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者的小哭包(九)
空氣中飄散著陣陣焦碳?xì)馕叮瑵M目瘡痍,高大筆挺的枝干被燃出一片片焦黑,遍地斷裂枯枝與發(fā)黑的葉片,放眼望去一片慘澹,同遠(yuǎn)處尚未受到火灼的蒼翠林木相差甚大。 周懷墨在地面鋪了張墊子,同白玖玖坐下休息,周圍的溫度仍偏高,白玖玖對于這種熱不太適應(yīng),拿出先前周懷墨送他的那瓶活水壺灌起水來,試圖降低身體熱度。 周懷墨看他喝得急,不由開口道:「慢慢喝,小心嗆著了?!?/br> 白玖玖聽話地放慢速度,喝得滿足后習(xí)慣性地將水壺遞給身旁的人,隨后手一僵,驀然反應(yīng)過來兩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係還處于曖昧期。 周懷墨卻是輕笑一聲接過水壺,就著剛才白玖玖抵在唇上的位置喝了幾口,這才伸手還給他。 白玖玖面色透出微紅,避開周懷墨帶笑的目光將水壺迅速收回儲物空間。 兩人休息一番后再度啟程,距離虛海愈近,白玖玖便能隱約感覺到那來自血脈的興奮,似是心中有什么在喧囂著想盡速回到海洋之中,那是孕育出無數(shù)鮫人的地方,是他們鮫人的家,而屬于鮫人的本能讓他現(xiàn)在即使不藉由地圖也能判斷出正確方向。 深入樹林之中,料想接下來不太可能再遇到人,白玖玖便和周懷墨一樣將易容術(shù)卸下了。 青翠色彩像是要滿溢出來似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貋讚?jù)了整個視野,靴子軋過枯枝落葉發(fā)出窸窣微響,愈是深入樹林便愈是安靜,那些初始還聽得見的蟲鳴鳥叫逐漸消失,只剩下一派岑寂。 這種寧靜足以令人感到不安,不過由于身旁有人,白玖玖絲毫沒有感到惶然,反而對于即將見到虛海而滿心期盼。 周懷墨始終警戒地將他護(hù)在身旁,并為他劈砍開繁復(fù)枝葉開闢出一條道路,高階修者的直覺告訴他這座樹林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簡單,存在了上千年的樹林,其中必定生活著神秘且危險的奇珍異獸。 林中微暗,日光多半被層層疊疊的葉片擋住了,只剩下稀疏光線,周懷墨驀地頓下腳步抬眸看向某個方向,目光瞬間銳利似刃,白玖玖也隨之望去,依稀能聽見林間發(fā)出了沙沙聲響,似是有生物急速接近。 兩人警惕起來,周懷墨沉著臉色上前一步將他牢牢護(hù)在身后,前方傳來的聲響愈發(fā)明顯,地面甚至能感受到輕顫,似有巨獸走動而引起。 隨著腳步聲愈發(fā)明顯,那接近兩人的妖獸輪廓也逐漸顯現(xiàn)出來,茂密枝葉間竟不只一個身形,白玖玖掃了眼,約莫有五隻左右。 巨獸形似山豬,體型壯碩,最高的約五米,最低也有三米,渾身覆蓋著深棕色的粗硬鬃毛,看上去如針般扎手,牠們尖長的犬齒微彎,看上去攻擊性很高,一雙雙混濁眼珠赤紅,此時正死死盯著他和周懷墨,呼吸急促而重。 白玖玖注意力卻從巨獸身上移開,他仔細(xì)嗅了嗅,空氣中除了巨獸的氣味外……似乎還摻雜了什么。 淺淺的,像是花香。 兩人對面,領(lǐng)頭體型最大的巨獸四肢在地上不耐地刨了刨,隨后昂首低低咆哮了聲,撒開四肢率領(lǐng)身后幾隻巨獸直衝而來,牠們眼中俱帶著不正常的噬血瘋狂,粗暴地想將兩人輾壓撕碎。 巨獸奔跑的轟隆聲響起,周懷墨神色凜然,墨黑眼眸深邃難測,一股洶涌氣流順著他的意識向眾獸奔去,挾帶著狠戾殺氣的風(fēng)化為銳刃,無情地劈砍刺入巨獸體內(nèi)。 堅硬的皮毛在鋒利風(fēng)刃下顯得格外脆弱,灼熱鮮血噴灑而出,在地上落成一攤攤血色,風(fēng)刃毫不留情地準(zhǔn)確刺入巨獸命脈,不過幾擊便能掠奪走牠們的生命。 