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套深黑且給人忙碌的西裝，陽津則是穿上給人一派輕松的休間服。

    很慶幸他沒有梳油頭和我出來吃飯。

    我們到一間串燒小店吃飯。我難得遇到?jīng)]有賣酒的串燒店，所以就拿了一罐大麥茶，彼此慢慢喝。喝完頂多再拿。

    「什么時候才打算交女友啊？」我拍拍他的背。

    陽津眼神閃過一絲害羞，我笑得更深了：「干嘛？該不會都還沒做過吧？」

    他緩緩搖頭。我立刻傻了。

    「連約都沒約嗎？」

    他又搖頭。

    「沒想到你是那么有耐心的男人啊……沒關(guān)係，自己來也可以很舒服的?！刮掖笮?，就連串燒老闆都忍不住問我在笑什么？怎么那么開心。

    他嘴角微微勾起：「其實……我覺得乾脆單身好了……因為我又沒那個時間?！顾@么說也是。就連要約出來吃飯還得等幾個月的時間。

    我拍桌：「這樣不行啦！要不我?guī)湍阏乙粋€！」手搭住他的肩，差點把他手上拿得串燒弄掉，好險沒有。

    反正陽津文質(zhì)彬彬，人長得好看，要交到女朋友不難。

    ……算了吧，隨緣就好。

    「要是我找到女朋友的話，那你就真的得一個人了?！刮覒蛑o他。

    他驚訝的瞪大雙眼看我：「真的嗎？那你有女朋友嗎？」

    我被他的反應(yīng)笑得不亦樂乎：「騙你的啦！你還真的信咧！」

    其實陽津要是一輩子單身，我也很開心。

    不希望他這樣，我卻還是像個白癡一樣，建議有的沒的，也只是讓自己難堪。

    吃完飯我們?nèi)ルs貨店買了啤酒走到附近的公園坐下喝。

    陽津說臺啤太苦，所以就買了水果酒，至少認為也不太容易醉。

    「臺啤明明……」我拉開鐵環(huán)：「是最好喝又解憂愁的酒了。」等他也拉開鐵環(huán)后，彼此乾杯再一齊相飲。

    「解什么憂愁啊。」陽津笑了幾聲，舉起拿水果酒的手：「你怎么沒再戴手錶了？」

    我笑了兩聲，沒想到他竟會注意到這件事：「我沒再戴了，主要是我的工作會常常碰水，所以就該脆不戴了?！?/br>
    「市面上很多防水的啊。」

    「我還是算了吧?！?/br>
    「看時間怎么辦？」

    「我有手機?！?/br>
    突然有個空罐往我身上丟?！父闫ò?！」我轉(zhuǎn)頭看他表情呈現(xiàn)呆滯狀態(tài)，還有從方才的語氣來判斷他喝醉了。

    天啊，我都認為水果酒不是酒，而是給小孩子拿來喝的飲料，沒想到還是有人會醉。

    「不過，」我仰頭喝了幾口：「你送我的錶還再。我放在老家?！?/br>
    「干嘛不丟……」

    「丟干嘛？既然都說是你做得，我哪捨得丟啊?！苟疫€是生日禮物，更不可能丟了。

    陽津往我方向轉(zhuǎn)頭，他眼睛睜得小小的，看起來有睜沒睜都一樣，我拍了他的額頭，叫他清醒些，要不等等怎么回家？

    「不回家?！顾Φ粑业氖帧，F(xiàn)在的他就像任性的小孩似的。

    公園里有倆個男人在喝酒，其中一個醉到像小孩一樣耍任性，經(jīng)過的路人看到都覺得好笑吧。

    「欸?！刮夷_尖點了地上兩下：「不交女朋友的話……要不要考慮……」我。

    「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他大吼一聲，吼完整個整個人像是要往前倒，我嚇得立刻拉住他肩。

    「一直講，那你干嘛不趕快介紹給我？」他指著自己。

    我噗哧一聲?！肝覀兂燥埐耪f的欸。好啦，要不你喜歡怎樣的類型？我?guī)湍阏??！?/br>
    他久久沒有出聲。讓我誤以為旁邊從頭到尾根本就沒人坐似的，一切都是我在自言自語。

