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濃郁的黑霧沉重地罩住了她，失去五感，失去五覺，彷佛世界末日后，就剩下她一個人，非常無助與孤單。

    忽然一把柔和的聲線在她耳畔呢喃，埋入手臂的臉被輕喚地抬起來，黑霧隨著呼喚漸漸退去，直覺告訴她呼喚的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吃力地從漆黑的空間爬起來，無力的雙腿由一步一步到跑起來，奔向透進(jìn)黑霧里的光芒。

    「姐！你醒啦！」阿列克謝激動的從床邊彈起來。

    「然娜！有沒有怎樣？阿列克謝，快點(diǎn)去叫醫(yī)生過來！」伊萬眼泛淚光，握住了女兒的手。

    睜開眼的第一剎那，五感歸位，被格林爾擊中過的地方很齊心發(fā)出了疼痛感，婠曲璩從喉嚨深處沙啞地發(fā)出一聲無力的呻吟，半撐的雙眼吃力地在附近能看到的視線里緩慢轉(zhuǎn)了一圈，終點(diǎn)落到一開始便被她忽視的人身上。

    「她……呢……」說兩個字都使盡了她的力氣，被握住的手也難以抽回來。

    「你說那個小女生？她守在你身邊一夜一天，剛才撐不住睡著了，雷小姐讓人把她抱到隔壁病房休息?！股頌楦赣H，伊萬見到女兒全身瘀傷的那刻心臟都像被抽走一樣無法呼吸，大腦也停頓。

    他收到消息然娜被那個男人帶到了新奧加廖沃的一刻，體內(nèi)的細(xì)胞在顫慄，不多久便收到阿列克謝發(fā)過來的密碼，說他正趕回來，伊萬等他回就馬上坐車趕去新奧加廖沃，但半路收到那個男人發(fā)過來的訊息，說然娜昏倒送去了醫(yī)院，所以途中他們改到了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然娜被推去了做腦部掃瞄，等待的期間，意外地見到雷小姐出現(xiàn)，她把然娜為甚么會昏倒的原因告訴了他。

    他沒想過，自己的懦弱造成了女兒的傷害，女兒比他更勇敢去爭取屬于自己的東西。

    報告出來了，醫(yī)生宣布然娜雖然被重?fù)袅艘蝗陬^部，不過有護(hù)盔，只是受到震盪以及一直把崩緊的神經(jīng)霎時放松了才會昏倒，暫時沒發(fā)現(xiàn)腦部有出血的現(xiàn)象，不過醫(yī)生建議留院觀察兩天比較安全。

    聽到小潪沒被那個男人帶走，曲璩放下了懸浮在半空的心，力氣隨著身體的血液奔流而恢復(fù)，冷淡地把手從溫?zé)嵊謱挻蟮氖中睦锍榛貋??！肝覜]事了，麻煩請你離開，我不想見到你?！?/br>
    伊萬欲言又止，心里頭非常矛盾，病房里，充斥著一團(tuán)千年都解不開的霧墻，頓時陷入無言以對當(dāng)中。

    「爸，醫(yī)生來了！」阿列克謝比醫(yī)生們還跑得快，他前腳踏進(jìn)去，幾個腦科醫(yī)生也趕到了。

    伊萬只好從床邊退開，跟女兒的隔墻，好像再怎么努力，也無法挽回。主治的醫(yī)生替婠曲璩作了一系列基本的檢查，詢問了她一些實時的感覺，在診療板上寫上幾行診斷「你受到了輕微的腦震盪，為安全起見要留院觀察兩晚，兩天后我們會再為你做一個腦掃瞄，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至于你身上的瘀傷，院方會開一些退瘀膏藥給你?！?/br>
    「哦……住院費(fèi)誰來付?」曲璩問了一條在場所有人都感到突兀的問題。

    「這一層……總統(tǒng)閣下沒交代。」醫(yī)生抹了把汗，病人住院不是由病人或病人家屬來付嗎……

    「好人做到底，由我來付?！购龅?，雷紫薰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身旁跟了一個嬌瘦的身影。

