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下-
進到店內(nèi),點了咖啡付完錢,我們選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 溫凱杰把咖啡端到桌上,關(guān)心地問:「你還在公司上班嗎?」 我搖頭,「已經(jīng)離職很久了?!?/br> 「什么時候?」他詫異。 「和你分手后。」 談了那么多次戀愛,十個對象有九個都對我的加班非常有意見,跟我抱怨久了,連我都忍不住對自己抗議了。 「那你現(xiàn)在有其他工作嗎?」 「沒有。」除了靳成御和白文安以外,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干嘛。 他皺眉,「這樣你不就沒有收入了?」 我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反正有人愿意養(yǎng)我啊?!?/br> 他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很認真地問我:「你……該不會變成別人包養(yǎng)的小三了吧?」 「我是這么無恥的人嗎?」他的話讓我忍不住大笑。 「可是除了包養(yǎng),我想不到他們還有什么方式可以養(yǎng)你。」 「放心吧,我沒那么無聊。在這個世上最愿意對我掏心掏肺的人,除了我哥以外,應(yīng)該也沒有其他人了?!刮业卣f。 他擔(dān)憂地說:「就算是哥哥,也不能保證他未來不會有自己的家庭。趁著年輕,你還是趕快找份可以養(yǎng)活自己的工作吧。」 「不要。」 「為什么?」 我挑眉,「我的工作已經(jīng)被你們毀了,現(xiàn)在我要做什么,還輪得到你們插手?」 這話聽起來怨念很重,但這是事實,如果不是你們抱怨我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太多,我想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普通的officeworker。 「對不起?!顾蝗坏狼?。 對不起什么? 「那時候我的疏離和不告而別一定讓你吃了很多苦吧。」他無奈地笑著。 我頓了一下,不自然地笑,「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br> 是的,溫凱杰就是我過去最死心塌地的情人。 我們因為一場意外在一起,以為一同經(jīng)歷了失戀就可以成為彼此最特別的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明明是如此希望能和對方攜手到老,我們卻用了錯的方式,輸給各自的寂寞和自尊。 他毫不猶豫抱怨我的冷漠,而我毫不猶豫地放手,試圖以逆向的方式期待他會為我捨棄自由。 可沒想到那次分開以后就是徹底沒聯(lián)絡(luò)。 或許他早就決心想要走,而我始終拉不下臉求他回頭。 「那時候的我還沒找到工作,一天到晚只希望女朋友可以陪在我的身邊。但我從沒考慮你的立場,直到我有工作之后,我才知道原來職場上的生活真的一發(fā)不可收拾。有那么多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一回神,卻不知道天色早就已經(jīng)暗了?!顾铱嘈?,「我很抱歉當(dāng)初用這個理由指責(zé)你,其實真正自私的人是我,我才是那個只愛自己的人?!?/br> 默默聽著他的話,我緊握手里的咖啡不發(fā)一語。 如果以你的立場,我確實不是個稱職的女友,因為工作,我冷落了最重要的人,可以我的立場,你真的做錯了嗎? 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最期盼的,就是每天站在公司門口等我下班的你。 只要你對著我笑,只要你給我懷抱,就算當(dāng)天受到不合理的對待,沉悶的情緒也能一掃而空。 假設(shè)你只愛自己,又何必把我放在心上?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用太在意?!褂刑嗟那榫w同時聚在心底,一時之間,我不曉得該如何表達。 所以現(xiàn)在你是想說,我們還能再重來一次嗎? 望著曾經(jīng)熟悉的臉龐,我試圖在他臉上尋找其他意義。 如果眼前這個男人是林奕天,早在看到他的時候我就能多遠閃多遠,但此刻在我對面的人是溫凱杰,如果他想跟我重新談一場戀愛……我倒不是不愿再失去自由一次。 畢竟相見后,我還是喜歡他的溫柔,那雙無時無刻都散發(fā)出暖意的眼神,也曾經(jīng)屬于我。 「抱歉,不知不覺說了這么多……」溫凱杰像是釋懷地松了一口氣,「你愿意原諒我嗎?原諒過去那個不懂世事、只會抱怨寂寞的我?!?/br> 「可以?!狗凑歼^去了,原不原諒早就沒有意義。 「謝謝?!顾冻鑫⑿?,從包里拿出一只信封。 「這是?」 從他的手中接過,上面大大的粉紅色愛心,讓我的腦袋頓時當(dāng)機。 努力抑制心中不斷涌出的不祥預(yù)感,我假裝若無其事地慢慢打開,「你的情書嗎?做得可真漂亮……」 他搖頭,「這是喜帖?!?/br> 我從沒想過分手后的前男友會給我一顆原子彈,轟的一聲,炸得我腦袋一片空白。 「喜帖?這是你的喜帖?」 他搔著頭,不好意思地笑,「其實你問的沒錯,我找你搭話確實有目的?!?/br> 「和你分開后,我渾渾噩噩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繼續(xù)談戀愛的資格。