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jiān)開組會 第7節(jié)
然后,又看著她父親牽著小蘿卜頭回來。 莊良玉眨眨眼,這小孩兒不回家嗎? 莊太師頭也不抬地說:“他家里人有事,估摸要晚一點才能來接他?!?/br> 雖然莊良玉剛剛才倒了霉,但并不妨礙她現(xiàn)在看蕭吟松的樂子,她蹲下身,平視小蘿卜頭,像一個普通和善的大jiejie一樣問道:“要留下來用晚飯嗎?” 蕭吟松沒說話,反而抬起頭。 莊良玉循著蕭吟松的視線看過去,竟然看到了蕭欽竹。 她微笑擺手以示問候,撣了撣裙邊站起身,直接問候一聲,“蕭將軍。” 蕭欽竹愣了一下,看看蕭吟松,又看看她,像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 不知是不是莊良玉的錯覺,感覺這位大將軍的眼神有點躲閃和不自在,細(xì)看燈火之下好像耳根還有點泛紅。 莊良玉問候完這一聲便沒了繼續(xù)搭話的興趣。 雖然知道指婚的旨意已經(jīng)下來,眼前這位蕭將軍日后就要成為她的夫君,但對于莊良玉來說,現(xiàn)在的蕭欽竹就只是一個她不反感的陌生男子。 對于陌生人,自然不會緊張,也不會有旁的情緒波動。 莊良玉看到莊太師瞧了她一眼,有點警告的意味,大抵是讓她現(xiàn)在先老實一點,這才引著蕭吟松到蕭欽竹跟前。 “吟松今日表現(xiàn)尚可,思辨機(jī)敏,是可塑之才。” 莊良玉能分辨出來她老爹是真心實意地夸獎還是客套,她打量著父親柔和下來的面容—— 興許這蕭吟松也并非像葉四所說那般嬌貴頑劣,否則也不會讓她父親贊不絕口。 “筠逸,塞外邊關(guān)苦寒,這些年你多有辛苦。一晃多年,如今你已是這般俊秀的兒郎。” “莊先生過譽,吟松今后還要勞煩您管教。今日天色已晚,筠逸不便多做打擾,這些東西聊表心意,還請您收下?!?/br> 莊良玉的視線跟著落到蕭欽竹手中拎著匣子上。 像是個食盒,但感覺又比尋常酒樓送餐的食盒更加精致。 莊良玉起了幾分好奇的心思,視線定定地落在匣子上打量。 匣子隨著主人的手移動,交到了莊太師手上。 一抬頭,莊良玉的視線跟蕭欽竹撞在一處。 本著禮貌,和自己對這位蕭將軍還算可以的第一印象,莊良玉眼里浮起些微笑意,以示問候。 然后她就看到這位蕭將軍突然僵住的視線,連動作都遲緩了起來。 本該放到莊太師手里的匣子甚至一時忘了放手。 “筠逸?” 蕭欽竹驟然收回視線,觸電般收回了手,“莊先生,天色已晚您請留步,改日筠逸再來登門拜訪。吟松,跟莊先生道別?!?/br> 也不知是不是莊良玉的錯覺,感覺蕭欽竹的語速都快了幾分。 小蘿卜頭學(xué)著他哥的樣子拱手,小大人似的說道:“莊先生再見?!?/br> 手里還攥著莊良玉給他的糖葫蘆,喜慶得像是年畫娃娃。 一大一小兩個相攜離開,莊良玉看到蕭吟松迫不及待的地開始吃糖葫蘆,腳步輕快地跑開,確實有些調(diào)皮的模樣。 莊良玉剛收回視線,就看到了她老爹陰沉的臉。 她討好地叫了一聲,“爹——” 莊太師板著一張臉,“今日又跑去哪里了?又吃些不干凈的東西,你知——” “知道?!鼻f良玉直接打斷道,四下無人,直接挽著莊太師的胳膊,“爹,我知道不能亂吃外面的東西,這不是就買了點糖葫蘆給大家分嗎,沒吃什么。” 莊太師斜睨她一眼,顯然不信。 一副不想搭理莊良玉,卻又很受用她親近的模樣。 莊良玉順桿兒爬,緊接著說道:“爹,我今日去書齋轉(zhuǎn)了轉(zhuǎn),最近國子監(jiān)開學(xué),典籍類的書賣了不少。我尋思您做個書目推薦,篩選些好書掛出來,也能讓更多學(xué)子學(xué)到有用的東西。” “讀書一事無捷徑,好書是自己選出來的。身為學(xué)子,若是不能自己發(fā)現(xiàn)好書,從中得到體悟,算什么學(xué)子!” 莊良玉沉默一瞬,“……爹,您想想,也不是所有學(xué)子撞了南墻都知道回頭,也不是所有學(xué)子撞完南墻以后還能活著,您何苦讓他們這么凄慘,少走點兒彎路也是好的。” 莊太師說:“走彎路也是人生學(xué)習(xí)的一部分?!?/br> “……” 莊良玉徹底沉默了,她確實說不過她爹。 于是,她招招手,從春桃手里接過一個黑漆漆的罐子塞進(jìn)莊太師手里。 “這是今日西市上新炒出來的茶葉,特意給您買的?!?/br> 莊太師不好名品字畫,奇珍異寶,也沒許多文人墨客身上附庸風(fēng)雅彰顯格調(diào)的毛病,唯一喜歡的就是喜歡喝市井街頭現(xiàn)炒出來的茶葉。 