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梔一愣：“大人怎么?知道奴婢有?話想問？”

    “你滿臉寫了很想問。”

    沈梔梔摸了摸臉，訕訕道：“那?奴婢能問嗎？”

    “你最好快些問，問完好生研墨。”裴沅禎故作沉臉。這婢女總是偷偷摸摸打量他，倒惹得他沒心思寫字。

    “哦......”沈梔梔斟酌了下，委婉道：“適才?尤姑娘出去時(shí)眼眶紅了。”

    裴沅禎耐著性子，沉默睨她。

    “奴婢想說?.....大人整治了尤大人，就不怕尤姑娘傷心嗎？”

    裴沅禎神色莫名，正欲開口說?什么?，那?廂門外就有?侍衛(wèi)來稟報(bào)。

    “大人，戶部尚書嚴(yán)大人和?兵部尚書鐘大人求見?！?/br>
    “領(lǐng)進(jìn)來?！?/br>
    來得不巧！

    沈梔梔努力壓下那?顆八卦的心，連忙站直。

    少頃，嚴(yán)尚書和?鐘尚書進(jìn)了書房。

    “裴大人?！眱扇诵辛艘欢Y。

    嚴(yán)尚書道：“本不該此?時(shí)叨擾首輔大人，只是，下官這有?樁重要的事想請大人拿個(gè)?主意?！?/br>
    “何事？”

    嚴(yán)尚書說?：“上個(gè)?月，鐘大人提了邊防城墻修葺之事，可邊防城墻修葺是個(gè)?不小的工程。戶部整理了去年和?今年的賬目，實(shí)在拿不出錢來給兵部。”

    鐘尚書道：“邊防城墻多年失修，從長池到垚州一帶已經(jīng)有?許多地方坍塌。而這里是邊防重地，東御新昭，北阻金昌。若是再?不修，他日?敵軍來襲，我們拿什么?擋？拿百姓的身軀去擋？還是拿將士們的血rou去擋？”

    嚴(yán)尚書：“可那?不是還沒影的事嗎？眼下南邊水患又起，賑災(zāi)撥款是大頭，另有?......”

    他小心覷了眼裴沅禎，道：“另有?岱梁那?邊也起了亂子，興許還得撥錢糧去安撫。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錢，戶部哪里顧得過來？”

    鐘尚書道：“我就不信偌大個(gè)?國庫，撥了賑災(zāi)款和?岱梁錢糧就沒余了?！?/br>
    “鐘大人此?言差矣?！眹?yán)尚書嘆氣道：“大曌河山寬廣，百姓眾多，要用錢的地方又豈只這兩處？就說?湘南河運(yùn)修建，這都?建了三年了，年年都?是大支出，難不成要為了你兵部叫停？那?河運(yùn)修建是首輔大人的政令，既如此?，你不妨當(dāng)面跟首輔大人說?罷。”

    “嗬！你拿裴大人壓我？”

    “不敢不敢，我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br>
    兩人一進(jìn)門還沒喝上杯茶，就吵得不可開交。

    裴沅禎揉了揉額頭，示意兩人停下。道：“城墻修葺的錢要給，且一文不能少。大曌與金昌為鄰，金昌素來野心勃勃，如今休養(yǎng)生息幾?年，難免不會蠢蠢欲動。邊防要地，必須防?！?/br>
    嚴(yán)尚書急道：“可南邊賑災(zāi)的錢不撥了嗎？”

    裴沅禎說?：“賑災(zāi)的錢也要撥，還得撥夠，民生也緊要。”

    “那?......”嚴(yán)尚書愁眉苦臉道：“這錢戶部是真?給不出了。國庫緊張，我們都?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算盤珠子撥碎了無?數(shù)，也撥不出余來?！?/br>
    言罷，書房靜默。

    過了會，裴沅禎開口道：“錢的事明日?朝上再?議一議，集思廣益。你們暫且先回?！?/br>
    沈梔梔還是頭一回見裴沅禎這么?忙碌，回來沒歇兩口氣，就各樣的官員來訪。