巨獸們咆哮掙扎,低沉暴躁的嘶吼回蕩于鬱鬱蒼翠間,血花四濺,狂暴的模樣格外懾人,可巨獸們卻壓根不敵周懷墨,短短數(shù)息內(nèi)便皆重重倒落在地,只能任由自己體內(nèi)的鮮血流失,體溫逐漸下降,在這片林中就這么失去呼吸。 周懷墨始終摀著白玖玖的雙眼,他只能在一片黑暗中聽見巨獸的嘶吼聲,而濃郁的血腥氣息俱被周懷墨刻意凈化,讓他連腥氣都聞不見。 「走吧?!怪軕涯珳厝岬溃S后一把抱起白玖玖越過巨獸尸體遠(yuǎn)離,地面在他的疾行下飛速向后,不一會兒便完全看不到那些倒地不起的巨獸了。 白玖玖被周懷墨摟在懷中,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堅實的胸膛傳來溫暖熱度,也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眼中隱約浮現(xiàn)濕氣卻又被他迅速歛下,白玖玖抬手推了推他,「我能自己走?!惯@樣被人一直抱著,即使沒被旁人看見也實在有些丟人。 周懷墨低頭迎上他柔和堅定的目光,「我能走得更快。」他稍稍攬緊了懷中容貌昳麗的青年,眉目間浮出一絲不明顯的失落。 白玖玖同他相處不只一輩子,自然察覺了周懷墨的情緒,他對這個世界有些玻璃心的對象感到好笑,神色也不由自主柔和下來,他微微彎起眉眼,黝黑眼眸中盈滿了笑意,「我們一起走?!?/br> 周懷墨在他的笑容下一陣?yán)闵?,下意識將他放了下來,隨后手中便有柔軟物事觸上,周懷墨瞳孔驟擴(kuò),眸中映出了青年奪人心神的笑容,剎那像是有涓涓細(xì)流倘入胸膛,將心口溫柔地包覆起來。 白玖玖牽著他的手率先向虛海方向走去,周懷墨趕緊跟上他的步伐,目光卻始終落在他身上。 拂開繁茂枝葉,又走了一個小時,眼前仍是大片生長挺直的枝干與綠葉,涼風(fēng)流竄過林間,帶起了陣陣翠綠波濤。 濕氣漸濃,一旁的葉片上都凝著一顆顆細(xì)小露珠,腳底的枯葉也帶著潮氣。隨著他們的深入林木也生長得愈發(fā)茂密,幾乎將陽光皆遮住,眼前一片昏暗,若不是他們倆階級頗高,夜視能力極好,怕是會看不清前路而一頭撞在樹干上。 不過周懷墨還是擔(dān)憂他的安全,抬手燃起一簇火焰,讓那灼灼火光漂浮并跟隨在兩人身旁,將四周景物映得清晰。 漸漸地,似曾相識的香氣再度瀰漫出來,雖然非常淺淡卻依然被兩人察覺了,周懷墨見多識廣,當(dāng)即沉聲道:「是蝕骨花?!顾D了頓,又道:「剛才的巨獸恐怕也是受牠影響?!?/br> 那些形似山豬的巨獸狀態(tài)明顯不正常,明明該察覺出他們是高階修者,實力遠(yuǎn)高于自己,可巨獸還是主動向他們攻擊過來,情緒格外暴虐,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性命 白玖玖一聽也明白過來,恐怕是蝕骨花發(fā)覺了他們的存在,妄圖先cao縱巨獸消耗他們的實力,再將它們誘入自己的地盤內(nèi)吞食吸收。 蝕骨花捕食方式兇殘,在逸行大陸素來是修者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妖植,牠們散發(fā)出的花香具有強(qiáng)大的迷惑能力,能輕而易舉捕獲比自己更高階的生物,若獵物體能較好會因攻擊幻象而耗盡靈力,體能差的則會逐漸昏迷陷入幻境,最終只能任由蝕骨花將之拖來并以具腐蝕性的黏液吞噬。 除了能迷惑神智使人產(chǎn)生幻覺的花香外,蝕骨花還有另一種強(qiáng)悍的攻擊方式,那便是牠的藤蔓,蝕骨花長有十幾條巨大的藤蔓,能延伸出去約三十公尺,幫助蝕骨花將意識不清的獵物捕捉過來。