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話長德之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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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隆家冒犯花山法皇事件傳到道長耳里,立馬予他欠缺的那臨門一腳。眼見時機成熟,他連忙前往東三條院謁見太后。 原本和女房有說有笑的太后一接受到道長來訪的消息,馬上扳起臉孔,她支開了身邊的女房們,獨自將道長延攬入內(nèi),如今,她無以往的平易近人。親情,在權(quán)力斗爭下也不過爾爾。 「今日前來有事嗎?」太后冷冰冰的問,就算對待同一個陣營者,甚至是親兄弟,只要牽涉到自身利益,都馬虎不得。 「阿姐,我今日之行,便是要通知你時機到了,成敗唯此際,三事具備,內(nèi)大臣就不必在平安京里混了。我要你控訴遭藤原伊周詛咒。我這兒已串通法琳寺的人證,你盡管放心?!固僭篱L腰桿自然而然的挺直,自信滿滿,他十拿九穩(wěn),太后不會拒絕。 「你這樣做不怕兄長的在天之靈譴責(zé)?」太后挑著秀美的眉眼,試探道長對此事的把握究竟有多少。 「人都死了,哪兒來的譴責(zé)不譴責(zé)的?我要的是權(quán),待我執(zhí)掌太政大臣此位,誰敢譴責(zé)?這世間,人死了即灰飛煙滅,何來神鬼?還是靠著自己較實在吧!」道長的言談之間,舉手投足無不展現(xiàn)一代野心家的雄風(fēng)氣魄。 太后自然放心不少,要不她想都不敢想伊周若繼承了關(guān)白之位,又握得藤原實方此把柄,她會落得怎樣的傀儡下場。 晨后,太后藉著思子為由,請?zhí)旎室岂{東三條院。天皇聽到母親的召喚,恰恰符合其心所想,故孝順地以最快速度趕到位于對街,二條大路另一側(cè)的東三條院。 「母后,您尋我有何事?」天皇坐在妻戶的幾帳前,心里早已演練好該說的一切?!富噬希憔蛣e坐這么遠(yuǎn)了,快快進來?!固笳Z調(diào)頗是倉促,為等會兒的談話續(xù)場。 天皇依母言入帳,他環(huán)視了眼四周,太后謹(jǐn)慎的早將女房們支開,現(xiàn)下母殿只剩母子兩人。 天皇端正己身,太后則裝出哭喪著臉的模樣,一與天皇碰面,即作深受百萬委屈的訴苦:「皇上…伊周他幾日前請法琳寺的阿闍黎詛咒老身…還私修大元帥法…實在罪大惡極!」 天皇愣著眼,一顆頭斜斜擺著,他著實有聽沒有懂。 「伊周有和我說過他要替定子作安胎祈福的法會,而且這事也是我同意的,您恐有什么誤會吧!」天皇和伊周交情過于深厚,太后自知光用言語挑撥是無用的。她又以道長的“證據(jù)”佐證,「要不您去找法琳寺的方丈問話,是他們告訴老身的。」 天皇用膝蓋想也知道其中必有詐,畢竟法琳寺也是自己精挑細(xì)選推薦給伊周的,這豈不是掌自己的嘴? 「而且他還唆使隆家射殺花山院,這三條罪狀加總委實罪不可赦,得依律法押入天牢問審。」太后就怕天皇不為所動,因為天皇也逐漸擁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想法。她越說越激動,希望藉此壓過天皇的氣場。 「花山院之事橫看豎看該只有隆家的影子吧!為兄長打抱不平的莽撞。我覺得這事就意思意思的罰一下,給花山院一個交待即可?!固旎薀o時無刻為著定子母家著想,再加上與伊周肝膽相照的情誼,對方的任何決定都會老老實實的與自己分享,天皇是打自心底信任伊周的。 太后發(fā)現(xiàn)伊周在天皇心中的地位已經(jīng)快同自己平起平坐了,故哭鬧著:「你如果不處罰的話,老身也就死了算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皇見太后以死相逼心中不免急了起來。倘換作上回,實方中將還能依母親之意謫貶,但伊周可是茲事體大啊!不僅情同兄弟,又是公卿,無法任隨母意,牽扯到太多利益糾葛了。 