不過當(dāng)我進到現(xiàn)在的公司以后,我認識了一個與我志同道合的女生,我們在一起三年了,今年終于決定結(jié)婚?!?/br> 原來不是想跟我重修舊好,而是想讓我祝福你們? 「我再問你一次,今天你遇到我到底是巧合還是專程?」我感覺自己的心又像上次那樣,被無預(yù)警地碎了一地。 「巧合?!顾麤]發(fā)現(xiàn)我的臉色變了,誠實地說:「我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沿途尋找我的朋友,然后親手把喜帖送到他們手中。我已經(jīng)遇到陳凱文和張宇祥他們,接下來我應(yīng)該會繼續(xù)往北上走?!?/br> 不自覺地笑出聲,我突然覺得自作多情的自己好傻好傻。 「小憶,能不能祝我幸福?」他真誠地望著我說。 「為什么希望得到我的祝福?」 「因為你是我過去最愛的女人,也是我過去感到最抱歉的女朋友?!箿貏P杰真摯的笑容,刺得我心里好痛好痛。 聽到你剛才說的那些,我以為我們只是暫時分開。 我真的以為我們只是暫時分開。 現(xiàn)在你卻告訴我,你要結(jié)婚了? 「你怎么了?」沒得到我的回應(yīng),溫凱杰疑惑地問。 「沒事,謝謝你的喜帖?!刮页读顺蹲旖?,硬是露出一抹笑,「我真心祝福你們能夠百年好合,但婚禮那天能不能到場……抱歉,我可能不能保證了?!?/br> 「唔,這怎么可以?難道那天你有什么事嗎……小憶,你到底怎么了?」 顧不得咖啡沒喝完,我拿起包包,避開他的眼神,「對不起,我突然想起臨時有事,先走了?!?/br> 「等一下!」 逃命似的衝出星巴克,我不能回頭,也不敢回頭。 直到跑進逃生樓梯里,我才拿出手機,顫抖地撥了靳成御的電話,「快接啊……」 電話嘟了幾聲一直沒有回應(yīng),我想起他好像有說,這個禮拜會和艾倫去美國渡假。 可是怎么辦?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現(xiàn)在還不想回家。 我不想被白文安看見這副死樣子。 那么狼狽的模樣只要被他看過一次就好了,再一次肯定會讓他困擾的。 胡亂地搔著腦袋,我只能隨便亂滑之前的來電顯示,最后在一堆簡訊里,我猛然鎖定一組電話號碼。 明知道這個號碼的主人跟我沒什么關(guān)係,我居然還鬼使神差地按下通話鍵。 也不給我反悔的時間,對方幾乎是馬上就接起電話,「喂?」 聽到他的聲音,雖然只有一個字,我卻像在絕地里終于找到希望一樣,兩腳一軟,靠在墻邊放聲大哭。 「靠,你是白文憶嗎?」對方嚇了一跳,「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哭?」 我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像是無法鎖上的水龍頭,我的雙眼不斷涌出淚水,終于失去控制。 「喂喂……好歹告訴我你怎么了,這樣一直哭,我要怎么安慰你呀。」對方無奈地說。 我還是沒有理他,自顧自地哭了好一段時間,才吸了吸鼻子,渴求得到救贖,斷斷續(xù)續(xù)地問:「簡煜帆,你可不可以……來陪我?」 「呃,現(xiàn)在嗎?」他遲疑。 連你都不愿陪我嗎? 也對,畢竟你還在約會,而我論身分論地位,你確實沒必要這么做。 放任不斷流出的眼淚,我放棄希望似的說:「沒事,你不用來了,就當(dāng)我今天是被鬼附身,不要理我?!?/br> 「喂,等等,白文憶,告訴我你在哪……喂,你有在聽嗎?靠,不要掛我電話……」 難受和煎熬糾結(jié)在一塊,我按下通話結(jié)束,呆滯地坐在樓梯上,把頭埋進膝蓋之間。 心里還真涼。 打給一個不熟的人,對著他大哭那么久,然后還期待他能來安慰我……我肯定是瘋了,被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逼瘋了。 所幸這里不常有人經(jīng)過,于是我呆呆看著漆黑的手機螢?zāi)?,像個失意的神經(jīng)病,選擇腦袋放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但我已經(jīng)懶得動了,反正對方跑得那么急,應(yīng)該也不會特別注意一個毫無形象的女人。 「靠,終于找到你了。」 聽到耳熟能詳?shù)穆曇?,我空白的腦袋緩緩接上訊號。 簡煜帆?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才想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顾懿涣说嘏芟聵?,「你知道我跑遍了整個百貨公司嗎?如果這一棟再找不到你,我真的會去服務(wù)臺廣播你的名字。」 「喔,是嗎……」我不在意。 「你到底在搞什么……」他三步併作兩步跑到我前方蹲下,把手放在我眼前揮了揮,「喂,你沒事吧?我知道我很帥,但也不要一直看著我不說話ok?白文憶?白文憶?哈囉,你還活著嗎?」 這是第一次,我竟然想念他的話多。 「你不是不來嗎……」我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嘆了一口氣,「你在電話里哭成那樣,我還能不來嗎……」 我握緊手機,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淚頓時又如大雨傾盆而下。 「哇哩咧,你怎么又哭了?」他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站在我前面半晌,最后,他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張開雙手將我抱進懷里。 「欸,別哭了好嗎?我媽和我妹都說,女人的眼淚很珍貴,不要隨隨便便就流給別人看?!