這種暗綠的藤蔓蟄伏于樹林之中,格外危險,令人防不勝防。 不過看到蝕骨花還有另一層意思,那代表他們已接近虛海了。 花香縹緲而悠遠(yuǎn),白玖玖感覺這蝕骨花似乎已距離他們不遠(yuǎn),他同周懷墨警戒地緩緩向前,靜謐的樹林間偶有枝葉窸窣聲響起,令人心驚。 兩人都具有高階實力,短時間內(nèi)不會受到蝕骨花香的迷惑,而似乎是察覺花香對他們的影響有限,不遠(yuǎn)處的蝕骨花驟然發(fā)難,粗壯藤蔓騰空而起挾帶著極大力道拍向兩人的位置,似是想直接粗暴地將他們捕捉起來。 周懷墨攬住白玖玖身影一閃避開藤蔓,空中氣流順著他的意識產(chǎn)生細(xì)微改變,匯聚出無形的風(fēng)刃朝數(shù)條攻來的藤蔓劈砍而去,多條藤蔓被切斷后在地面翻滾掙扎,揚(yáng)起大片落葉,甚至將樹干撞裂斷開,場面一時極為混亂。 有斷裂藤蔓仍想繼續(xù)朝兩人攻來,在藤蔓流出不明汁液的斷口處卻陡然燃起火焰,火光順著斷口處迅速地向上燃去,將暗綠色藤蔓燒得焦黑,不一會兒整根藤蔓便失去了動彈之力。 火焰的cao縱極為準(zhǔn)確,除了藤蔓外并沒有燃燒到其他地方,頃刻間便有數(shù)條藤蔓被燒出焦味,無力地跌落在地,白玖玖看著地上燒得黑黝黝的數(shù)條藤蔓,嘴角不由抿出一抹笑。 蝕骨花似是察覺這回相中的獵物實力太高,難以對付,連忙將剩馀存活的藤蔓收回,可就在那些藤蔓急速撤退時卻有火光驀地燃起,纏上了那些即將退去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過去。 捕獵者與獵物的身分已然對調(diào),不遠(yuǎn)處的樹葉忽然劇烈抖動,似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強(qiáng)烈地掙扎。 維持了大約一分鐘,那處sao動便逐漸平息下來,鼻端隱隱漂來一股焦味,卻又被周懷墨輕輕一拂,燒焦氣味霎時一掃而空,只剩下樹林原有的林木清香。 白玖玖為那連面都沒見到便被周懷墨迅速燒死的蝕骨花哀悼一秒鐘。 樹林恢復(fù)一片寂靜,周懷墨依然摟著他,還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沒傷到你吧?」 白玖玖笑了笑,「當(dāng)然沒有?!顾麖氖贾两K都被周懷墨護(hù)在懷中,蝕骨花哪里能傷到他。 不過......「原來你也會火系法術(shù)?」他之前看周懷墨多半都是使出風(fēng)系法術(shù),沒想到火系法術(shù)也使得這么溜。 周懷墨眸中浮現(xiàn)溫柔笑意,「各系術(shù)法我都會一些。」 話雖這么說,白玖玖明白以他的真正實力恐怕不只是「一些」。 擊敗了蝕骨花后兩人繼續(xù)向前。 林中萬籟俱寂,蒼翠林葉遮天蔽日,使得四周陰暗幽靜,微微濕氣附著在衣襬上,卻因衣料的特殊而沒有暈染出水漬,而是凝為小水珠滑落。 約莫行走了半個小時,兩人又遇見一株蝕骨花。 周懷墨一步向前將白玖玖護(hù)在身后,前方數(shù)條比先前更為巨大的藤蔓襲來,在空中揮舞出呼嘯風(fēng)聲,可以想見若是被這藤蔓當(dāng)頭拍下,只怕會變作一攤rou泥。 望著那些不懷好意的壯碩藤蔓,周懷墨神色冰冷,凜冽風(fēng)聲頓起,唰唰幾下便將藤蔓盡數(shù)斬斷。 隨后便是灼熱火焰撲向掙扎不已的藤蔓,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將藤蔓燃燒成一條條焦炭。 