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若，她本來就有自己的爸媽，在夢里那一輩子，享受了比她這個親生女兒還多的寵愛，該知足了，她得想辦法讓林若找她親生爸媽去。

    林雪蜜用六歲小孩的語氣，說：“林若，你也知道你是我爸媽領(lǐng)養(yǎng)來的吧，既然知道了還回來，是看中我家的條件，要跟我搶我爸媽的寵愛嗎？”

    “沒有的jiejie，我想找mama，可是你爸爸mama不讓我走?！绷秩艚忉?。

    “他們不讓你走你就不走啦，腿長在你腳上，門也是開著的，你走好了，我不會跟爸媽說的，你走啊?！?/br>
    林若看了看外頭的夜幕，晚上走她有點害怕，可現(xiàn)在不走，明天就要被帶走了，那她不知道再過幾年才有機會回來找mama，畢竟她才六歲，幾乎不可能順利從京市來延平。

    林若想了想，“jiejie，我走了你就會覺得幸福了是嗎？”

    林雪蜜也轉(zhuǎn)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夜晚出去是不太安全，但這里是八十年代，誰家的小孩子不是自己上學放學，走街串巷呢，她咬牙說：“是的，只要你走了，爸爸mama就只愛我一個了。”

    “那好吧jiejie，我走了?！?/br>
    “等一下。”林雪蜜叫住了她，“當心人販子，不要跟陌生人走，爸爸回來問，我就說你去廚房找他去了，你去找你.mama吧。”

    林若從招待所跑到大街上，想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幫忙，半路上跟迎頭跑來的小男孩撞了個趔趄，林若跌坐在地上，忙道歉：“小哥哥，對不起?！?/br>
    對面小男孩揉著撞疼的下巴，爬起來把撞他的小女孩拉起來，上下打量她，沒見過，那應該不是附近的，他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孩，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

    “我出來找mama，哥哥你撞疼沒有？”林若伸手去摸他發(fā)紅的下巴。

    “沒事兒，你也被mama拋棄了嗎，我跟你說追是沒有用的，女人變了心，親兒子都追不回來了?！?/br>
    顧年以為這個小孩跟他一眼，都是被mama拋棄的小孩，同病相憐，從來不跟女孩子玩兒的顧年，對她多了些耐心。

    林若聽不明白他的大道理，手指摸到了他的下巴，觸電一樣兩人都被電到了，林若又看到了虛虛實實的景象，看到一會有一高、一矮兩個男人追上來把小哥哥抓走，那兩個男人還得意的說：

    “那個姓顧的公安抓了咱媽，咱就抓他的兒子，讓他用咱媽來換回他兒子。”

    “對，學校門口盯了一天沒機會，誰想到這小孩大晚上自己跑出家門，前面那段路偏僻，就在前面動手。”

    林若被突如其來的幻象嚇壞了，想想可能又是腳窩那處小鯉魚搞出來的，她拉著小男孩躲到路邊人家的柴垛后面，兩個人肩膀挨著肩膀。

    顧年躲的莫名其妙，“找你的人來了？”

    林若點點頭，“是壞人，等他們走了我們再出去?！?/br>
    很快追小孩的兩個人販子來了，卻在這段路上跟丟了，前前后后找了十幾分鐘，眼看著就要找到他們倆藏身的柴垛，林若突然學起小奶狗的叫聲，“汪、汪汪……”

    瞬間就有第二只大狗跟著“汪汪汪……”吠起來，很快這一片的家狗、野狗叫成了一片，周圍的居民警覺，已經(jīng)有人出門查看是不是賊闖進來了。

    兩個人販子心虛不敢久留，唾罵道：“這一片的野狗真煩，先撤吧。”

    “算姓顧的走運，今天抓不到，明天我們?nèi)W校門口等著，不愁沒機會拐走那公安家的小孩。”

    姓顧，又是公安家小孩，顧年心里咬牙切齒，肯定是他爸抓賊沒抓干凈，連累了他。

    他們倆從柴垛里爬出來，顧年把她頭上沾到的稻草拿掉，說：“你學的真像，那些狗叫聲把人販子嚇跑了，我爸爸是公安，我?guī)闳フ椅野职帧！?/br>
    林若忙點頭，“哥哥，那這次讓你爸爸一定叫我mama來，我mama不會不要我的?！?/br>
    顧年感慨說：“你還有mama可以找，我mama都不要我了。”