皇上賞賜的貢茶莊府堆了許多,但莊道青喜歡的,還是這些透著煙火氣兒的東西。 …… 膳房已經(jīng)做好了晚膳,莊家用餐時講究食不言,是以莊良玉安安靜靜吃了小半碗飯。 飯菜做得精致可口,只可惜莊良玉今日確實在集市上打牙祭過了頭,能吃下這小半碗都是她食量了得。 莊太師瞥了一眼她碗里剩下的飯,哼了一聲。 吃完飯,莊良玉正準(zhǔn)備溜之大吉,剛起身就聽到莊太師叫她。 “跟我來書房?!?/br> 莊良玉老老實實跟在莊太師身后去書房,一邊跟春桃比手勢讓她見機(jī)行事及時沖進(jìn)來救自己一命。 天知道這次她爹會數(shù)落她多久。 剛一進(jìn)門,莊太師便是一聲嘆息。 莊良玉心中反倒一輕。 “今日——你對蕭欽竹此人有何看法?” 對于一個只見過三面,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的男人,莊良玉實在說不上能有什么看法,老老實實道:“沒有看法?!?/br> 然后,莊良玉就瞧見她爹臉上難得出現(xiàn)類似難為情的神色,又故意板著臉說道:“……樣貌、性情這些,今日見過,總該有些想法?!?/br> 莊良玉覺得自己平安了,笑吟吟地說道:“長相——自然不錯。性格……” “父親覺得蕭欽竹是個什么樣的人?” 莊道青瞪了她一眼,想讓她正經(jīng)點,但又知道她是什么脾氣,只能無奈說道:“坐下說吧。想來今日你外出也會聽到些消息?!?/br> “今日朝會散后,圣上特地叫了幾位老臣一同到御書房議事。其中,特地提及了你與蕭欽竹的婚事?!?/br> “旨意——明日便會送到府上?!?/br> 莊道青的語氣里有些無可奈何。 莊良玉給他倒了杯茶水,“爹,你我都知道這件事已成定局?!?/br> “但爹沒想到圣上會這么快就讓你二人完婚。” 莊良玉愣了一下,問道:“多久?” “九月十五?!?/br> “圣上讓欽天監(jiān)特意算好的日子。” 莊良玉下意識地數(shù)了數(shù)還剩下的日子。 竟然只剩下不到五十天。 “圣上言及對蕭欽竹的看重,你二人的婚禮他會親自督促典儀?!?/br> “明日,冊封你為縣主的旨意和婚書便會一起送到。爹本想再拖些時日,讓你有機(jī)會離開西都城走一走,但圣上心意已決……”莊道青臉上出現(xiàn)一絲懊悔。 莊良玉笑了一聲,“爹,今后——今后我總還是有機(jī)會能看一看別處的風(fēng)光?!?/br> “女兒要成親了,這是好事,你看,先前您總是擔(dān)心女兒嫁不出去,現(xiàn)在有了蕭將軍這樣一個好去處,您總該放心了?!?/br> 莊道青只是又一聲嘆息,“日后若是生活遇了難處,就算折了這身老命,爹也會把你帶回來?!?/br> 莊良玉看著燭火跳動,脆弱得一口氣就能吹滅。 但她不想讓莊道青折了老命,她想讓莊家的每一個人都活得好好的。 不過是個蕭欽竹而已…… 第7章 燈火 莊良玉雖然說大話,但到底蕭家還是底蘊深厚。 姑且不提蕭家老祖跟著玄祖皇帝打天下的汗馬功勞,就單是蕭欽竹的爺爺是上任首輔,蕭欽竹的父親是現(xiàn)任戶部尚書,也不是他們這個只有她爹還名頭上掛著一品的莊家能比的。 尤其現(xiàn)在的蕭欽竹是風(fēng)頭正盛的從二品鎮(zhèn)軍大將軍,而她哥不過是個五品小官。 從上到下,那兒哪兒都是高攀。 興許放在旁人眼里確實要指點一番,但莊良玉心態(tài)良好,左右不過是換個地方做咸魚而已,去蕭將軍府總好比去永定王府。 “爹,寬心。你女兒永遠(yuǎn)不會虧待自己,更何況這蕭欽竹也是一表人才,女兒沒虧?!?/br> 莊良玉沒心沒肺地笑道,惹了莊道青睨她一眼。 “姑娘家家,說什么胡話?!?/br> 對于莊良玉來說,成婚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很小的一部分。 她從不介意自己為了適應(yīng)這個社會的規(guī)則而去妥協(xié)和遷就一些事情,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想做的是什么。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生存法則。 在這里,權(quán)勢就是一切。 活著,就是所有。 臨走前,莊良玉的眼神落在了蕭欽竹帶來的匣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