周懷墨本想直接將cao縱藤蔓的蝕骨花也一併燃燒殆盡,身后的青年卻驀地拉了拉他,「算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br> 周懷墨轉(zhuǎn)頭看向他,青年的眉眼彎出熟悉的美好弧度,眸中寧靜溫和,修長手指此刻拉住了自己的衣襬,像是撒嬌般晃了晃。 按照青年的意思停手,周懷墨心中卻驀地浮現(xiàn)一絲不安。 隨后周懷墨便看到青年面上笑意更濃,眉梢眼角漫上了一絲妖冶,漆黑眼眸中似染上了魅惑之色,正含笑定定望著他,粉嫩唇瓣微揚(yáng),襯得一張精緻臉龐愈發(fā)蠱惑人心,驚心動魄。 像是嫌熱般青年的白皙指尖扯了扯衣領(lǐng),露出底下弧度玲瓏的鎖骨,那白皙景色讓周懷墨眼中一片晦暗,胸口霎時如火燎般灼熱。 周懷墨抬手捉住了青年的手腕,周身氣勢卻是猛地一變,神情驟然下沉,黝黑眼眸迸發(fā)出駭人殺意,似是帶有暴虐野性的獸類張嘴露出尖銳獠牙,眸中染上了噬血怒意。 「你不是他?!?/br> 「......唔!」一條極為粗大的藤蔓牢牢綑在腰上,力道大得像是再用力幾分便能將他的腰絞斷,白玖玖被這條藤蔓粗魯?shù)爻硞€方向拖去,背部不斷摩擦著地面,衣服已被地面的樹枝、小石子等割破,隱隱滲出血絲。 背部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白玖玖的眼淚已不受控制地流出,在所過之處留下一顆顆細(xì)小的潔白珠子。 這藤蔓出現(xiàn)得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他與周懷墨不知何時便被困在幻境中并拆散,白玖玖使勁地拉扯藤蔓,努力自救。 指甲逐漸伸長變得尖銳,鮫人便是藉由這個來對付虛海中的變異海洋生物,那指甲堅硬地如同刀刃,白玖玖用力劃向綁在腰上的藤蔓,將藤蔓割出許多極深的傷口,漆黑瞳孔此時已轉(zhuǎn)為獸類的豎立獸瞳,渾身散發(fā)著屬于高階靈獸的懾人氣勢。 鼻尖飄散著馥郁花香,藤蔓似是沒料到獵物還有如此強(qiáng)悍的還手之力,被他割得措手不及,拖行著他的藤蔓當(dāng)即緩了下來,其他藤蔓則兇狠地朝白玖玖擊來。 白玖玖手下一用力,在霎那間割破藤蔓躍出并避開其他攻來的藤蔓,他調(diào)動著體內(nèi)靈力,樹林中的潮濕氣息隱隱躁動,那些濕潤水氣逐漸改變位置,順著他的意識在半空中凝結(jié)為堅硬的刀刃。 水刃在空中散發(fā)著寒涼氣息,折射出凜冽光芒,一反原先的溫柔姿態(tài),眾多水刃殺意騰騰地像藤蔓奔馳而去,在數(shù)息間便將藤蔓切成碎片。 白玖玖走上前,冷臉看著藤蔓在水刃前毫無招架之力,他一把捉住剛才綑住自己的那條粗壯藤蔓,使勁狠狠一拔。 「轟隆──」不遠(yuǎn)處藤蔓被連根拔起的蝕骨花暴動了,花香頓時濃郁地令人作噁,其他藤蔓像是不要命地向他襲來,卻又被水墻牢牢擋住,并在水刃的攻勢下支離破碎。 白玖玖甩下手中那條藤蔓,任由牠被水刃絞碎,他撥開重重葉子緩緩走向蝕骨花,看著那朵隱藏在繁茂枝葉間的暗紅色巨花,手一抬,鋪天蓋地的水刃便直衝而去,冰涼水意霎時瀰漫在這片空間,將那抹帶著蠱惑性質(zhì)的香氣稍稍掩蓋下去。。 蝕骨花失去藤蔓后毫無還擊之力,須臾間便被完全絞殺,只剩下香氣仍飄散于空氣中。 白玖玖確認(rèn)蝕骨花死了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他必須趕緊找到周懷墨,對方現(xiàn)在肯定很擔(dān)心他。 白玖玖依照零一的指示在林中疾步穿行,周圍回歸一片靜默,不聞鳥鳴啁啾,大片翠綠盈滿視野,林木向上伸展著枝干與葉子,粗壯根部在地面延伸出一條條隆起。 撥開糾結(jié)的枝椏,白玖玖停下腳步,蹙眉看著驀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古怪房屋。 