    「不用，她錢多，由她自己來付。」那抹嬌瘦的身影厲了某人一眼。

    「小潪～」虛弱中帶著甜美的叫喚想念的人，曲璩整個人都精神了好幾度。

    醫(yī)生們互相看一眼，總之醫(yī)藥費(fèi)住院費(fèi)有人負(fù)責(zé)，其他事甚么都好說，主治醫(yī)生對來到病患身邊的東方小美人再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便離開了病房，他們還要對總統(tǒng)閣下報告病人醒來的事，還有……病人曾經(jīng)問過住院費(fèi)誰付的怪問題。

    雷紫薰還有點(diǎn)事要處理，探望了幾眼確定人沒事也走了，留下的阿列克謝跟伊萬，也在曲璩向阿列克謝瞪了幾眼沒多久，他也勸了父親先行離開，終于，病房里就剩下了她跟嬂潪。

    病房霎時靜了下來，一直強(qiáng)撐住的嬂潪坐在床邊沒預(yù)警地哭了起來。

    「怎么了？」曲璩慢慢把她的手握過來往自己的唇上輕柔地親了親，她多想傾過去把她抱緊，可身體還沒能自由活動?！竸e哭，哭得我心像被人揪住，不舒服?！?/br>
    嬂潪拗氣的爭開她的手，雙手遮住雙眼任由自己釋放情緒，曲璩無能為力只能安安靜靜躺坐在床上看著她哭，聽著她的抽泣聲，每一秒都像要把她的心撕碎的難受，等了好一會兒，敏銳察覺小潪的抽泣聲減緩了，她試著把手再探過去，將她擋在臉上的拉下來握入手心里。

    「過來?！顾p輕拉了拉她。小潪依然像尊佛的不動，頭還扭過一邊，不看她?！肝义e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好麻，原諒我～原諒我啦～」她像小孩的不斷搖晃她的手，她的幼稚行為打動了嬂潪，對方破涕為笑，帶著濕潤的雙目嬌嗔地瞪住她。

    「過來坐。」曲璩拍拍身邊的小空位。

    「答應(yīng)我…..」嬂潪坐過去，手心撫在她的臉上。低聲輕喃「以后不允許你再做這樣的事了。」

    「答應(yīng)你可以，除非你也答應(yīng)嫁給我?！骨车纳倘私圃p本色，是與生俱來，她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甚么矯情旖旎霎時被她這句話破壞得徹底，嬂潪冷漠地把撫在她臉上的手收回，改為捏住她的臉，卻又感到嬌羞瞪住某人「得一想二，果然總統(tǒng)說得沒錯，你天生就得好好當(dāng)商，不當(dāng)商你根本沒有甚么優(yōu)點(diǎn)，小氣又任性，除了好看這一點(diǎn)外，其他全是缺點(diǎn)，看上你是我瞎了！」

    「啊啊啊…..痛痛痛?！?/br>
    曲璩不敢拉開她，可真的被捏痛，她好說也是個病患……怎能被這樣對待。

    某病患被嬂潪“虐待”了雙頰一番后，也得到了非常優(yōu)厚的待遇，例如嬂潪親手燉了一壺雞湯，還親自一口一口地餵她喝，喝完湯還有愛心便當(dāng)，雖然菜式較為清淡，但曲璩就是覺得好吃，把一大個便當(dāng)吃到可以照鏡子，一粒米飯也不剩，吃飽了，曲璩莫名感覺到睏，但睡前她想去洗澡，嬂潪也親自幫她洗，期間某病患又犯狐貍心思了。

    浴室里，赤條條的她被安排坐在椅子上，嬂潪細(xì)心把調(diào)好水溫的水淋在她身上，擠了點(diǎn)淋浴乳往她身上擦，她洗得非常正經(jīng)與專心，小手掌擦過某人的豐滿時，某人突然就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移開。

