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嘴，滿臉黑線地瞪著我，我咬著下唇不敢看他的臉，我想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想掐死我。

    沉默了幾秒后，司馬言光以熟練的速度解開剛才綁好的偽裝，一把抓起我的手，往他家的方向拖。他們家是一棟老舊公寓，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在我的幻想中，高高在上的王子大人應(yīng)該住在金碧輝煌的建筑物里，上下學(xué)有司機接送、家里還有打掃阿姨??事實證明我想太多了，而本人知道了也極有可能會想揍我一頓。

    樓梯間很灰暗，燈泡看起來像是許久沒有運作了，空氣中散發(fā)出一股潮濕的味道。他拖著我一口氣爬上了五樓，我喘得像條落水狗，他卻一點事也沒有。

    司馬言亦嘴里叼著一片草莓吐司，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兩個以飛快的速度走進玄關(guān)，他愣得連鞋帶都不綁了，目光就那樣隨著我們游走。

    司馬言光一語不發(fā)地開始脫鞋，我也趕緊跟著動作。

    不打招呼會不會有點不禮貌啊??于是我一邊脫鞋，一邊一臉尷尬地向他點頭：「你、你好??」

    「倪若凡，再拖拖拉拉的我就把你丟在這里?！顾涞貋G下這句話后徑自走開。

    他哥哥用詭異的眼神一路尾隨我進了廁所，在關(guān)上門之前，司馬言光非常有氣勢地環(huán)著胸，制服口袋上的校徽像是感受到他的怒氣，隨著他的動作一起皺起了臉蛋。

    「如果你五分鐘之內(nèi)沒出來，就自己看著辦?！?/br>
    意思就是：「本大爺可不會多等你一秒鐘。」

    我像是接收到上級指令的士兵，答了一聲是之后不敢多廢話一句，立刻開始動作。

    事情原本應(yīng)該是這樣的，尿急的我迅速遞關(guān)上門，解開衣褲，跳上馬桶，淅哩淅哩、嘩啦嘩啦，穿褲子，洗手，上學(xué)。

    原本??應(yīng)該要是這樣的。

    不管時間過了多久，回想起來，那絕對是我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一天。

    司馬言光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說不等人就絕對不等，于是我一關(guān)上門就很緊張，開始在心里數(shù)秒數(shù)，手也開始解制服裙的釦子，心想什么東西好重，一直擋著讓我不好動作，才發(fā)現(xiàn)書包和餐袋都還好好地掛在身上呢。

    發(fā)現(xiàn)阻礙就要立刻排除，我想也不想地將東西往旁邊丟，這一丟，碰的一聲回盪在小小的空間??這回聲也太大了一點。

    我的眼睛飄上斜上方的窗戶。

    「司馬光、司馬光！」司馬言亦興奮的聲音清楚地進耳朵里，我的眼睛從窗戶移向門口，心里又是一緊，這門板到底是有多薄啊??

    「就叫你不要那樣叫我?！?/br>
    司馬言亦很明顯地沒把他的話當(dāng)一回事，繼續(xù)說：「欸，司馬光?！?/br>
    「干嘛？」他的語氣冷冷的，看來是還沒有消氣。

    「那女生就是倪若凡喔？」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對啦?！?/br>
    司馬言亦嘿嘿怪笑，「都帶到家里來了，還說不是女朋友?！?/br>
    「她只是借廁所?！闺m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我想此刻他的怒氣指數(shù)已經(jīng)瀕臨最高點。

    「她只是借廁所──」司馬言亦立刻怪聲怪調(diào)地重復(fù)一遍。

    「你煩不煩啊？」

    「喂，你們班的人知不知道??？」

    「關(guān)你什么事？」

    「哇！才國中而已就??好火熱喔！」我在里面聽得一把冷汗，哥哥你就少說兩句吧！

    「你??」

    另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他們，「哥?！刮蚁肽蔷褪撬抉R言仲了，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你的校車來了?！惯@時，被忽略已久的排氣管聲才鑽進眾人耳里，然后他又淡淡地說，「又走了?！?/br>
    司馬言亦大喊一聲糟糕，然后一溜煙地跑了。

    司馬言仲像個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說他要去上學(xué)了。

    這下子司馬言光的注意力又要回到我這里來了。

    果不其然，在那兩個人離開之后，他的聲音就從薄薄的門板外傳來：「倪若凡，你好了沒？」

    「快、快好了！」

    我擰著裙角，天人交戰(zhàn)著。到底是尿？不尿？

    女生都會在意某些在男生眼里看起來很無聊的事情，就算在女廁里，大家都是女孩子，還是會不想要讓人聽見那尷尬的嘩啦啦聲，更何況在男生面前呢。

    其實到學(xué)校也只有五分鐘的路程，我開始思考，爬上四樓可能就來不及了，不然進校門就先到一樓上吧。但是??都已經(jīng)和他借廁所了，還跑到學(xué)校去上，他會不會罵我啊??

    就在我所思右想，掙扎著無法做決定的時候，膀胱對我發(fā)出最后的警告，我心里一陣涼，快憋不住了。

    司馬言光重重敲了兩下門，那兩下就像是敲在我的心臟上面似的，讓我嚇得昏飛魄散。

    「倪·若·凡！」

    「那個??」

    「你到底好了沒？」

    「我、我??」鼻子一酸，我不知所措地哭了起來。

    在門的他發(fā)現(xiàn)我的不對勁，怎么叫喚都得不到回應(yīng)，也跟著緊張起來，用力且急促地敲著門。「倪若凡！你怎么了？」

    「嗚嗚嗚?！?/br>
    「你身體不舒服嗎？到底怎么了？你先開門?！够卮鹚囊廊皇且魂囙ㄆ蠛?，「倪若凡！快開門！」

    最后門被他一腳踹開，看見我蹲在地板上哭，他走過來，迅速地察看是不是有外傷，確認(rèn)沒有之后，他扶住我的肩膀，「你怎么了？」他放軟聲音問，「是肚子痛嗎？」

    我搖搖頭。

    「那個來？」他合理猜測。

    我再搖搖頭。

    「你要告訴我，我才能幫你。告訴我，你怎么了？」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看見他如此溫柔地對待我，更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能抽抽咽咽地說：「我要回家?！?/br>
    「好?！顾豢诖饝?yīng)，然后拿起我丟在一旁的書包，「等我一下，我先打電話給你媽?！?/br>
    「不要！」

    看見我如此激動的反抗，他皺起眉頭，很緊張的樣子，「真的很不舒服嗎？不然你先告訴我哪里痛，我再來想辦法?！?/br>
    「我、我??」

    「你放心，既然你不想告訴家人，我會替你想辦法?！?/br>
    「我??」

    「嗯？」

    「我尿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