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襯衫還他了嗎？」

    「嗯」我說，一邊撥動著桌上的筆。

    「那有發(fā)生什么??有趣的事嗎？」琳這樣說，臉上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對于她的表情，我以翻到后腦勺的白眼回應(yīng)，「是能發(fā)生什么？」

    「嗯??送你回家啊、請你吃飯吧」

    靠，這么準，「是沒有請我吃飯啦??」因為飯是我煮的。

    「什么？！」琳突然拍桌站了起來。

    我撫著被琳重擊的桌面，「桌子，痛」

    「別管桌子了」琳一把把我拉起來。

    「你要干嘛？要上課了」我看著被抓住的手，最近的我好像越來越依賴別人了。

    「你有這么認真就好了」她一邊說，一邊把我拉到女廁。

    「你要上廁所？」我說。

    「你才上廁所，快說，到底進展到什么程度了？為什么我會不知道？」

    「誰叫你要請假去墾丁玩，而且我記得你沒有這么八卦的」

    「快、說」她的臉逼近我的。

    「就——」

    「是?；?！」一位女同學(xué)在廁所門口大喊。

    完了，我完了，竟然在最不利于我的時刻，來了一群更加不利于我的好奇寶寶。

    「我們先走吧」我拉著琳，急欲離開。

    「?；?，聽說你和羅老師在一起，是嗎？」

    該死，才多久而已流言果然傳開了。

    「奈奈？」琳笑著問我，她的笑異常的好看、異常的恐怖。

    「琳，我待會再跟你解釋。同學(xué)，我跟羅翊，不是不是，羅老師并沒有在一起——」

    「你們果然在一起了，都已經(jīng)互叫名字了！」

    「沒有——」

    「羅老師有女朋友，還是?；?，我們、我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拜託其他人別附和?。。?！

    「但是，我們這些后援會該怎么辦？」其中一位女同學(xué)說道。

    「不是吧？」還真的有后援會？！

    「?；ǎ覀冎С帜愠蔀槲覀兞_老師的女朋友，但是請讓我們后援會能夠繼續(xù)存在」疑似是后援會會長的女同學(xué)認真的說。

    「同學(xué)，我真的不是他女朋友，我發(fā)誓」為表誠意，我做出手勢。

    「真的嗎？」原本還流著淚的一票女同學(xué)們，通通抬起頭看著我。

    「真的」終于相信了嗎？

    「不」

    「咦？」琳和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字眼嚇了一跳。

    「校花你不用為了安撫我們而說謊——」

    「夠了！」我大叫。

    「我說我沒有跟他交往，就、是、沒、有！」

    我拿出手機，打開聯(lián)絡(luò)人，按下羅翊的電話號碼。

    「喂？」

    「該死的羅翊，都是因為你那天的誤導(dǎo)，我現(xiàn)在被你的后援會堵在廁所出不去，麻煩你處理一下行嗎？」我忍著怒氣說道。

    「把手機給她們」

    我二話不說，手機立馬拿給她們。

    「羅老師??嗯、嗯、是，我們知道了」

    我拿回手機，「你跟她們解釋完了嗎」

    「嗯」

    「那我跟琳不回去上課了」

    「為什么？」

    「你還問我為什么？因為我要跟她解釋，我這個?；ㄊ窃趺幢徽`會跟你交往的！」

    「那你慢慢解釋，放學(xué)地下室——」

    「地下室？！你還想干嘛？我先說，不管你要干嘛，我，周依奈絕不奉陪！」說完，我掛斷電話。

    「奈奈，你??」

    「這下子行了嗎？你們滿意了嗎？你們可以離開，可以讓我跟她好好解釋嗎？」我微笑。

    「可、可以」不到三秒鐘，她們彷彿逃難似的全都離開廁所。

    「好，這下?lián)Q你，你有什么想問的、想八卦的，拜託你趁我還沒反悔的時候，快問、快八卦」我說，同時靠在洗手臺上，讓自己能夠喘一口氣。

    「奈奈，我不問，也不八卦，我只需要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這還不是八卦？

    于是我將剩馀的二十分鐘，全在解釋我和羅翊的事。

    「所以你就這樣跟他認識，還拿了他買的手機？而且還特地下廚給他吃？」琳說。

    「手機是借的，麻煩別搞混，還有不是特地下廚，而是為了謝謝他借我手機」我強調(diào)。

    「好好好，那你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我說。

    而琳非常用力的瞪了我一眼。

    我嘆氣，「我們就只是老師跟學(xué)生的關(guān)係，并沒有超出這個界線，也不可能超出，而且我相信我應(yīng)該說過——」

    「你不相信愛情，也不依賴任何人，但是奈奈你有沒有想過，試著伸出手去接受別人的好意呢？那些好意是不會害死一個人的」

    「是不會害死一個人，但卻會讓我變得膽怯，處處只會指望別人。琳，我不希望我變成那樣，而且，我的人生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許許多多的意外，我并不希望再出現(xiàn)類似的事情」

