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2）冷漠的人最相配

    教中級財務會計和金融風險管理的老師萬酩月是學院最年輕的博導，徐霜偶爾去老師辦公室旁聽師兄師姐們的組會。

    老師是個氣質很冷的人，辦公室在院樓最角落的那一間。

    她前半生的履歷都在北歐與西歐，自帶一股被峽灣、冰川、湖泊塑造的冷。

    大部分時候，她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里聽老師的分析。有時候能聽懂，有時候聽不懂。老師也很器重她，聽說她在找工作，問她想不想去柏晟。

    國內(nèi)的金融實習也有一條鄙視鏈，頭部PE/VC機構無疑站在鄙視鏈頂部。

    她在那一年夏天拿到日常實習的offer，leader叫何鋆深，是她學校電子系畢業(yè)出來的。她認識。

    大一那年，她在黨委學生部工作，和新傳學院的宋嘉泠負責優(yōu)秀校友采寫專題，其中就包括何鋆深。

    在徐霜的講述中選擇性地忽略了一個人——萬明羽。

    這里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存在，但是她下意識地隱去這個人。于是她試圖重新理清這里面的關系。

    她第一次見到萬明羽是在老師的研究生組會上，她和萬明羽一樣，都不屬于這里。

    不同的是，萬明羽是以朋友的身份。

    吸引她注意力的并不是西裝革履的裝束——經(jīng)管學院的人比比皆是。

    而是一種舉手投足間的淡定從容姿態(tài)。

    那半個下午的討論，她沒聽進去幾個字。會議室的人散盡，她是最后一個離開的。

    留下萬明羽和萬酩月。

    再次見到萬明羽已經(jīng)是將近一年以后，她不認識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記得這張臉。

    那是一張她久久凝視過的臉。

    那年2月，新加坡女歌手孫燕姿發(fā)布了一張名為《克卜勒》的專輯，這其中包括了北京標志性的《銀泰》。暌違歌壇兩年多的女歌手在生育期間錄下了專輯里的一部分歌。

    她聽過一位參加三次高考，研究生考上S大的高中學長站在學校大禮堂上的勵志發(fā)言，他說自己為了考上想讀的專業(yè)，在北京的四年沒去過任何北京的標志性地標。

    當時只當作是故事。

    她在北京也從來沒去過銀泰，現(xiàn)代都市的跋涉被一條又一條的地鐵線路取代，她總是在經(jīng)過銀泰。

    科幻作家用無盡的想象力折迭這座城市。

    城市雖然不能被折迭，卻可以被鑿開、穿透，或者架起。

    她記得她在家過了一個冷冷清清的春節(jié)，是第一個到學校的。坐地鐵去銀泰，打車回校。

    “擁擠車陣里，總被停在這里，一抬頭望去，以為看得見你。”

    毫無意外地，她堵在了晚高峰的長安街。

    堵車不完全是晚高峰的原因，前方出了車禍，警車和救護車齊上陣。有人堵車堵得不耐煩，下車查看情況。

    載她的司機也開車門下車圍觀現(xiàn)場，她把車窗降下，側著頭判斷前方車禍的嚴重程度。

    這個過程無疑是冷漠的，她和出車禍的人無親無故，心里只想著多久能回到學校。前方車輛的人也下了車，她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旁邊是何鋆深，這并不是個適合打招呼的地方，她靜靜地坐在出租車后座。

    看見他短暫地跟交警交流，棄車而去。

    那只是一個短暫的交集。

    真正產(chǎn)生交集的是她入職后，她開始知道這個人真切的存在。

    偶爾打照面，她要尊敬地喊一聲“明總”。

    萬明羽來公司的頻率大概一周兩次。

    實習生做的大部分活是沒有技術含量的，想學到東西是需要手段的，但是能把這段實習經(jīng)歷寫道履歷里就已經(jīng)超越太多人了。

    她記得那個夜晚，她在公司留到很晚，萬明羽折返回公司跟西五區(qū)的合作方開會。

    他那天喝了酒，問她會不會開車。

    她點頭說會，但是真正坐上駕駛座后又沒了氣勢，問了一個非常不專業(yè)的問題，“老板，你的車有保險嗎？”

    她才拿到駕照，幾乎沒開過車上路。也不知道是怎么在電梯里有氣勢說自己會開的。

    果然，金錢使人暈頭轉向。

    萬明羽點點頭，看到她狠下決心地把鑰匙插上，唇角勾起，“要不我來開？”

    徐霜搖搖頭，提議要不喊司機過來，或者代駕。

    萬明羽故露難色，“還是我來開吧，你坐副駕。我沒喝多少，交警應該查不到?！?/br>
    徐霜在兩難中艱難開口，“老板，您真沒喝多少嗎？”

    萬明羽說不多。

    也就一杯白的，一杯紅的而已。

    其實她更想問為什么要她坐副駕，難不成被警察抓還要拉個背鍋的。

    她還是咬咬牙跟萬明羽換了個位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副駕上陪他開這一段。

    萬明羽還有心思逗她，“我難道看起來很像干違法犯罪的事情？”

    她心里腹誹，您不是正在酒駕嗎？

    面上不表，說只是擔心交警來檢查。

    萬明羽把車開到后海附近，車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停在停車位上，她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

    萬明羽并不急著下車，坐在車內(nèi)看手機。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說下車時，萬明羽問她，“有一個忙，幫嗎？”

    姑娘微微張口，神態(tài)疑惑。

    萬明羽說，”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陪我去個酒吧。

    他補了一句，“正規(guī)的?！?/br>
    她第一次去The  YIN就是在那天。酒吧第一天開業(yè)，柏音邀請的都是一些朋友。是一間jazz  club，因為某人喜歡爵士樂。

    她進門時清晰地看見柏音臉上逐漸僵在臉上的笑。

    但下一秒又恢復笑容，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明羽哥哥，你終于來了?！?/br>
    坐在沙發(fā)上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表情像是等待一場好戲上演，又像是對她這個不速之客產(chǎn)生的錯愕。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自己只是個擋桃花的工具。

    萬明羽的絕情是讓人斷送一切希望的。

    以他八面玲瓏的性格，一定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他選擇了最決絕的那一種。

    柏音的笑沒有一絲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