「母后,我是不知道您從何時開始甚此排斥伊周。花山院一事處罰是一定有的。我再觀察個幾日,倘他的言止對此事相當(dāng)輕浮或不知悔改的話,再審問也不遲。」天皇先用此語搪塞過去。不過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燈,否則何以在后宮立足? 她將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道長,并讓他帶上法琳寺的寺僧前至清涼殿“勸諫”天皇,在天皇被道長糾纏之時,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大街小巷傳的沸沸揚揚:內(nèi)大臣求愛不成刺殺情敵花山院未遂。 伊周對這等傳聞很是不解,他看不慣花山法皇沒錯,可何來刺殺?這簡直是躺著也中槍的指控。 此事越演越烈,最終,主事者隆家在不得以下只得誠實的向伊周表白:「兄長,都怪我。當(dāng)我們家收到花山院的叫囂,我實在替您打抱不平,明明受了委屈,還要默默接受…所以就派人以箭射其袖“恐嚇”了他?!?/br> 「你怎能做出如此魯莽之事?再怎么霸道無禮,他還是遜帝,是前任皇上,你怎么還是一點兒都沒變?老是意氣用事,瞧!現(xiàn)下出大事了吧!你真的是……唉!都發(fā)生了,多說無益!」伊周手抱胸,在盛怒之中嚥下最火爆的那口氣,斷然別過氣得漲紅的臉,他怕自己被怒氣衝昏頭。 女人沒了能再找,惹上花山法皇可沒有第二次彌補機會了,但一切已成空談。 「阿哥…隆家不是故意的啊…」隆家被伊周的嚴(yán)厲責(zé)備加上自己的懊悔逼出了淚水。 避過方才怒氣的最高點,伊周逐漸以冷靜的視角看待弟弟,「別哭了啦!事情都在眼前攤開了,不是哭的時候?!?/br> 「要不然怎么辦?」隆家著急的問著伊周。 「現(xiàn)下的權(quán)衡之際,惟有…」伊周深吸一口氣,儘管要念來接下來的字字句句極為痛苦,他仍繼續(xù)說:「自貶……」 「什么?」隆家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目,簡直能把萬物吞噬。 「要不能怎么辦?」伊周決眥的問,聽到對方的疑問,他的火氣又不自覺的開始燃燒,「事到如今了,不自貶,難道要等檢非違史廳來搜捕,如此咱們還有尊嚴(yán)可言嗎?」 伊周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情緒又逐漸高漲,趕緊平息自己欲漸咄咄逼人的口吻。 「我馬上到清涼殿向皇上提出自我貶為大宰權(quán)帥的要求。你呢則赴任地方國司?!?/br> 「大宰權(quán)帥……」隆家咀嚼著此二熟悉的字眼,他驚訝地抬眼,駭人的問:「大宰權(quán)帥?您自愿到大宰府?那兒近來刀伊蠻夷猖狂的很??!」 「唉!別無他法。人棄我取,人取我予。惟此八字而已,否則我無法保你,甚至保全家?!挂林苎鎏靽@息人生走到這種地步,可是老天給自己的歷練。他只能以此想來慰著自己的心。 一旁的貴子與定子聽了全身上下的毛發(fā)無不豎了起來,連忙插話進來:「自貶大宰權(quán)帥可不是開完笑的,若如以往九州的平和,倒還無所謂。但于此非常時期,搞不好還會送命哩!」 伊周無奈的搖頭,分析了自己的情況與母妹:「此罪非同小可,倘花山院遲遲不肯退讓,硬是辦起來,恐遭致更加悲慘的遭遇,到時候可不就是流放大宰府這樣簡單了。一律得以打入天牢?!?/br> 「兄長,你還是快快面圣,和皇上坦白此事,看看皇上如何定奪要緊?!苟ㄗ佑兄唾F子不同的勸解,卻也是目前得以進行的。 伊周採納了定子的見解,迅速啟程直抵皇宮,在清涼殿的馬道疾奔著。 猶未進入晝御座,即聞得殿內(nèi)公卿們的喧嘩。伊周大抵猜得是在討論有關(guān)自己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氣,做好心里準(zhǔn)備,而后掀簾入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