僅有一層樓高的小木屋坐落于參天古木間,四圍蔥籠,有綠藤順著木屋墻邊攀沿而上,交錯出一片盎然綠意,屋簷于林葉掩映間露出一片木棕色,看上去既詭譎又有幾分和諧。 白玖玖眨了眨眼,果斷地轉(zhuǎn)身走人。 這種明顯不正常的木屋他才不會進(jìn)去呢! 小說里進(jìn)入這種詭異木屋的,要么是會拿到絕世祕笈的主角,要么便是即將領(lǐng)便當(dāng)?shù)呐诨摇?/br> 零一:「......」 然而劇情不是你不想走就能不走的。 白玖玖向另一方向走了幾步,眼前赫然又出現(xiàn)那幢奇怪的木屋,他嚇了一跳,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的蓊鬱林木,又回頭望向眼前來歷不明的木屋。 白玖玖站在木屋前方內(nèi)心一片臥槽。 就在白玖玖想再度轉(zhuǎn)身之際,木屋的門緩緩敞開了,屋里的樣貌逐漸落入白玖玖眼中。 暖黃色的燈光柔柔灑下,為家具添了一層金茫,中央擺著一張方形桌子,桌子旁邊是一張看上去十分舒適的沙發(fā)椅,而在一旁還有個木質(zhì)柜子,樣貌斑駁,看上去有些年歲了。 白玖玖目光逐漸變得空洞,他看著木屋中的家具擺設(shè),神情染上恍惚。 像是受到絲線cao縱的魁儡般,白玖玖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前,他踏過滿地枯枝葉片,肢體僵硬地緩緩走入木屋中。 暖色燈光落在身上,走進(jìn)木屋后里頭的家具陳設(shè)愈發(fā)清晰,桌椅、地板、柜子......逐一映入眼簾,似乎皆有幾分熟悉,白玖玖慢慢轉(zhuǎn)頭,木柜上方架著一個相框,相片中的人影卻格外模糊,只能依稀看出是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孩子。 白玖玖眸光不由自主震了震,他呼吸逐漸變得急促,心臟須臾間像被狠狠攫住般難受,渾身也開始顫抖。 他猛然轉(zhuǎn)過頭,在玄關(guān)處看見了一個蜷縮于鞋柜旁的小男孩。 就在這一剎那,燈光驀地熄滅,黑暗毫無預(yù)兆地籠罩下來,像一片黑色布幕般狠狠將他裹于其中,密不透風(fēng)地令人幾乎喘不過氣。 力氣像是驟然被抽空般,白玖玖不斷喘著氣倒落在地,他無助地蜷縮起身體抱住自己,指尖一抽一抽地痙攣,淚水在無邊黑暗中涌出,打溼了臉頰。 地板的冰涼像是順著相觸的肌膚毫不留情鑽入體內(nèi),寒意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冷得他渾身戰(zhàn)慄,唇瓣顫抖著一張一合,像是想說什么,嗓音卻被堵在喉嚨中難以出口,只剩下嘶啞難受的低吟溢出。 良久,黑暗中才傳出他的低啞聲音,染著哭腔的嗓音出口后便在空中支離破碎。 「爸爸、mama......」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有一絲金線陡然出現(xiàn),隨后像是將幽暗布幕撕扯出一個豁口般,金芒逐漸擴(kuò)大,將這片暗色空間緩緩映亮,也將那漫上骨髓的寒涼驅(qū)逐而出。 「......玖玖!」 金絲交錯,織就出一片耀目光芒,暖意順著映照而來的亮芒貼附上肌膚,如同浸于溫水中蔓延開融融暖意,隨后光芒陡然大亮,將黑暗盡數(shù)逼出。 耳邊似乎有人在呼喊著,白玖玖急促喘息著睜開眼,朦朧不清的視線中是男人的身影。 周懷墨伸出手為他拭去不斷流出的淚水,指尖竟是微微顫抖,但摟住他的力量分毫未減。 