    「你干嘛，快放手?！箣罎灨惺艿交瑵櫟呐菖莞遣课还饣挠周浫岬挠|感，頓時雙頰擦出一片羞紅。

    曲璩把五指跟她扣起來，往她無名指上親了一吻「我遲早會在這里套上一個圈，把你圈住，讓你成為我的人?！?/br>
    「曲……」嬂潪轉(zhuǎn)過來，抬起她的臉一言不發(fā)凝盯著她藍(lán)色的雙眸，忽地猛然傾下去吻住她，激烈地吸吮她的唇瓣，用舌尖描舔著，撬開她的唇齒，跟里面也急不及待探出來的舌頭綿密地纏緊攪轉(zhuǎn)。

    充滿泡泡的雙手探游在她赤裸的肌膚上，特別留停在某個豐滿誘人的地方疼惜地輕撫揉捏，被撫的人吃力地吸著氣，五指覆在胸前的手背上，跟隨它的步伐來回游移，而步伐沿著她的腰線正往下移……

    ──篤篤篤。

    連聲的敲門聲驚嚇了沉醉中的二人，特別嬂潪有很大反應(yīng)，把落在婠曲璩身上的接觸全部撤走，雙頰被曲璩玩味的目光瞅得緋紅，她一手巴在她的臉上，對敲門者問：「誰？有甚么事嗎？」

    「我是護(hù)士，請問車爾尼雪夫斯基小姐是在洗澡嗎？需要幫忙？」原本洗澡這工作是她們的工作，特別是這位車爾尼雪夫斯基小姐被上面吩咐需特別小心照料。

    曲璩笑咪咪地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胸上覆過去，用唇語說：「我喜歡。」

    「不……不用了！已經(jīng)快好了，謝謝?！箣罎瀽佬叱膳昧σ蛔?，刻意弄痛她。

    某人受到教訓(xùn)，痛得咬牙切齒，嘟起嘴巴。

    洗了一個舒服的澡，曲璩被扶回去病床躺下的那刻就睏了，她半瞇著眼睛，牽住嬂潪的手不放，她心里面總怕一放手，小潪會被各路的人搶走?！竸偛旁∈依锏暮罄m(xù)……等我出院恢復(fù)體力再給你?！?/br>
    「說甚么話！別提了！」嬂潪嘖了一聲，她感到羞慚，撇過頭不對上她的雙目，她竟然把持不住，差點(diǎn)把一個病患給……給……「你累了就睡，養(yǎng)好精神?！?/br>
    嬂潪替她調(diào)整枕頭讓她睡得舒服點(diǎn)，等到調(diào)好，手又被牽緊不放，她坐到床邊用另一手輕撫她的臉，安撫道：「放心睡，我不會離開的，你睡醒我保證第一眼就看到我，好不？」

    她很累，全身酸軟又痛，臉上手心的溫暖成為了曲璩入睡的助眠劑，她的小指從眉心掃撫到鼻尖，輕柔地來來回回，抵不住黑霧的濃罩，曲璩再度被扯入夢里，睡得沉穩(wěn)。

    睡去的容顏看上去十分睏倦，臉色也不太好，帶了點(diǎn)蒼白。嬂潪用食指指尖描繪她的雙眉，撫過眼窩跟鼻樑，停落在軟柔的唇瓣上，指腹左右摩挲，眷戀而不捨得移開。

    嬂潪收回指尖，輕微地嘆了口氣……

    「你對我太好了，叫我怎么捨得不要你呢……傻瓜。」她皺皺鼻子吐了吐小舌，難得露出俏皮的樣子，指甲輕點(diǎn)在她的眉心，在上高打出一個十字指甲印，彷彿是對曲璩剛才在浴室里的話作出了一個秘密的回應(yīng)。

