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jiān)開組會 第58節(jié)
穿過扎穆寨層疊的小樓,莊良玉等人走了約兩刻鐘的時間才到了歇腳的地方。 扎穆寨不像是個山寨,更像是一座修建在山體上的小鎮(zhèn)。鱗次櫛比的小樓依山而建,挨挨擠擠地落滿每一寸土地。 扎穆寨中有許多人,見他們穿行走過,俱是好奇地從房間里探出頭來張望。 …… 扎穆寨習慣席地而坐,屋里沒有大雍北方常見的磚石地板,反倒用了柔軟的草墊,不設高大桌椅,只有用來墊腳的蒲團。 等進了屋,黑雨剛走,左儀靈便立時忍不住了。 似乎是想罵方才的祝笙大祭司兩句,可她想發(fā)火的對象又是她的母親,于是極其憤怒地說道:“你們要小心那個女人!” “黑雨是她的得力親信,比她親女兒都親的親信。你們在寨子里行事小心,她的手段很多,悄無聲息就能要了你的命?!?/br> 左儀靈說完就氣哼哼地轉過身去,對著墻壁兀自生氣。 一副誰都不要來煩我的樣子。 在場的人都知曉左儀靈的身世來歷,又或者說從左儀靈從扎穆寨中跑出去以后,就從未掩飾過她的身份。知道左醫(yī)女的人,幾乎都知曉她是扎穆寨大祭司的女兒。 否則黔州主城里那些來自五斗山其他村寨的人也不會對左儀靈那樣恭恭敬敬。 莊良玉看了左儀靈一眼,然后將人聚到一起,在確定眼下情況安全,無人監(jiān)視之后,這才給八皇子趙衍懷詳細說現(xiàn)在的情況。 “祝笙大祭司,姓左,本名不知,據(jù)傳是扎穆寨的第六十七代大祭司。” 盧將軍剛說完,對墻生氣的左儀靈突然打斷道:“左明秀,是第六十六代大祭司。旁的事別再問我,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們。” “好。”莊良玉改口道:“扎穆寨第六十六代大祭司,尊號祝笙。在看過扎穆寨的情況之后,能夠猜測到祝笙大祭司要我們前來的目的是什么?!?/br> “是什么?”八皇子問道。 咣的一聲,左儀靈用力砸在地上,擺出個羅漢睡覺閉目養(yǎng)神的姿態(tài),還嚷著:“別管我,我睡了?!?/br> 莊良玉只說了兩個字,便叫回屋里七八個人的注意力,“回來?!?/br> 見所有人都看過來,莊良玉這才慢條斯理地蘸著茶杯中的水在矮桌上寫下兩個字。 連側身假睡的左儀靈都忍不住好奇心湊了過來。 紅木小桌上只寫了兩個字。 出、去。 第57章 靜候 莊良玉等人在扎穆寨無所事事地住了三日。 這三日里, 扎穆寨中人好吃好喝招待他們,但絕口不提談判和條件,即便盧將軍等人有心想提, 也會被來服侍的人故意岔開話題。 這三日中,莊良玉見過扎穆寨種種情形, 反倒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焦慮扎穆寨獨特的技術和先進的工藝。她顯得尤為鎮(zhèn)定,甚至在扎穆寨人有意無意地示威和展示實力之中確定了自己的優(yōu)勢。 比起他們, 扎穆寨才是更為著急的那一個。 但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先開口的那一方,一定會在這場談判中處于下風。 扎穆寨給了他們很大的自由,甚至可以在寨中隨意行走, 但唯一不可以靠近的地方便是寨子中心那幢高塔。 左儀靈說那是扎穆寨的圣地,最高處是只有大祭司才能進去的地方。而其他人想要進入高塔, 必須要有長老的允許才行。 莊良玉用過晚飯后覺得腹中有些撐脹, 便出來走走。身旁還跟著護衛(wèi)她安全的蕭安。 莊良玉很稀得自己的小命,所以從來不會貿然犯險。 扎穆寨就是一個民風淳樸但極度排外的小鎮(zhèn), 他們來到這里已經(jīng)三天時間了,時常在街上行走,但這些人一句話都不會跟他們說。 即便莊良玉想買些什么東西, 這些人也都是直接扔進她懷里, 連錢都不收就閉門謝客。 所以,莊良玉走過之處,關門聲不絕于耳。 但莊良玉心態(tài)良好, 吹著扎穆寨濕澀的風,望著天上的月亮, 盤算著之后的路。 夜風里, 傳來極其細微的鳥鳴聲。 讓莊良玉禁不住感慨, 這深山老林里的扎穆寨果然是個好地方,連鳥叫聲都這么好聽。 緊接著,她就聽到自己身后也傳來了相似的鳥鳴。 莊良玉眨眨眼,回頭發(fā)現(xiàn)是蕭安鬧出來的聲音。 她挑著眉頭,狹促地看著蕭安,“你還有這種愛好?” 夜色里都能看到蕭安漲紅的臉,一貫老實寡言的護衛(wèi)微微抬手指了指巷子中,又指了指自己腰上只有一半的玉佩。 這玉佩跟蕭欽竹身邊的蕭遠是一對的。 莊良玉笑道:“你去回房幫我拿件披風來,入夜怪冷的,我去前面巷口等你。” 說完也不管蕭安,自己一個人踩著青石板小路往前走,月光將她的影子拉了很長很長。 …… 等到夜深,莊良玉披著蕭安拿來的披風往回走,忽然問道:“他現(xiàn)在如何?” 