    「不用太好看……越普通越好……要獨立！女漢子那種……我就可以接受?！?/br>
    「這有點難?！刮仪?。

    「那你要找怎樣的女朋友？」他反問我。

    我左思右想，不管怎么想都還是只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這個想法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才有的，應(yīng)該是青春期的時候就更明顯了。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到后來被我當作秘密。

    我垂下眼：「秀氣，文質(zhì)彬彬，最好不要太聒噪，不用太長陪我沒關(guān)係。最好不要梳油頭?！拐斘已鲱^又想喝酒時，酒卻早已喝得一滴不剩。

    我失望的放在一旁后，因為陽津又搞自閉，加上我也有點疲憊，微微閉上眼很想先睡個覺，等醒來再說吧。

    「找不到……這樣的女生是找不到的?！?/br>
    我舔了舔下唇，不曉得他是怎么能斷言一定找不到。但我現(xiàn)在覺得這個秘密好像就要被揭穿，內(nèi)心涌上滿滿不安。不安可以說是透過神經(jīng)還是血液蔓延到全身。

    「我有個老顧客，我們認識很久了……他最近跟我說了很多事。」話題突然切斷，不安感瞬間九霄云外，但心還是跳個不停，現(xiàn)在還無法冷靜下來。好想再喝酒，喝酒或許能暫時讓我緩和情緒。

    「他說他好累好累……沒朋友……網(wǎng)路不能滿足他……然后無家可歸?！孤犉饋韺Ψ竭€挺可悲的。

    「然后最近問我自殺可不可以拿到保險？我說不行……要是這樣的話，那不就一堆自殺潮了嗎？」他自己說著說著情緒有時高昂；有時低落，我開始擔心他是不是有雙重人格了。

    「那最后他去哪了？還有聯(lián)絡(luò)嗎？」

    「有?！龟柦蛘娴淖砹藛?？還是慢慢從酒醉的世界清醒了呢？

    我看他：「那你怎么回答？」

    「……要嘛真的活著……要嘛真的去死……再給自己時間看看世界?！顾惩χ笨吭谝紊希负螞r對方也不在乎金錢，自殺也拿不到任何保險金……雙贏。」

    我長嘆。主要是認為那個人很可悲，才為他嘆氣：「沒想到還有這種人啊……」

    「很可悲吧……呵呵呵……」結(jié)果陽津突然想吐，所以就到旁邊的草叢解決，吐完的時候還有點神智不清，我叫了計程車然后先送他回家。

    離他家不遠處時陽津說自己又想吐，我立刻叫司機停下來讓他走到旁邊，等他吐完后我探出頭問他還可以嗎？這里只有一個路燈，他東張西望，說走沒幾公尺后就要到家了，所以他跟我說聲再見就慢慢往前走。

    「欸！我扶你要不要？」正要踏出前腳的那刻，司機叫住了我，提醒我錢還沒給，但如果現(xiàn)在給了我又怕司機直接留我然后開走。

    「陽津！下次再約吧?；氐郊掖蚪o我啊?！?/br>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來，舉起手揮了揮后，慢慢離開我的視線內(nèi)。

    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了。

    結(jié)果我還是沒接到陽津打過來的電話。

    我等了很久。

    錯過了深夜節(jié)目；錯過了網(wǎng)購限時特賣；錯過了鄰居一齊相約買宵夜的機會——但我唯一不想錯過的就是陽津是否會打過來。

    我內(nèi)心認為他已經(jīng)回家了。然后醉醺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而我也沒有主動打給他，或許打過去沒人接也只是浪費錢。

    算了吧。至少沒錯過和他吃飯的時間，我就該偷笑了。

    清晨時，身體突然劇烈抖了一下，我捲曲身子感覺整個人很緊繃，隨機讓自己趕快放松繼續(xù)睡覺。旁邊的電話突然響起，我睡眼惺忪，手拍了拍床鋪尋找手機在哪個位置。接起來，聽完對方說完話，掛斷。

    接到的不是陽津，而是猴哥打來的電話。

    他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清晰，比起說，更像是用利刃一筆一劃刻在我腦里。

    陽津凌晨在家中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