力有目共睹。這趟來，除了跟a大簽校企合作合同，也是就這方面想跟a大達成更長遠的合作，不局限于春招秋招，讓天寰集團跟a大實現(xiàn)資源共享，優(yōu)勢互補?！?/br>
    幾個校領導笑意更深：“這就是‘校企合作項目班‘的雛形？沈總，我們學校目前每屆畢業(yè)生約八千多人（本碩博），這八千多人就業(yè)率的浮動情況您也了解過，如果開展‘項目班‘模式，每年我校能為天寰集團輸送的人才數(shù)量會大大提高，同時貴公司的實習成本也會降低——”

    不知是不是錯覺，何靜覺得，這位沈總，似乎若有若無的瞥了他們這桌一眼。

    何靜：“誒？”

    她感到奇怪，下意識想問林言看沒看見。

    身邊的林言早便收了視線，側(cè)顏冷白如玉，正淡淡的垂著眼皮，挾菜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