顾p拍我的背,像安撫小孩子柔聲地說,「不管遇到什么困境,它總會過去的。」 有時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反而讓人淚如雨下。 我趴在他的胸膛前,聽不進他的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耍著任性和脾氣崩潰。 為什么他要結(jié)婚了? 為什么他結(jié)婚的對象不是我? 為什么他能這樣放下我和別人在一起? 更好笑的是,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分手了……我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愛著他? 「好了好了,別哭嘛。」簡煜帆耐著性子不斷地安撫我,「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怎么了?你一直不說話,這樣我很難幫你?!?/br> 顧不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抬起頭問:「你說過你的酒量很好對不對?」 他呆怔怔地點頭,不懂我怎么突然問這個。 「如果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訴你一切?!刮已鹧b鎮(zhèn)定地說。 「呃……要陪你喝酒我是無所謂,但你確定要這個樣子去喝?」他上下打量我一陣,啼笑皆非地說:「我怕我在進到酒吧之前,就被警察抓去盤問是不是想誘拐你性侵欸?!?/br> 他的話讓我破涕為笑,「不會的,如果真有那個狀況,我會說我是自愿被你性侵?!?/br> 他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既然你還開得起玩笑,代表發(fā)生的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事。」 我推開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給我二十分鐘,你去一樓的大廳等我?!?/br> 沒等他的回應(yīng),我馬上離開這里,下了電梯到三樓,走到衣服專柜隨便挑了一組套裝。 付完帳,我拿著購物袋走進化妝室,把已經(jīng)臟得可以的衣服換下,接著站在洗手臺前,對著鏡子快速補妝。 幸虧我不是一哭就紅鼻子紅眼睛的類型,所以稍微用粉底蓋了一下,涂了涂口紅,我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踩著高跟鞋,高貴優(yōu)雅地來到大廳。 這里的人并沒有想像中的多,隨意張望便可看見簡煜帆靠在墻邊滑手機的身影……還有剛剛一起逛書展的女生。 沒想到我居然會和徐若寧一樣,招惹一個有女友的男人。 我叫了簡煜帆的名字,他下意識順著聲音的方向轉(zhuǎn)過來,「靠,你是魔術(shù)師喔?二十分鐘的時間你居然跟剛才完全不一樣?!?/br> 還好吧,俗話不是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但我不懂這跟魔術(shù)師有啥屁關(guān)係,真要說的話,化妝師才是所向無敵。 「難得把自己搞的那么漂亮,你可以講點有氣質(zhì)的話嗎?」他無奈地說。 「不可以。」嘴巴長在我身上,愛怎么糟蹋是我的權(quán)利。 站在旁邊的女生笑出聲,「你就是白文憶嗎?」 我愣了一下,微微頷首。 差點忘了她的存在。 「欸,我覺得她比你上次交的那個還要漂亮很多?!古敛谎陲椀乇梢暫嗢戏?。 「潔西卡嗎?」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地問。 因為上次在星巴克趕稿的時候,就是遇到那個王八蛋打岔。 「你不是他女朋友?」我問。 女生還沒開口就被某人嫌棄,「當(dāng)她男朋友會變妻奴欸,我才不要?!?/br> 「謝謝喔,我也不想當(dāng)你女朋友好嗎?」女生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反駁。 什么情況?我滿臉問號。 女生轉(zhuǎn)回頭,對我揚起微笑,「你好,我是簡煜萱。雖然我很不想這樣介紹自己,但很不幸,我是這個無良人士的meimei。」 「你好?!共缓靡馑颊`會你那么久,原來你是他的meimei。 「很高興認識你。」她開心地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有機會我們找時間聊聊?!?/br> 我接過她的名片,心里忍不住笑了。 真不愧是兄妹,搭訕別人的方式還真是一模一樣。 簡煜萱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簡煜帆強行打斷,「好了,你專心等你男朋友,別再sao擾她了?!?/br> 「干嘛這么趕,我跟她講話會礙到你嗎?」她不悅地說。 「反正現(xiàn)在我們沒空,你要講什么下次再講啦?!箒G了這一句給她,簡煜帆拉起我的手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好啦?!顾吡艘宦暎S即看著我們的背影大喊:「喂,簡煜帆,把人吃乾抹凈記得負起責(zé)任喔!不然我會打電話給爸媽,說你誤入歧途崇尚風(fēng)流喔!」 「……」 再說一次,真不愧是兄妹。 說出來的話和做出來的事還真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