    “你.mama為什么不要你??？”

    “她要出國啊，叫爸爸跟她一起出國，爸爸不愿意，mama就連我都不要了?！?/br>
    林若摸到他的腦袋上揉揉，“哥哥不難過，你還有爸爸。”

    “他工作忙死了都沒時間管我，我出來這么久，他估計還不知道呢，有跟沒有一樣?！?/br>
    顧年本來是想引起爸爸注意，等爸爸下班回家看不到他，一定會出來找他，但現(xiàn)在有漏網(wǎng)的拐子盯上，他也不敢亂跑了，他說：“我叫顧年，我爸是城西派出所所長，肯定能幫你找到mama?！?/br>
    “謝謝哥哥，我叫林若?！?/br>
    顧年把林若平安無事的帶回了家，等到半夜他爸都沒回來，顧年說：“我爸肯定又要通宵加班，我們明早去派出所找我爸去?！?/br>
    “嗯嗯?！绷秩暨B連點頭，晚上外頭有拐子，白天要安全一點。

    顧年家是兩室一廳，他自己有單獨的房間，他帶林若去他的房間，一張小床、一張書桌、一個大衣柜，他把自己那間小房間讓給林若，“你就在這里睡吧，我去爸爸的房間睡。”

    “謝謝哥哥?！?/br>
    林若把臟兮兮的外套、外褲脫掉疊好，鉆到被窩里，她心里想只要等到天亮，就可以去派出所讓警察叔叔幫忙找mama，請求警察叔叔讓mama來接她。

    顧年替她拉滅了燈繩，跑到大臥室拉開衣柜，衣柜里mama的衣服都不在，他在家里轉(zhuǎn)了一大圈，mama離開家已經(jīng)一個月了，家里逐漸沒有了mama的痕跡，顧年吸吸鼻子，又爬回床睡覺。

    第二天大清早，他聞到廚房里有米香味，爬起來找到廚房，看到林若站在小板凳上，拿著湯勺攪鋼筋鍋里的米粥，他踮起腳尖，鍋里的米粒都開花起米漿了，聞著好香。

    “我打算帶你出去吃早飯呢。”顧年說。

    林若從小板凳上下來，關(guān)了灶火，說：“買饅頭，吃稀飯和饅頭?！?/br>
    “吃包子吧，大rou包，我用零花錢請你吃。”

    大rou包啊，想到那流著rou汁的rou餡，咬一口在嘴里香的流油，林若吞咽了一下，連連點頭，“吃rou包子。”

    顧年跑到裝零錢的五斗柜數(shù)硬幣，一個rou包子一毛錢，他能吃三個，他問林若：“你吃幾個rou包?！?/br>
    “我吃一個?！绷秩麸埩啃?，早飯一碗稀飯半個饅頭，如果是rou包子的話，她可以吃一個。

    “怎么才吃一個啊?！鳖櫮暧址呕厝擅f：“你在家等著，我去買。”

    顧年在樓下的早餐鋪買好四個rou包，一轉(zhuǎn)頭看到他爸回來了，顧年瞟了他爸一眼，問道：“怎么又通宵了？”

    顧正初看兒子買了四個rou包，又沒帶書包，反問道：“你書包呢，又想逃課？”

    “才不是，你昨晚干嘛去了，我等了你一晚上！”顧年不忿。

    顧正初對兒子有歉意，離婚這一個月，他忙到?jīng)]時間管孩子，沒了親媽管教的顧年跟個野孩子似的，身上的衣服都穿了一個星期沒換了。

    “昨晚臨下班接到群眾報案，他家孩子走丟了，所里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br>
    顧正初叮囑兒子，“你最近注意點兒拐子，放了學就回家，別在外頭瘋跑?！?/br>
    顧年心里一咯噔，下意識在想，不會是林若的養(yǎng)父母跑派出所報失蹤吧，他忙問道：“誰家孩子丟了？”

    “你少管點閑事，上學去?！?/br>
    顧年鼻腔里哼出不滿，跟他爸說：“我昨晚在路上撿到個小孩，人家要找mama，我就帶回家了，昨晚等你就是為這事，你回家看看是不是丟的那個小孩，但是我跟你說，人家要找親mama，別再叫她養(yǎng)父母帶走了，不然她還會跑?！?/br>
    第3章 第3章