    父母三年前突然身亡。

    整個家空蕩蕩的只剩我一人。

    親戚像踢皮球似的，想避開我這個不應(yīng)該有的責任。

    人生里突然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哲學(xué)。

    國中認識琳，甚至讓她成為我目前為止最親近的人。

    而最近??

    「我現(xiàn)在，真的不想再有預(yù)料之外的事發(fā)生了」我走到一旁照著鏡子。

    「奈奈??」

    「好了，都別再說了，我們走吧」說完，我不等琳跟上，轉(zhuǎn)身就走。

    若要問我這三年是如何獨自熬過來的，其一就是父母還留有一點積蓄；其二便是到孤兒院當志工。

    「姊姊你來了！」

    每次到這里都會是這副景象，被孩子們包圍著。

    「嗯，我來陪你們了，姊姊好想小雪喔」我抱起其中一個孩子。

    「真的嗎？」

    「真的啊，姊姊不會騙你的」

    孩子露出純真的笑容，「我最喜歡姊姊了！」

    「姊姊也是喔」

    「不公平，為什么姊姊只抱小雪？」

    「因為姊姊最喜歡我！」被我抱在懷里的孩子這么說著。

    「不可以吵架。姊姊喜歡小雪，也喜歡你們大家，吵架就的話不說故事囉」我把孩子放下來。

    「姊姊要說故事嗎？」

    「對啊」我微笑。

    「那今天說這個好不好」名為小雪的孩子從柜子上拿下一本故事書跑了過來。

    「好啊——小雪，我們今天說另外一本好不好？」

    「為什么？」小雪鼓起臉頰。

    「因為這本故事書要等到下次姊姊來的時候再講給你們聽，這樣子姊姊就不會忘記要來找你們了」我撫著小雪的頭。

    「好吧，那姊姊不能忘記喔」

    「嗯，姊姊跟你打勾勾」

    「打勾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小雪認真的說著。

    「好，快去拿另外一本吧」我說。

    「嗯！」

    「姊姊，我拿好了！是小紅帽」

    「小雪好乖，那姊姊要說故事囉，大家趕快坐好。從前從前——」

    也許是孩子們玩了一下午，聽完故事，個個都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姊姊、姊姊」其中一個孩子沒睡著，走到我旁邊。

    我?guī)推渌⒆由w好棉被，「怎么了？辰辰？」

    「為什么姊姊不說那一本，而是要小雪拿另外一本呢？小雪明明是最喜歡那本故事書的」

    我微微一愣，「辰辰，你知道那一本故事書叫什么名字嗎？」

    「人魚公主」

    「那你知道人魚公主的結(jié)局是什么嗎？」

    孩子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輕輕一笑，「它的結(jié)局是人魚公主化成泡沫，并沒有和王子在一起」

    「為什么？為什么人魚公主沒有和王子在一起？為什么人魚公主會變成泡沫？」

    「因為人魚公主很傻，只想著王子，卻沒有想到王子已經(jīng)忘了她，甚至跟鄰國的公主結(jié)婚??很傻對吧？」我看著辰辰緊緊握住我衣服的一角。

    「姊姊，你是不想跟人魚公主一樣對不對？」

    「??是啊，所以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辰辰不能說出去喔」

    「好，那姊姊也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

    「姊姊如果遇到不開心的事就來跟我說，辰辰會好好聽姊姊說心事的」

    我眼眶驀地一酸，「嗯，姊姊答應(yīng)你」

    我總是認為，人魚公主這個童話很可笑，也很悲傷。

    為了見王子一面，特地和巫婆拿自己的聲音和自己的命去做交換。

    結(jié)果到頭來，王子不但不記得她，甚至明明手上就拿了一把匕首，卻遲遲無法刺穿王子的心臟，原因只是她愛著他。

    人魚公主很可笑、也很悲傷，但是愛，卻是讓她可笑的主因。

    雖然這個童話不是讓我不相信愛情的原因，但是這個童話卻讓我深信，愛，是很可笑的。

    「院長，在嗎？」我敲了敲門。

    「進來吧」

    「院長，孩子們都睡了」我坐上椅子。

    「依奈，真是麻煩你只要有時間就來陪孩子們」

    「千萬別這么說，倒不如說是我麻煩院長肯讓我能來陪孩子們」

    「那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來了呢？學(xué)校應(yīng)該還沒放學(xué)吧，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事，只是我想孩子們跟院長而已」我笑著回答。