    難怪他不想上朝。要是每天都?這么?頭疼，是她也不想上朝啊。

    “大人，”見他闔眼仰靠著，眉頭緊蹙，沈梔梔小聲問：“大人要喝茶嗎？”

    裴沅禎無?聲擺手，示意不必。

    沈梔梔退回桌邊，繼續(xù)研墨。

    沒多久，安俊良過來了。

    “大人，”他行禮道：“屬下與禮部已商議妥當(dāng)，過些日?便恭送錫蘭使臣離京?！?/br>
    他繼續(xù)道：“我昨日?也與錫蘭使臣核對過，錫蘭使臣此?次拜訪，與我們定下了明年貨物數(shù)額。其中絲綢從原先的五十萬匹改成了三十萬匹；棉布由原先的四十萬匹調(diào)到了六十萬匹；還有?銅錢、藥材、瓷器均往上調(diào)了兩成。”

    “眼下‘改田種?！趯?shí)施，如此?一來，絲綢供應(yīng)壓力少了許多。明年再?往岱梁那?邊催一催，興許三十萬匹的數(shù)量能湊得全?！?/br>
    裴沅禎舒了口氣，長指敲了敲桌面，問：“定錢下了？”

    “已經(jīng)下了?！?/br>
    “下了幾?成？”

    “按老規(guī)矩，皆是下三成定錢，交貨時(shí)再?按交貨數(shù)量對應(yīng)結(jié)款。”

    “還不夠。”裴沅禎沉吟道。

    安俊良問：“什么?還不夠？”

    “適才?戶部和?兵部吵到我這里，皆是為撥款的事。錫蘭下的定錢算是及時(shí)雨，可三成遠(yuǎn)遠(yuǎn)不夠。”裴沅禎兀自思忖：“若是能讓他們提前?給七成就好?！?/br>
    “給七成？”安俊良蹙眉：“這恐怕難辦。”

    “奴婢覺得好像也不難?！鄙驐d梔突然開口。

    裴沅禎、安俊良皆齊齊看向她。

    安俊良問：“聽沈姑娘語氣，似乎有?法子？”

    在裴沅禎詫異且狐疑的目光下，沈梔梔有?點(diǎn)慫。畢竟這是國家大事呢，哪有?她一個(gè)?婢女插嘴的份？可適才?聽?wèi)舨亢?兵部吵架，她也覺得兩邊的錢都?緊要，都?得撥。

    而且錫蘭使臣訂了這么?多東西，讓他們給七成的話，錢就夠了啊。

    “奴婢......就想了那?么?下，也不知對不對?！?/br>
    “說??！迸徙涞澋馈?/br>
    “那?奴婢就說?了啊，若是說?得不對大人可不能罰?！彼辶饲迳ぷ樱溃骸凹偃翦a蘭定十匹絲綢，按慣例先收取三成定錢。不妨這樣商量，倘若給六成，十匹絲綢可以?少一成的價(jià)錢賣給他們；倘若給八成定錢，十匹絲綢就能少二成；倘若他們?nèi)拷o錢，那?就少三成。這樣，我們能拿到錢，而且錫蘭也能得好處啊?！?/br>
    安俊良眼睛一亮，撫掌開懷：“沈姑娘這法子妙??！錫蘭每年從大曌訂購無?數(shù)，只要買賣不虧，按照這個(gè)?商議確實(shí)是個(gè)?雙贏的法子。”

    裴沅禎看向沈梔梔，眸子里含著點(diǎn)贊賞。面上卻似笑非笑地問：“全部給錢了，萬一貨物供不上呢？”

    “今年供不上，那?就明年繼續(xù)給嘛，適才?安大人也說?了，錫蘭每年都?從我們這買，我們又不是拿了錢就跑路。”

    安俊良笑出聲。

    裴沅禎也莞爾。

    安俊良好奇問：“沈姑娘這法子是如何想到的？”

    沈梔梔不好意思：“奴婢曾在府上賣過針線零嘴，怕她們下回不跟奴婢買了，就是這么?干的。”

    先把錢收進(jìn)口袋，后頭她們不買也得買，沈梔梔就是這么?算計(jì)的。

    安俊良聽了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裴沅禎勾唇：“你這腦袋瓜子在錢上倒是挺靈光?！?/br>
    “......”