    周婉心下海經(jīng)商的丈夫回來了，這一趟又帶回五千，全交給他親媽收著，包產(chǎn)到戶還沒幾年，村里的生活是比前幾年大集體時好過，但村里大部分人家，一年的收入不過幾百塊。

    捧著兒子上交的五捆大團結(jié)鈔票，吳桂枝笑得合不攏嘴，“媽給你們存著，媽就你一個兒子，存多存少，以后都是要留給你的?！?/br>
    周婉心剛從鄉(xiāng)中學下班回來，今天是星期六，學校上半天課，她中午吃了食堂才回來的，聽到婆婆發(fā)言，心里替幾個姑姐可惜，親媽的遺產(chǎn)里可沒有算幾個女兒的份，她沒說什么，轉(zhuǎn)身進了廂房，都沒跟丈夫搭話。

    吳桂枝看媳婦也不搭理剛回來的兒子，說：“你把錢交給媽，你媳婦是不是有意見了，要這樣我就不替你們存著了?！?/br>
    兩個多月沒見著嬌嬌弱弱的漂亮媳婦，林文詔心猿意馬，跟他.媽開玩笑，“您不要，我就交給我媳婦存著。”

    吳桂枝掐了兒子胳膊，嗔怪道：“這天下的女人只有你.媽不會坑你的錢，我是你.媽，含辛茹苦把你養(yǎng)大，還不能幫我兒子管錢了？”

    “媽您小點聲，別叫婉心聽見了?！?/br>
    “聽見就聽見，咱們家對她還不夠好嗎，瓜瓜丟了有四年多了吧，我也就今年才開始催著你們再生一個，我告訴你，這趟必須等你媳婦懷上，你才能走?！?/br>
    周婉心在廂房里都聽到了，她開了臺燈，在炕桌上批改作業(yè)，手里的筆卻怎么都落不下去，她的瓜瓜是一歲多的時候被拐子從村里拐走的，她因此病了半年多沒法教書，每年寒暑假都會出去找，附近鄉(xiāng)鎮(zhèn)、市縣的派出所打聽，都沒線索。

    林文詔進屋把門掩上，看媳婦怔怔的發(fā)呆，側(cè)臉一如既往的叫他魂縈夢繞，當年村里最漂亮的一個知青，叫他追著纏著娶到了，哪怕過去七年了，媳婦依舊鮮嫩如同剛認識的模樣。

    林文詔攬著媳婦的腰親了一口，抱著媳婦想上炕頭，周婉心拍掉他的手，“別鬧，我改作業(yè)呢?！?/br>
    看著媳婦發(fā)紅的眼睛，林文詔心里軟成了水，以為媳婦聽了外頭的談話，心里不高興，哄道：“我偷偷留了一千，你收著，想買什么別省著?！?/br>
    周婉心推開那一扎一百張的十元大鈔，賭氣道：“給你.媽收著去吧，我從嫁給你就拿著一份代課老師的工資，可沒有白吃白喝你們家的?！?/br>
    她沒刻意壓著聲音，吳桂枝和剛進院門的大女兒都聽到了，吳桂枝上前想分辨兩句，被大女兒一把拉住。

    林紅棉細聲勸道：“紅毓聯(lián)系好了市醫(yī)院的婦科大夫，讓文詔明兒一早帶婉心過去取節(jié)育環(huán)，這節(jié)骨眼上媽就忍一忍，鬧上脾氣了她又不肯生了。”

    “她不生，她憑什么不生，我們老林家陪著她等了四年多，再不生整個清河村都要笑話咱們家，你弟掙再多錢，以后還不知道便宜誰家，不生個兒子，那是絕對不行的?！?/br>
    林紅棉勸親媽小點聲，“您就是心里這么想，也別當婉心的面說出來，婉心家可沒有重男輕女，她從小音樂畫畫都是細細教了的，下鄉(xiāng)之前高二的課都上完了，人家是新思想的女性，您別在她跟前提什么沒兒子不行的話，丟了的瓜瓜也是您親孫女呀?！?/br>
    “我沒說那不是我孫女，我也想找回來，可找孩子也不耽誤生兒子呀，大不了以后花點錢上個戶口?！?/br>
    “不是花錢的事。”林紅棉說：“婉心現(xiàn)在是鄉(xiāng)中學正式編制的老師了，瓜瓜要是找回來，她得辭職了才能生，您兒媳婦您還不了解嗎，她絕對不會辭職生孩子的?！?/br>
    “那不行，兒子必須要生。”