    「唉」院長嘆了一口氣，「依奈，你好歹也是我看了三年的孩子，我會不了解你嗎？你只有在煩心的時候會過來，我無法強逼你說出你的心事，但是你要知道煩惱一但久了，是會成疾的」

    「我知道的，院長那我先走了，我改天再來」

    「嗯，路上小心」

    走出院長室，我?guī)祥T，從書包里拿出手機。

    呃，二十八通未接來電，有琳的、有羅翊的，我索性關(guān)機，丟回書包。

    「姊姊你要走了嗎？」小雪揉著眼睛坐起身來。

    「是啊，姊姊吵醒你了嗎？」

    「不是的哦，是小雪自己起來的」

    我微微一笑，「那姊姊走了，下次再陪你們玩好嗎？」

    「嗯，姊姊拜拜」

    「拜拜」我小心翼翼的關(guān)上門。

    對于我來說，這三年來陪這些孩子們玩耍的時間，也許不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但卻是我最放松的時候。

    孩子們的童言童語、孩子們的笑聲、孩子們睡著的模樣??和他們相處，用不到我那些和親戚勾心斗角的心思；用不到我那些唾棄愛情的口氣，我只需要想著如何讓他們快樂就行了。

    抬起頭，我看向天空。

    天空是如此的遼闊，顯得我的煩惱是如此的渺小。

    我再看往前方，「如果這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能像大氣中的塵埃一樣微小就好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無奈的笑了。

    「是啊，那是不可能的」從我的背后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你為什么在這？」

    「因為你翹課」

    「不是說過我沒有要回去上課嗎？」

    「我是你班導(dǎo)」

    「所以呢？」是我班導(dǎo)，不代表有權(quán)利管我的私事。

    「我有權(quán)利，因為我要負責你剩下的高中生活，尤其是你這種特殊生」

    呵，是嗎？因為我是特殊生嗎？

    「你可以走了，我也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免得到時又引起什么無謂的困擾。

    「你??」

    「明天假日，禮拜一教室見」說完，我掉頭就走。

    假日，是個適合廢在家里，思考人生的好日子。

    「叮咚！」

    「媽的，誰?。俊?/br>
    我牙沒刷、臉沒洗、衣服沒換的??

    「嗨」

    「琳??？」

    「還不快讓我進去」

    「喔、喔」我退后。

    「你為什么會來？不對，你怎么會知道我家在哪？」我走到客廳，看著她把買來的果汁放進冰箱。

    「問啊」

    「問誰？」

    「班導(dǎo)」

    班導(dǎo)??「羅翊？！」

    「等等，那他難不成也來了？」畢竟我家跟學(xué)校有點距離。

    「是啊」她坐下。

    「什么？！」我忍不住大叫。

    「奈奈，你要干嘛？」

    「去刷牙洗臉換衣服啊」我衝進廁所。

    「奈奈」琳站在門口。

    「怎樣？」牙膏擠上牙刷了。

    「班導(dǎo)他」

    「嗯」牙刷接觸到牙齒了。

    「沒有要進來」

    聽見這句話，我刷牙的動作停了下來，「咦？」

    「那他來干嘛？」

    「在外面等待我的報告」

    「什么報告？」我的動作繼續(xù)。

    「呃，你依舊健在的報告」

    「琳??」

    「好啦好啦，我開個玩笑的」

    「別鬧」刷完，我拿下架子上的毛巾沾濕擦臉。

    「那你要好好跟我解釋一下昨天的事嗎？」琳微笑，每次看到她的笑，我總會起雞皮疙瘩。

    「什么事？」我走進房間。

    「還需要我再說一遍嗎？」我的天，那個笑，更??

    我打開衣柜，「好啦，就我昨天翹課去孤兒院幫忙」

    「孤兒院？」

    「嗯」

    見我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琳將房間門關(guān)上，走到客廳等我。

    換好衣服，我走出來，「那你要回去了嗎？」

    「嗯，差不多了，確認你依然健在我就要走了」

    我翻白眼，「慢走不送」我打開門。

    「禮拜一見，拜～」

    將門關(guān)上以后，我坐上沙發(fā)。

    「靠，那我換衣服是換什么意思的？」走回房間，我決定繼續(xù)補眠。

    ＊本篇出現(xiàn)的童話故事為「人魚公主」，出自安徒生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