    這話怎么?聽著不像夸她呢。

    第26章

    過了幾日, 錫蘭使臣離京，裴沅禎親自送出?城。

    沈梔梔聽說后來安俊良按她的法?子跟錫蘭使臣商談，他們果真欣然?同意。如此一來, 戶部?頓時(shí)解了燃眉之?急。朝堂上下因著國庫寬松, 居然?難得一團(tuán)和氣，連都察院彈劾裴沅禎的折子都少?了許多。

    不過這跟裴沅禎解決了國庫之?需有關(guān)，也跟裴沅禎整治都察院的雷霆手段有關(guān)。

    前些日都察院御史尤大人?出?城祭奠夫人?, 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山匪，結(jié)果被擄走了。山匪揚(yáng)言請尤大人?去做客, 一個(gè)?月后拿贖金救人?。

    京城乃天子腳下, 哪里?來的山匪？這事做得如此不遮掩，明眼人?一猜就知?是裴沅禎干的。

    尤大人?這是變相地給軟禁起?來了。

    順天府是裴沅禎的爪牙，裝模作樣地派出?官兵去剿匪，剿了半天說“下官無能”, 你們誰有本?事就誰去吧。

    可誰敢去，這山匪頭子就是裴沅禎，誰也不敢去。

    尤大人?只能吃這悶虧。

    .

    臨近中?秋，裴府的下人?們皆難掩歡喜, 個(gè)?個(gè)?盼著中?秋假日到來。

    沈梔梔也盼著，她見時(shí)菊給家人?準(zhǔn)備了許多東西，大包小包的, 很?是羨慕。

    時(shí)菊笑問：“你跟大壯說了嗎, 大壯和后院的小廝婢女們結(jié)伴出?游, 屆時(shí)你也去熱鬧熱鬧?！?/br>
    “還沒呢?！鄙驐d梔坐在桌邊吃早飯, 銀狐就窩在她腳邊。

    也不知?是被嚇破膽還是環(huán)境陌生, 這小畜生十分黏人?，幾乎她每走一步它就跟一步。

    沈梔梔沒法?子, 索性把它接回小院養(yǎng)。

    只不過銀狐好看是好看，就是身上的臭味比較大。后來沈梔梔讓時(shí)菊給它每天洗澡還灑上香露才好些。

    她邊吃著早飯，丟了顆魚丸給小狐貍：“吃吧，等你徹底好了，再把你送去瑞園?！?/br>
    瑞園是裴沅禎私人?的林苑，里?頭養(yǎng)了許多奇珍異獸。

    時(shí)菊說：“我看這小東西挺溫順可人?，你當(dāng)真要把它送去？”

    “不送不行?。”沈梔梔喝了口粥，道：“狗大人?生氣了 ，給它牛rou干都不要了。”

    時(shí)菊恍然?，笑道：“難怪狗大人?這幾日鮮少?來我們小院了。”

    自從沈梔梔把銀狐接回小院后，阮烏整個(gè)?就炸毛了。它站在門口沖著沈梔梔嗷嗷嗷地兇，最后見沈梔梔理也不理，只敷衍地丟了包牛rou干打發(fā)它。

    阮烏嫉妒！瘋狂嫉妒！

    這一嫉妒，骨子里?的劣根性就暴露。趁沈梔梔不在的時(shí)候，它把銀狐叼走藏起?來。

    銀狐本?身就膽小，這么被阮烏叼走恐懼得不敢動。沈梔梔還是在后院狗洞里?找到它的，彼時(shí)它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模樣可憐兮兮。

    阮烏這么叼了幾次后，沈梔梔訓(xùn)了它一通。

    是以，阮烏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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