一直沉默的蕭安怔愣片刻,疾走兩步跟上莊良玉,低聲道:“暫無生命危險。” 莊良玉點點頭,不再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無言地走回暫時落腳的房中,左儀靈與莊良玉同住,但眼下她不在,不知去了何處。 回屋之后,蕭安遞給莊良玉一封手信。 是蕭欽竹的字跡。 蕭欽竹在信上言明自己目前的狀況,也說明了趙衍恪的情況。詳細說了自己的全部安排,但對于莊良玉的近況卻并未多加詢問。 信上的內容寫得工工整整,像是準備交給上司的匯報材料。 莊良玉捏著信紙的一角,透過燈影像是能看到蕭欽竹寫信時的情形。 莊良玉無端想起很久之前她與蕭欽竹有過的不愉快,或許也沒有很久,不過是三兩個月之前。那時蕭欽竹還會因為趙衍恪而對她有防備和敵意,甚至會悶著自己的想法不肯說,還要旁人去猜測。 但現(xiàn)在—— 莊良玉將信紙疊好收起來。 蕭欽竹顯然已經(jīng)在掌握關于溝通和信任的學問。 此時距離休息的時間尚早,莊良玉端坐在鏡前開始拆解自己的發(fā)髻,然后對候在外間的蕭安說道:“蕭安,勞煩你囑咐大家今日早些休息,明天恐將是非常忙碌的一天。” 蕭安不明所以,轉身去其他人房間里通知。 蕭安剛走,左儀靈便回來了。奇怪地問道:“蕭安去做什么了?” “囑咐大家今日早些休息。” 左儀靈兩步躥到莊良玉面前,一臉不可置信,“你竟然會這么好心?” 莊良玉點頭,慢悠悠地將發(fā)絲理順。能擁有一頭茂密而順滑的秀發(fā),可是一件非?;ㄙM心力的事。 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我是一個好人,自然會有好心。” 等莊良玉洗漱完畢,不相信的左儀靈還在盯著她看,左看、右看,像是能看出花來。 就連莊良玉準備上床了,她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莊良玉。 莊良玉坐在床邊,輕輕拍了拍床褥,朝左儀靈微笑,“左姑娘想與我同床共寢?” 然后左儀靈立刻紅著臉跑走了。 莊良玉心安理得地躺好,閉上眼睛,準備享受一個舒適的夜晚。 *** 第二日,用過早膳不久,消失兩日不見的黑雨便帶著幾個扎穆寨人敲響了莊良玉的房門。 莊良玉正在喝茶,左儀靈一聽動靜就已經(jīng)躲到屋里,像是只小老鼠一樣把在門邊偷聽外面的動靜。 黑雨還是做足了表面的客套,見到莊良玉之后,先是行禮問候,“見過賑災指揮使莊大人?!?/br> 莊良玉頷首,在蕭安攙扶下從蒲團上緩緩站起身。 黑雨此人雖然在扎穆寨中沒有職位,但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會稱一聲黑雨大人,所以莊良玉便也順著這些人的稱呼,“黑雨大人今日造訪所謂何事?” 黑雨沒有說話,跟身后的五個人分成兩排展開,閃出一條路來。 門外走進來一位黑袍老者。 老者一進門,幾人便齊聲行禮:“恭迎祝木長老?!?/br> 老者頭上帶著扎穆寨人獨特的黑色布巾,須發(fā)皆白,眼中精明,看到莊良玉后臉上露出笑容,朗聲道:“久聞賑災指揮使莊大人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莊良玉以大雍官員見面之后的拱手禮問候,“初次見過祝木長老,果然非比尋常?!?/br> 無論是在越州還是在黔州,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莊良玉是賑災指揮使,但這些一直固守在禮教之中的官員們對莊良玉的稱呼仍是嘉禾縣主,有些也會叫她將軍夫人,又或者是莊二娘子。 這聲“莊大人”,還是她來到扎穆寨之后才聽到的。 微妙地讓莊良玉心中升起些不同的感受。 祝木長老笑了兩聲,道:“大祭司有請,請諸位隨我走一遭吧?!?/br> 莊良玉頷首,扎穆寨人比她想象中更能沉得住氣,竟然到了巳時才找上門來,“請祝木長老稍候片刻,我等稍作修整便隨祝木長老走一遭?!?/br> 說完莊良玉轉身進屋,剛進門便被左儀靈攔住。 左儀靈面上焦急,“你真的要去?” 莊良玉云淡風輕地說道:“我必須要去?!?/br> 左儀靈咬牙,半晌像是下定了決心,“我跟你一起去!” 莊良玉自顧換衣服,一邊解帶子一邊說道:“你可以不去?!?/br> “不!我要去!” 左儀靈說完便鉆進屋里去換衣服,莊良玉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多做關心。她看過鏡中的自己,確認儀表不會出現(xiàn)任何問題,這才推門走出去。 屋外,盧承錦將軍已經(jīng)到了,正與這位祝木長老沉默對飲。 見到莊良玉出來,所有人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