暖度自男人胸膛間隱隱傳來,將最后一絲冷意也驅(qū)散,白玖玖迷茫地眨了眨眼,終于看清了男人盈滿擔(dān)憂的目光,他心口一酸,眼淚像是源源不絕般涌出,在臉頰染上一片濕意。 周懷墨心下愈慌,「別哭,還有我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還是誰欺負(fù)你呢?」 他話一落,白玖玖哭得更厲害了。 周懷墨看著哭得打嗝的青年,心疼地不能自己,他只能緊緊擁住青年,放柔了動作為他擦拭眼淚,心中不由怨恨起自己不擅長安慰人。 白玖玖伸手揪住周懷墨衣襟,將臉埋入他懷中,肩頭哭得一顫一顫,像是要將自己所有憋屈與難受都發(fā)洩出來。 周懷墨無措地看著他,眸中隱約浮現(xiàn)出狠戾,若讓他知道是誰欺負(fù)了青年,他哪怕犯法也要將那人千刀萬剮!想罷,周懷墨又有一絲懊悔,是他實力不夠,總是護(hù)不住青年,屢屢讓他受傷難過。 這次也是,明明打定主意不讓青年再陷入危險,他卻還是受到蝕骨花香的影響,導(dǎo)致青年同自己走散,最終急急尋來卻只看見躺在落葉中陷入幻覺而哭泣不止的青年。 清風(fēng)拂過樹梢,留下一陣細(xì)碎聲響,其中隱隱摻雜著嗚咽聲。 半晌,白玖玖才收了淚,他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么般,神情有些尷尬,臉頰哭得通紅,眼眶依然帶有些微潮濕,被周懷墨輕柔抹去。他抬頭望向周懷墨,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中此刻盈滿了自己的身影。 眼前的俊臉驟然放大,白玖玖一愣,感受到眼尾的溫度才明白過來對方是在吻他。 細(xì)細(xì)密密的吻落下,溫柔地不帶有絲毫情慾,只是純粹的安撫意味,融融暖意自雙方相摟的部位傳來,將白玖玖心中陡然洶涌而出的委屈難過盡數(shù)撫平,只剩下被熨燙過后的溫暖。 啄吻般舔舐過眼角淚珠,周懷墨的吻逐漸下移,最終落在嫣紅唇瓣上,輕輕一碰便收回。 白玖玖耳尖也浮現(xiàn)紅暈,原先趨于平緩的心跳又再次快了些,只是這回不再是令人難受的情緒,而是某種柔軟的情意充盈在心口,比糖水、蜂蜜都還要甜。 耳邊似乎仍盤桓著周懷墨剛才說的話,他說有我在。 白玖玖依稀想起在之前的某個世界,男人也是這般安慰他的。 看著青年淚水停止,眉目也終于舒展開來,周懷墨暗暗松了口氣,剛才一片混亂的思緒終于再度清明,心下也浮現(xiàn)一絲疑惑。 玖玖? 為什么......他剛才會下意識喚出這個名字? 感受到青年輕輕拉了拉自己袖襬,周懷墨立即將這個疑問拋去,此刻任何事都比不得懷中人重要,他低下頭迎上青年仍泛著微微溼氣的眼眸,似是染上水霧的黑曜石般奪人心神,「怎么了?有那里不舒服么?」雖然剛找到青年時他已緊張萬分地檢查過了,現(xiàn)在卻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白玖玖搖搖頭,「沒事......」他看著周懷墨略顯擔(dān)憂的神色,心中驀然不合時宜地浮現(xiàn)出一個想法,男人果真怎么看都好看。 他抿了抿嘴,心中雖羞赧卻仍開口道,「我心里難受,要不你再抱我一會兒?」 周懷墨瞳孔一震,還未思考清楚青年說這番話是何意便下意識手臂一緊,將青年擁入懷中與自己緊密貼著。 青年說的話有幾分似曾相識,詭異的熟悉感浮現(xiàn)了一瞬,卻又在下一刻驟然消失無蹤。周懷墨感受著青年溫順地趴在自己懷中,面對外人總是冷厲的雙眸中此時盈滿寵溺與縱容,溫柔得如同月輝灑落湖中,在水面映出一片片銀色光芒,望過去是數(shù)不盡的柔情。 別說是一會兒,抱一輩子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