    第二天，當(dāng)嬂潪餵著病床上的人吃著午飯的時候，某位不太受歡迎的人來了探病。

    「呢，住院費(fèi)不是該由你付的嗎？是你的人打到我進(jìn)院的?！骨车芍鴣砣?，卻又慢條斯理地吃下小潪送來的飯菜，沒想到蒸排骨也相當(dāng)好吃。

    「好說了，這場比賽你同意的，打架難免受傷，你有見過拳擊比賽被打傷一方的醫(yī)藥費(fèi)由對手來付的嗎？你真比你爸更有商業(yè)頭腦?！箍偨y(tǒng)自覺地坐在一邊的沙發(fā)里，雙目只掃了兩眼病床上的女人，其馀的時間，他是對床邊的小女孩拿著的那盒便當(dāng)更感興趣。

    聞起來…..更香。

    「總統(tǒng)閣下，我姐呢在比賽贏了，所以你會兌現(xiàn)承諾的吧？」阿列克謝蹭到一盒便當(dāng)吃到一半見大人物來了也忍痛暫時放下，他有正事要跟這個人討價。他見到對方點(diǎn)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下面的人生大事「所以囉，我也能自由戀愛吧！」

    總統(tǒng)手掌托腮，食指往耳屏處敲了敲，是他慣性思考時候的小動作。他轉(zhuǎn)變了一個開放式的坐姿，翹起了腿，懶洋洋斜瞄他：「哼，打贏格林爾是你姐而不是你，你想怎樣？有對象了？」

    「嗯！我喜歡了一個女孩～打算追回來當(dāng)老婆。」阿列克謝想到龔晏心口也會呯呯跳。

    他花癡的笑容讓總統(tǒng)不禁冷嘲了一聲「那個女孩叫甚么來著？」他問的是站在旁邊的格林爾，格林爾壓聲道：「叫龔晏?！?/br>
    「對，龔晏，人家喜歡你了嗎？追到再跟我談條件?！顾㈨税⒘锌酥x一眼，改了個口氣向嬂潪作出了一個邀請「我想邀請你為我烹調(diào)今晚的晚餐，當(dāng)然費(fèi)用我會付的?！?/br>
    「不可以！」病床上的人搶口代答。

    「當(dāng)然可以，是我的榮幸?！箣罎灳o張的站起來。

    「幾點(diǎn)要開始準(zhǔn)備你就跟格林爾說一聲，他會過來接你的，晚餐定在八點(diǎn)吧，我還有工作?！箍偨y(tǒng)經(jīng)過嬂潪的時候輕拍她的肩，溫文一笑便匆匆離開。

    「小潪，怎么可以啦，那我的晚餐怎么辦？」曲璩拉她回來嘟嘴抱怨。

    「放心，我提早做了，晚上叫護(hù)士熱一下就可以吃?！箣罎炇Π矒?，拿起便當(dāng)繼續(xù)餵食。

    阿列克謝被總統(tǒng)打擊了一百萬個點(diǎn)，他邊吃嫂子的便當(dāng)邊傳訊息給龔晏，可是人家龔宴回覆都是一兩句，對他十分冷淡，他化悲憤為食量，一口接一口地掃光手里的盒飯。

    飯后，她們?nèi)チ酸t(yī)院的花園走動消食，柔和的陽光曬得她們很舒服，即使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牽手走著，她們也感到幸福。走了兩圈，處理工作趕過來看女兒的伊萬正好遇上她們，伊萬走近，曲璩即時嫌惡地拖著嬂潪要回去病房。

    「別這樣，他是你爸?！箣罎烆D住了腳步不給她走，待伊萬來到她們面前，她有禮微笑問好「叔叔來得正好，你陪曲璩聊聊，我去拿水喝?！顾^伊萬的大掌，把曲璩牽住她的手放到上面，再在她耳旁壓聲警告：「不準(zhǔn)對你爸不禮貌，有話好好說?！?/br>
    被治得貼貼服服的某人撇了撇嘴，待小潪離開視線范圍便把手縮回來，不遮不掩地露出一地的嫌惡嘴臉，輕哼一聲側(cè)過身用肩膀?qū)χ?/br>
    「這里曬，我們?nèi)ツ沁叞??！挂寥f也從遠(yuǎn)去的背影攏回了視線，落到像極老婆的女兒身上，特別那雙堅韌不屈的眼神，每次看到，彷彿年少時結(jié)識的婠葶就站在眼前。

