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常 rou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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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伊周之病痊癒可停止服藥的當(dāng)晚,千代與他隔著一層幾帳坐在廊上眺望院中形形色色的花景,平時愛打笑的伊周此刻毫無言語,靜得令千代納悶?;ㄇ霸孪?,更需解語花,可惜解語花現(xiàn)下是連解頤都沒有,何來解語? 千代無聊的寫了張和紙字條自幾帳下遞過去,戲謔意味的寫:「苦短如斯者,秋夜消逝令人惜?;蛉瞬辉伕?,徒寢待明不知趣,吾見之兮憂且憎。怎么啦?不說話的,睡著啦?」 片晌,伊周便從幾帳下回傳一張女郎花紋的和紙,道是:「未飽翫花趣,秋風(fēng)吹拂掠其上。妍哉女郎花,四處遍開在野邊,今欲稍寢在此間?!挂林艿淖舟E委實端莊大方,又不失風(fēng)流雅致,行云流水字若其人。 千代回顧自己的墨字,因為不曾學(xué)過書法,書寫出來的字跡勉強讓人看懂,卻難登大雅之堂。 慚愧之馀,千代還是禮貌的回以:「妍哉女郎花,野邊多生綻開放,借宿此處兮好色聲,不實之名紛紛立。」 對方則在千代回筆之下的空間又續(xù)了兩首和歌,「吾見女郎花,如見游女感憂思。過而不寄翫,何以女郎在男山,花開處處奪人眼。 隻身孤一人,眺望不觸甚可惜。不若攜汝至我宿,移植庭中時觀翫。」 眼見自己又被言語戲弄,千代習(xí)慣成自然,畢竟翻開(1)三代集中,大半和歌皆謂調(diào)情為風(fēng)雅。 就在千代打算再覆上些什么時,幾帳下忽伸了一隻手。千代被這么一拉,在毫無防備之下,人也就跌至幾帳的另一側(cè)。 「??!你的字真丑?!挂林苷故厩Т馁浉瑁眯Φ牧恳暻Т娜伺c字,「字寫的不好,但文采頗佳呀!」 「笑!我以前不寫毛筆字的嘛!」千代一臉尷尬的將贈歌全數(shù)搶回,她眄視著地,手抱胸不甘心的回道。 「欸?哪有人贈歌后再收回去的呀?」伊周笑語晏晏的將贈歌自千代懷中抽出,「別生氣嘛!字我能教你寫,反正你…只有十歲外表,還小、還小?!?/br> 「呃…你可千萬別和主公、主母說我的事…」千代忡忡的說。 「不會啦!你怎么這么可愛啊!有我在,你該額手稱慶才是?!挂林軗崃藫崆Т岬谜R濃密的秀發(fā)。他湊近千代,以任何女孩子皆難抑抗拒的笑靨面對千代,嘀咕著:「我還能教你彈琴、古箏、琵琶等等只要你想得到的東西,我要讓你成為無事不通的大才媛。」 千代一聽到可以免錢習(xí)得各項才藝,雙眼如同群星升起的一亮。 「哈哈!想學(xué)對吧!倒要讓你看看何謂字與長相成正比?!挂林艿闹讣馑⑦^千代挺拔的鼻尖,莫名自信的笑意在皎潔明月光的映射下顯得俊美無儔。 千代一聞伊周的言語,不禁發(fā)笑。 「只可惜明早我得上近衛(wèi)府的(2)陣定,午后必準時開課?!?/br> 午后,伊周自書箱翻出一疊手稿,讓千代臨摹。 千代練著筆法,發(fā)現(xiàn)這些手稿或漢詩,或賀歌,或情歌,一個十六歲少年能有甚多人生經(jīng)歷,一定精彩萬分??上е幠诉@些文稿皆未能流傳后世,千代自顧自的幻想倘有機會將這些筆墨帶到千年后,以伊周的名號賣出,自己可就不愁吃穿了。思及此,她開始咯咯的傻笑…… 「喲!心術(shù)不正?!挂林苡G見千代無緣由的發(fā)笑,自覺有趣的捲起書冊往她的頭頂一敲。 「唔…痛…」千代裝作無辜惹人憐的摀著頭頂。 「在想什么?笑得這樣開心,寔駭人的?!挂林茉谇Т纳磉吪P下,一手舉起千代甫臨摹的舊品,故作顧影自憐的道:「是認為我這大情圣的戀詩、戀歌寫得太好,連(3)菅三都要同我膜拜了是吧!嘖嘖,真難為情。」 「我真心認為你才華洋溢呀!無可否認的,有才氣的男孩子最帥氣了?!骨Т敝表林?。 「真的嗎?千代真的如此認為呀?那為了讓千代更加喜歡我,我得讓自己更優(yōu)秀。」伊周開心的伸展腰背,枕頭于肱,笑盈盈的望著千代。 看到伊周這般好心情,大許已自情殤復(fù)元,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速度實在超越一般人。 「你好像擺脫失戀的苦痛了,好快啊!」千代佩服的說。 