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管理

    這廂莊良玉遭受了生活的重擊，是以回到竹苑沒想到自己還會迎來另一層重擊。

    眼下竹苑的所有婢女仆從全都站到了她跟前，除開秋光和瀲冬，剩下烏烏泱泱竟然有四十來人。

    秋光說：“少夫人，今日您行程繁忙，早前少主人便交代過讓院子里的人見見您?！?/br>
    莊良玉掐了掐指節(jié)，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別做出什么捏眉心的失禮動作，抬手道：“說一下自己的名姓和事務(wù)?！?/br>
    話剛出口，莊良玉就默了一瞬，怎么聽怎么覺得自己像是剛上任準(zhǔn)備燒三把火的新官。

    四十來個人挨個自我介紹怎么也要費點時間，是以眼前的三十八個人介紹完畢已經(jīng)過去了一刻鐘有余。

    秋光和瀲冬主要侍奉在竹苑的后院，還有兩個模樣秀氣的婢女是明雨和明雪，在前院侍奉書房。

    負責(zé)生活起居日常的婢女婆子有十來個，負責(zé)護衛(wèi)灑掃的仆從也有十來個，更甚至還有蕭欽竹撥在竹苑的護衛(wèi)十二個。

    這十二個護衛(wèi)的頭領(lǐng)叫蕭安，眉眼周正，看著年紀(jì)也不過十八九歲，但身板結(jié)實板正，自有一份老成，拱手道：“見過少夫人，在下蕭安，是少主人的護衛(wèi)，少主人命我等護衛(wèi)您周全，今后有事少夫人盡管吩咐?！?/br>
    莊良玉點頭，“多謝?！?/br>
    她看了一眼屋里堆滿的人，說道：“今后你們?nèi)愿魉酒渎毐闶?，有事情我自會?lián)系你們。此前各位照料竹苑起居多有辛苦，今后還希望各位能繼續(xù)盡心盡力。”

    等將這些人都送走，莊良玉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秋光和瀲冬將人送出去，莊良玉趕緊喊來春桃夏荷去給她備洗澡水。

    今天舟車勞頓，不好好泡澡放松一下都說不過去。

    等秋光和瀲冬將竹苑的人都安排妥當(dāng)，一回屋，發(fā)現(xiàn)她們的少夫人連帶著兩個婢女都不見了人影。

    正準(zhǔn)備尋人，就見夏荷抱了些洗澡的用具過來。

    見到她們，夏荷點頭問候了一下，自顧說道：“少夫人現(xiàn)在正在沐浴，我先去忙。”

    秋光和瀲冬是拘謹(jǐn)慣了的人，跟夏荷乍一碰面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怔怔地點頭目送夏荷去浴房。

    兩個人站在屋前，眼里有同樣的困惑。

    秋光說：“不是都說少夫人上任會盡快掌握掌家權(quán)嗎？為什么還沒拿我們開刀？”

    瀲冬思忖片刻，不得其解，“也不知別家的少夫人都是什么模樣，咱們的少夫人——我看不分明?！?/br>
    “總歸就這一個少夫人?！?/br>
    秋光和瀲冬對視一眼，眼里有著相同的無奈。

    “也不知春桃和夏荷這樣的婢子是怎么做了陪嫁侍女，看上去不甚靈光?！鼻锕忄止镜馈?/br>
    瀲冬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外面，顯然有著相同的忌憚。

    “夫人讓我們跟著侍奉少夫人和少主人，盡心侍奉便是，旁的不要多想?！睘嚩f道，“進去看看，看看能幫春桃和瀲冬做些什么。”

    秋光似是還有些心性不平，總覺得春桃和夏荷一點也不像一品大員家里能教養(yǎng)出來的陪嫁侍女，看上去格外的少根筋。

    臨了進屋，還是念道：“放著她們兩個跟少夫人出門，少夫人被那些女眷吃了她倆還要替別人數(shù)錢……”

    瀲冬輕輕敲了一下秋光的額頭，“少議論些，多做些事。等少夫人信任我們，自然也會帶上你我二人?！?/br>
    秋光和瀲冬二人站在浴房門前，輕輕敲了敲，問道：“少夫人，可還需要我與秋光二人再準(zhǔn)備些什么？”

    過了片刻，傳來些響動。

    春桃拉開門探出頭來，露出一張喜慶的笑臉，“勞煩二位jiejie幫少夫人準(zhǔn)備寢衣，方才少夫人進來匆忙，一時忘記備下?！?/br>
    秋光和瀲冬二人應(yīng)是，春桃又關(guān)門折返。

    浴房里，莊良玉正愜意地靠在池子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吹著水面上的花瓣解悶。

    春桃似是有些忿忿不平，湊到莊良玉跟前說道：“二娘子，她們是不是在盯著我們。”

    莊良玉懶洋洋地，眼也不抬地說道：“你們也無需防著她們?？倸w在一個院子里住著，遲早要生活到一起。留個心眼兒便是?！?/br>
    有莊良玉在，春桃和夏荷對陌生的環(huán)境再怎么不安，也能看著她家二娘子處變不驚的樣子慢慢安定下來。

    莊良玉似乎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對什么都興致缺缺，但偏偏這樣一個無欲無求的人，能讓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安全感。

    莊良玉在溫泉里泡得身子發(fā)軟，聲音含混地問道：“什么時辰了。”