    當(dāng)時，婠葶亦是用這雙目光讓父母答應(yīng)讓她嫁到俄羅斯的。

    頂著頭上的大太陽確實曬得她有點(diǎn)不適，婠曲璩不情不愿地輕哼一聲，逕自走過去陰涼的地方坐下，她坐姿封閉，雙手抱臂，把腿翹起來，盡量在狹小的二人椅子上跟伊萬保持最遠(yuǎn)的距離。

    二人各坐一端沉默不語，氣氛倒沒有尷尬，也許可以說婠曲璩散發(fā)出的氣場直接筑起了一面無形的墻，隔絕與伊萬產(chǎn)生的化學(xué)氛圍。伊萬低頭捏了捏手中的盒子，他緩緩地把盒子放到他們中間，再把它推近女兒身旁：「我給你帶了＊蜜餅，正好拿來跟那個小女孩一起享用，還有……對不起，曲璩?！?/br>
    （＊蜜餅是在黑麥蜂蜜餅中加入香料，香料的辛辣與蜂蜜的香甜融為一體，算是俄羅斯的原創(chuàng)甜食。）

    伊萬再也不堅持喊她然娜，既然她不喜歡然娜這個身份，他其實也不必那么執(zhí)著，喊她然娜是讓自己覺得過去的女兒妻子都還在，眨眼人生都過了三分二了，做人……何苦捏著拳頭不放呢。

    這是伊萬聽到曲璩進(jìn)醫(yī)院的那刻突然想通了的事。

    「她叫小潪?！骨称沉艘谎勰莻€包裝華麗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她最喜歡那間店的出產(chǎn)，很久沒吃了，自從母親走了，她再也不敢吃了。

    喜歡吃蜜餅也是因為母親愛吃，母親說嫁過來俄羅斯唯一喜歡上的食物，也是伊萬每次買這間店的蜜餅回來時，母親笑得最燦爛、最開心。想到母親總在吃蜜餅時在她耳旁讚美伊萬的細(xì)心體貼，想到了母親每次提起伊萬，也是笑得特別燦爛……

    母親很愛父親，這是毋容置疑的，而她竟然把父親一氣就氣了十幾年，把他的愛視若無睹，如果沒有他背后在幫她，bd又怎會真的不被地方警察查驗，她的戶口又何來定期的巨款讓她胡亂揮霍。

    忽然莫名的悲痛的情緒讓她一度哽咽，她把盒子拿過來解開絲帶，從里面取出一塊蜜餅咬下一口，熟悉的味道，清甜可口，過往一家人開心的日子如走馬燈閃過腦海，父親充滿歉意的道歉像在心口打了一槍一樣，痛得發(fā)麻，她明明就知道當(dāng)年并不是父親的錯。

    眼淚除著熟悉的甜味奔騰落下，她一口一口地吃，吃著吃著也藏不住哭泣聲，淺淡的咸味滲入蜜餅里，變成了一片苦澀。

    「曲璩，怎么了？」伊萬聞聲轉(zhuǎn)過身來，手足無措地看著女兒哭不成聲，他想把她抱入懷里安撫，又怕女兒反感，更加討厭他。

    「爸……對不起?！骨硳暝艘幻刖妥詣拥谷敫貞浝镆粯訉捄裼譁嘏男貞眩蜒蹨I擦在他的名牌襯衣上，彷彿回到小時候跌痛了被父親抱入懷里一樣，有一個安全的地方放聲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爸……我沒有保護(hù)好mama，明明是我的錯，我卻把錯誤都賴在你頭上，對不起對不起……」