    吳桂枝跟大女兒說起白天的事，“別跟你弟媳說啊，今天市里的派出所打來電話，說找到個小孩是我們家的，我叫你meimei去認的，回來說不是，幸虧今天的這個不是，哎，瓜瓜那孩子，跟我們真是沒緣分?！?/br>
    大姑姐也唏噓，“小時候多可愛的孩子，八個月就會叫姑姑，一歲就能走路，婉心的心肝寶貝，別說婉心了，這些年我想起來心里都疼?！?/br>
    吃晚飯的時候，沒人告訴周婉心市派出所來電話的事，第二天天沒亮，吳桂枝催著兒子起床，“到縣城要一個小時，從縣城坐車去市里又要一個多小時，早飯都做好了，快點起床吧?！?/br>
    林文詔看媳婦情緒不高，體恤她，在屋里答道：“媽，我這趟回來累的很，您就讓我多睡會，下午去不也行嗎？”

    “不行，你meimei給你們約的是上午，想睡覺明天讓你睡個夠?！?/br>
    周婉心睡不住了，從被子里坐起來拿衣裳，林文詔又纏了上去，被周婉心推開，“你們嘴上都說想瓜瓜，我看都是假的。”

    漂亮嬌軟的媳婦有起床氣，林文詔這時候可不敢火上澆油，乖乖起床，吃了早飯騎著家里的二八大杠，和媳婦去了縣城，又坐車去了市醫(yī)院。

    周婉心一看到醫(yī)院大門就打退堂鼓，總覺得取了節(jié)育環(huán)就對不起瓜瓜，再生一個，那更沒有心力找孩子了，她猶猶豫豫不肯進醫(yī)院，跟林文詔說：“我昨天晚上夢到瓜瓜了，在池塘那邊想游到我身邊，被漁網(wǎng)給勒住，我心疼的不行，就是下不去河?！?/br>
    醒來才發(fā)現(xiàn)是個夢，枕巾都打濕了半邊。

    周婉心在村里當知青養(yǎng)了一條小鯉魚的事，大半個村都知道，后來鯉魚大了被村里的無賴用魚叉叉來吃，還被周婉心打破頭，后來那條魚埋在哪兒，除了婉心誰都不知道。

    林文詔哄著媳婦，“你這是日有所思、夜里才夢到的，乖啊，等拿了環(huán)，我就給你買條小鯉魚帶回去養(yǎng)?！?/br>
    周婉心進了診室排隊，林文詔在外頭摸了根煙，總算給媳婦哄好了，先取了環(huán)，再找老中醫(yī)開點中藥調(diào)理，媽認識一個老中醫(yī)，手里有秘方說是包生兒子，等再生個兒子，那媽就高興了，媳婦有了新的孩子也不會郁郁寡歡，這個家就和睦了。

    一根煙還沒散完，林文詔看到他小妹林紅毓和小妹夫康家棟，小妹是家里唯一上了高中的，高中畢業(yè)恰好趕上改革開放來市里打工，認識了妹夫，妹夫家庭普通，但有城市戶口，從農(nóng)村嫁到城市，讓媽在村里炫耀了好幾年。

    媳婦不愿意在小縣城取節(jié)育環(huán)，是小妹給約好的市醫(yī)院的醫(yī)生，林文詔以為他們倆來探望，說道：“這點小手術(shù)做好我們就走了，你倆其實不用來看。”

    康家棟是個老實男人，個頭不太高但是個實心眼子，又急又慌張的說：“紅毓辦了件大大的錯事，不敢面對哥嫂?！?/br>
    “你嫂子一會就要出來了，咋回事快說，我看能不能補救。”林文詔道。

    林紅毓其實很怕城里出生的嫂子，哽咽著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昨天早上市城西派出所打電話到村里，說找到個小孩像是我們家的，我在市里近，媽就打了電話叫我去認。”

    “你沒去？”

    “去了?！绷旨t毓咬著唇，“去了之后我跟公安說那小孩不是我們家的，怕嫂子傷心，媽就囑咐大隊部傳電話的人，不要告訴嫂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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