    春桃與夏荷一直都在浴房里頭，也不清楚時辰，正好這時秋光和瀲冬拿了換洗的衣物過來。

    “春桃，將人迎進來?！?/br>
    春桃只好依言去開門。

    ……

    秋光和瀲冬兩個人捧著衣物進來，彌漫的水汽里只看到池水邊倚靠的美人。

    瞬間耳根都紅了起來。

    這、這——

    也并非沒見過女子沐浴，也并非沒見過美麗的女子沐浴，但還真真是頭一遭，僅憑一個背影便將自己搞得面紅耳赤。

    秋光連動作都變得遲緩起來，“少夫人，寢衣給您拿進來了?！?/br>
    莊良玉的聲音都像是被水泡軟了，應(yīng)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問道：“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秋光心頭一緊，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就好像如果她回答不上這個簡單的問題就會讓莊良玉失望一樣，急急說道：“少夫人，現(xiàn)在戌時剛剛過半?！?/br>
    “嗯?！?/br>
    浴房又重歸寂靜，只有莊良玉撥弄池水的聲音偶爾弄出些響動。

    秋光眼里漸漸涌起失落，她看看瀲冬，又垂下頭，像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不然為什么少夫人就只回了她一個字呢？

    莊良玉從池水中站起身，抬手將一邊早就備下的寬大浴巾裹在身上。

    等身上水汽去了些，這才開始穿寢衣。

    如玉瑩白的身段在布料下一閃而過，引得人想追隨，可最終也只能看到隔絕一切的布料。

    莊良玉一邊赤腳往外走，一邊系寢衣的帶子。

    春桃和夏荷就安安靜靜跟在她身后，倒是秋光微微動了動，似乎想上來幫忙。

    莊良玉看了她一眼，動作頓了頓，說：“我尋常沐浴時不喜太多人侍奉，春桃和夏荷也只是幫忙準(zhǔn)備些器具。浴房不大，人多了難免束手束腳?！?/br>
    秋光和瀲冬沉默。

    竹苑的浴房都夠同時容下幾十個人……

    好吧，少夫人說不大那就是不大，大不了日后跟少主人提一提，將浴房依著少夫人的心思再擴建些。

    莊良玉又說道：“夏荷今日下午燉了些暖身的湯品，秋日里天寒，若是合你二人的口味，就多喝些?！?/br>
    秋光和瀲冬立時像是復(fù)制粘貼一樣同步動作，“謝少夫人。”

    莊良玉微妙地沉默一瞬，踩上鞋子，回到臥房。

    剛坐下，秋光和瀲冬便捧來帕子要幫她干發(fā)。

    這二人動作倒是麻利。

    莊良玉看著因為被搶了活計神情不滿的春桃，像是哄小孩兒一樣抬抬手，“你們就去把湯端來，等下一起喝了?！?/br>
    尋常富貴人家或許真的會有婢女對新婦心生不滿甚至暗自下手之事，但放在忠國公府——

    倒不是說莊良玉沒有防人的心思，只是眼前的秋光和瀲冬，怎么看怎么像事業(yè)型的，看蕭欽竹的眼神也沒比看她的時候親熱多少。

    秋光替她干發(fā)的動作溫柔，搞得莊良玉昏昏欲睡。

    秋光抿唇，思忖半晌還是說道：“少夫人，秋光在忠國公府做活八年了，您有什么想問的盡可以問秋光。”

    莊良玉本是靠在椅背上，半仰著頭，聞言睜眼，那雙清凌凌的桃花眼直接望到秋光的眼底。

    慢悠悠問道：“秋光想告訴我什么？”

    秋光被看得臉色通紅，細聲道：“少夫人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問，如果秋光不知道，也會想辦法跟您找來一個答案?！?/br>
    莊良玉想了想，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確實沒什么特別想知道的事情。

    又或者因為忠國公府的處事風(fēng)格太過正派，整個西都城里除了各家女眷對蕭欽竹的愛慕以外，便再沒點有意思的八卦。

    可是秋光眼含期待，莊良玉又不太想讓眼前的小美人失落，于是絞盡腦汁想了個問題，“你覺得你家少主人在西都城里搶手嗎？”

    搶手——嗎？

    這是需要問的嗎？

    自然是搶手的呀！

    秋光剛想說，她們家少主人自然是西都城里熾手可熱的良婿，不知道多少朝臣之女都想著嫁進忠國公府，便被瀲冬拽了一下手。

    立時熱血褪去，臉色發(fā)白，這話可不能亂說，若剛剛真的不過腦子說了，萬一讓少夫人和少主人之間生了嫌隙，那她可就成了罪人了。

    就在秋光進退兩難的時候，外面廳堂傳來推門的響動。

    然后是春桃和夏荷行禮的聲音，“見過少主人?！?/br>
    蕭欽竹自外間進來，春桃夏荷手上端著湯品，也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秋光和瀲冬行禮，“見過少主人?！?/br>
    蕭欽竹點頭，竟然拿過秋光手中的帕子，道：“下去吧?！?/br>
    站在秋日冷風(fēng)里的秋光看看自己還帶著熱氣和余香的手，突然拽住瀲冬，急急問道：“我不會被少夫人討厭了吧！”

    瀲冬眨眨眼，看向前頭跟自己一樣被趕出來的春桃和夏荷，仿佛還在震驚于少主人今日的舉動，不確定地說道：“應(yīng)該……沒有？”

    第22章 同眠

    莊良玉實在是不想再蹈昨夜覆轍，直起身拿過蕭欽竹手中的帕子，說道：“我自己來便是，郎君公務(wù)繁忙，我讓小廚房備了暖身的湯品，郎君不如喝一些？”

    蕭欽竹收回手，“好。”

    蕭欽竹此人端正克禮，一舉一動都像是禮教書上的動作標(biāo)桿，丁點兒錯處都挑不出來。

    他確實如莊良玉傳聞中聽說的那樣，是個冷面殺神，平日里半點多余的表情也無，但也同樣并不像傳聞中那樣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