    一雙結(jié)實的手臂緊緊地圈住懷中的女兒，大掌舉高猶疑了一下，始終往女兒秀麗的長發(fā)上下揉撫，低聲呢喃：「你沒有錯，爸爸知道的，都是爸爸的錯，不需要說對不起，你沒錯……」

    「爸…...mama其實是…….」曲璩從他懷里抬起頭，凝視一張跟她只有幾分相似的臉。

    「嗯?其實甚么?」久沒擁抱女兒的伊萬心里樂呵呵的，也沒注意到女兒臉上幾分的掙扎與猶豫是出于甚么。

    對上父親充滿疼愛的眼光，真相就這么地卡在喉嚨，想到母親臨走前的叮囑，而且現(xiàn)在講出真相只會讓父親再度陷入悲傷里走不出來，曲璩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蜜餅笑道：「出院后我們一起帶蜜餅給mama，她生前最喜歡吃的了。」

    「好好，你得好好休息，是不是明天可以出院了？」伊萬從西裝口袋里抽出手帕，輕柔地替女兒擦乾凈臉上的淚痕。

    「是吧，我覺得現(xiàn)在出院也可以，不必要多待一天?！骨程ь^向伊萬突然做出一個萌萌的樣子，撒嬌挽住他的手臂問：「爸，今天出院吧，待在這里多一天我就要悶死了，今天出院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吃晚飯。」重點(diǎn)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跟小潪親親抱抱，該死的阿列克謝毫無電燈泡的自覺，天天死賴著。

    「醫(yī)生說要多觀察一天，叔叔，你不能答應(yīng)她。」躲在暗處看完父女破鏡重圓的一幕后，嬂潪適時端著三瓶水來到他們身前，走到半路就聽到某人又想作妖了。

    嬂潪擋去了光線，站著的她此時在曲璩眼里像個巨人一樣，給她很大的威壓，害她挽緊伊萬的手，往后宿了一宿，一臉委屈巴巴又不能抱怨的模樣。

    伊萬側(cè)一側(cè)頭看到女兒的望而生畏的神緒，嘴角不自覺就飛了起來，哎呀，小霸王也有被馴服的一天。

    曲璩是家中的大女兒，阿列克謝出生前，家中她最大，他跟婠葶對她十分寵愛，寵得無法無天，在學(xué)校沒少欺負(fù)人的，到有了阿列克謝之后，由于是個弟弟，也是第二胎，他跟婠葶雖然也疼弟弟，可惜曲璩怎么都算是他的掌上明珠，當(dāng)爸的總把女兒的不好全都包容，她打同學(xué)打到鼻血流了，他見完老師帶她回家也只是罰她站在房門口直到反醒為止而已。

    半夜他還偷偷跑出房間，把跌坐在地上睡了的女兒抱到床上。

    有時候他會想自己太寵她，會不會寵得太過霸權(quán)？沒有男人敢追她？現(xiàn)在可好了，確實沒有男人，來了一位小姑娘，小姑娘個子小小的，身材又嬌瘦，沒料到她的一句話，寶貝女就閉口不敢再說要出院，剛才啊，他差點(diǎn)就同意，馬上替她辦出院手續(xù)呢。

    「曲璩，多觀察一天比較好，爸爸也經(jīng)不起刺激啊，心臟不行了?！顾p揉女兒的肩膀，從盒子里拿出一塊蜜餅給小姑娘「來，媳婦，吃一塊蜜餅，曲璩小時候很愛吃的。」

    「爸?。迨澹　挂宦曄眿D難得讓曲璩一臉通紅，嬂潪更不用說，害羞得接過蜜餅坐到曲璩身旁細(xì)口地吃起來，不敢看向叔叔。

    伊萬笑得彎起一雙灰藍(lán)色的眼睛，等了這么多年，女兒變了兩個回來，真好。

    聽說媳婦很會煮菜，日后應(yīng)該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