「因為聽了你的鼓勵后,我找到了新的目標,一個長遠的目標。八月蝴蝶來,翩翾逢坂關(guān)?!挂林芎槊}脈的對千代表白。 傍晚,夜繞過樹影,漸漸籠罩大地。 伊周的女房率先端來晚餐,「少主公,用膳了?!?/br> 女房奉上餐點,置于小幾之上。瞧她小心翼翼的,連頭也不敢抬舉,唯恐冒犯對方。 「謝謝你,可以退下了。」伊周和善的道。 千代先預(yù)覽著晚餐菜色,有嫩菜、筍乾、伴炒萵苣、蒸煮鮭魚、煎蛋、豬rou丸子,搭著一碗清湯和三碟調(diào)味料,各是醋、鹽與味噌。千代巴望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但見伊周舉筯興致勃勃的道:「我要開動了,吃是人世間最幸福的事了!」隨即大快朵頤。 接著出云之君探著千代的臥室喊著:「姬君,吃飯囉!主公人很好,昨兒當(dāng)我告訴他您吃強飯難下胃后,特地下令從今而后的晚膳盡量避免用(4)強飯作主食?!?/br> 「哦!難怪今天改用(5)姬飯了,不過這樣也好,好下嚥?!挂林苈犃诉@般隔簾贊同這明智的決定。 房內(nèi)空無一人,又聽到伊周呼嚕呼嚕的說話聲,她大抵也曉得千代往哪兒跑。 她來到隔壁房,隔著障子先探問一番:「少主公,姬君在您房里吧!我來替她送餐的?!?/br> 伊周聽到外房的動靜,就算嘴里仍有未嚼完的食物,依然急著替千代發(fā)話:「她在,快餓死了?!?/br> 「那我送進去囉!」出云之君掀帳入里,給千代呈上餐盤。 她無意間瞄到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伊周,再看看一頭忍受著誘惑的千代,不免心生不平的虧著:「少主公您好狠吶!看姬君得忍著您,辛苦的很?!?/br> 伊周聳聳肩,邊吃邊打量著千代,道:「不行啊!換作日常甜點還行,可這樣我都不一定吃得飽,還分她吃?豈不變餓死鬼?」 「難怪主母老說您是餓死鬼投的胎。傳出去不好聽呀!」出云之君目睹伊周的吃相,不由自主的啐了一句。 「像到主公的?!挂林懿话埠眯牡男Φ?,硬是要拖道隆下水。 「真拿您沒辦法,我先退下了。」出云之君嘆了口氣。 千代提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著,她先從菜類自己較不感興趣的部分開始嚐起。 見千代夾菜彷彿應(yīng)景而已,伊周詫異的道:「你吃的好少。」 「還好吧!是您吃多了。」千代相互對照了一眼,自己的食量可是一模一樣的從千年之后移植過來,算健康的了。 千代投以欽羨的目光,目光掃過他的身材,「而且,你好像吃不胖…」 就在千代的專注放在別處時,伊周早悄悄的伸出筷子,把千代的rou丸子一步一步的夾走。他的緩慢小心猶如偷吃蜂蜜的小熊。 待千代回過神來,碗中的丸子早不翼而飛,尸骨無存…… 「我的丸子呢?」千代不敢置信的問。她霍地抬眼,恰巧對上伊周充滿嫌疑,不明鼓起的腮幫子。 他趕緊將口中物一併吞嚥,為不給千代懷疑的機會。 此舉無非此地?zé)o銀三百兩,千代生氣的說:「被你吃掉了吼!你都不知道…」千代皺起眉頭可憐的道:「我是要留到最后再享用的…怎么這樣…你!」 她叫道:「你把我的丸子還來!」說著便上前拽著伊周彷彿索命似的。 「唔…」伊周打了個嗝。 他嘟起嘴再摸摸肚皮,一個轉(zhuǎn)頭看向千代,「進肚子里了…要出來可能得待明兒了。」他裝著無辜的說。 「我打死你,餓死鬼!」千代追打著伊周,發(fā)洩怨氣,而且最后一句話是怎樣??? 豈料,伊周使出殺手鐧,他咬脣壓低下巴,靜靜斜眄著千代,兩隻食指還不停繞呀繞的,有如犯錯的小孩。這舉動能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心軟,當(dāng)初伊周倘出此招,必不致于被道隆責(zé)打。 千代眼見rou丸子再也討不回來,隨風(fēng)而逝,忍不住崩潰大叫:「嗚…丸子…我的丸子…臭伊周、臭伊周,你看要怎么賠我?我一定給你好看的!」 自此之后,伊周的嘴饞在千代心中刻下鮮明印象。 (1)古今和歌集、拾遺和歌集、后撰和歌集 (2)議政會議 (3)即菅原道真,日本學(xué)問之神,字為菅三 (4)以甑將粳米蒸熟,吃起來較粗硬沒黏性 (5)又叫硬粥,煮法和口感近似于現(xiàn)今的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