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妻如她 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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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那我說?給你?聽。”元貞伸開腿,懶懶靠著椅子,“昨天下午我進(jìn)城,行蹤只告訴了一個人,這?人又告訴了皇帝的眼線,昨天傍晚阮凱臨時求見皇帝,半個時辰后?內(nèi)衛(wèi)找到元持,告訴他我不在?山上,元持連夜調(diào)集家兵,趕到陵園強(qiáng)行遷墳,我卯正趕到,傷了元持,辰初宮里來人,把我和元持都帶下了山?!?/br> 卯正動手?,辰初宮里來人。短短半個時辰,消息絕不可能從山上傳到宮里,再從宮里派人趕到——除非宮里早就知?道會出事,早早派了人守在?那里。鐘吟秋定定神,不會的,也許祁鈺只是擔(dān)心會出事,所以?讓人去?守著。 可祁鈺若是擔(dān)心元貞,又怎么會把消息傳給元持?他們兄弟兩個向來不和,碰上了肯定鬧大。鐘吟秋遲疑著:“也許大哥只是想趁你?不在?,讓元持把墳遷了,就此揭過這?事……” 說?到這?里,自己?也說?不下去?。如果真是想生米做成熟飯,那就應(yīng)該找元再思。為著顧氏早逝,元再思對元貞始終抱有?歉疚之心,況且親生父子,又是家中最有?前程的男丁,元再思再糊涂也不可能算計元貞,可消息,卻傳給了元持。 唯一的解釋就是,祁鈺想借著元持把事情鬧大,壓制元貞。 元貞低著眼,看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不蠢,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故意告訴明雪霽自己?的行蹤,為的就是讓祁鈺跳出來,暴露目的,這?樣,鐘吟秋總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自欺欺人,一味替祁鈺找借口吧。冷冷一笑:“想明白了?” “不會的,”鐘吟秋無力地辯解著,“大哥不是那種人。” “不是?”元貞從懷里取出一個木匣,啪一聲撂在?桌上,“你?若相信他不是這?種人,這?兵符當(dāng)初為什么給我不給他?” 匣子摔開了,露出里面?的銅制虎符,鐘吟秋眼睫輕顫,說?不出話。 元貞低眼看她。十二歲他逃出內(nèi)宮那年,鐘吟秋把這?虎符交給了他。先代國公鐘節(jié)的兵符,鐘家與元家一樣累代將門?,麾下精兵十?dāng)?shù)萬,鐘節(jié)戰(zhàn)死后?雖然都已編入他部,但鐘家舊部念主,拿著鐘節(jié)的兵符,依舊能夠號令四方。 當(dāng)初他獨(dú)自投身邊軍,那么快脫穎而出,就有?這?兵符的助力。 祁鈺那時,也想要這?兵符,鐘吟秋卻交給了他。她心里對祁鈺,也不是沒有?顧慮。元貞看著她:“弄了個戎狄女人,選秀又要了威遠(yuǎn)將軍的女兒,你?的好大哥心心念念都盯著兵權(quán)。如今邊境不用打仗,我就該識相點(diǎn)交出兵權(quán),不然的話,就讓我身敗名裂,對不對?” “你?別胡說?。”鐘吟秋無力地辯解著。兵符當(dāng)初為什么給他不給祁鈺?因?yàn)樗牡咨钐庪[隱也知?道,祁鈺太復(fù)雜,他不是元貞這?樣心思純粹的人。 “拿去?吧,”元貞輕嗤一聲,“你?這?么信他,就把兵符給他?!?/br> “不?!辩娨髑锷n白著臉,站起身來,“我既給了你?,就是你?的。你?好好拿著,鐘、元兩家世代忠良,就算你?跟大哥有?誤會,也不要逞意氣,更不要因此誤了國事。” 身后?傳來元貞冷冷的回?應(yīng):“我不會。他呢?” 鐘吟秋答不出來,低垂眼睫,走了出去?。 元貞拿起兵符,前塵往事霎時涌上來,久久不能平復(fù),聽見黃駿在?外面?叩門?:“王爺。” “進(jìn)來。”元貞收起兵符。 黃駿進(jìn)來了:“王爺,今天傍晚有?個自稱邵七的男人去?鋪?zhàn)永镆娏嗣鞣蛉耍?面?又去?明家?guī)组g?鋪?zhàn)佣伎戳丝?。?/br> 姓邵。元貞抬眉:“什么來路?” “正在?查。二十六七歲的模樣,看舉止像是練過,帶點(diǎn)南邊口音,但不明顯?!?/br> 南邊口音。元貞問道:“跟邵海有?關(guān)系?” “還在?查,浮洲島那邊收了消息一直沒有?回?音,我們的人上不去?島,如今還在?想辦法?!?/br> 如果是她要找的邵家,這?樣不表明身份暗地調(diào)查,不知?道懷著什么心思。如果不是她找的邵家,也許,是沖著他來的?!凹优扇耸?跟著,若是她少?一根頭發(fā)?絲兒,你?提頭來見?!?/br> 黃駿一個激靈:“是!” 鐘吟秋離開觀瀾苑,往祁鈺的寢殿走去?。 腦中紛紛亂亂,盡是方才?元貞的話。讓她不知?第幾次意識到,這?些年里她對祁鈺,并不是看不清,只不過很多時候,即便看清了,也做不到。 進(jìn)來寢殿時,祁鈺放下正在?看的奏折,笑著站起握住她:“正是有?件事想問你?,你?就來了。我們兩個真是心有?靈犀一點(diǎn)通。” 鐘吟秋眼中不覺帶了笑,偎在?他懷里:“什么事?” “計延宗那個大夫人,你?先前賞過她東西?”祁鈺撫著她的手?,“怎么突然想起來賞她?” “那天鎮(zhèn)北王入宮時提了一句,我沒多想,就賞了?!辩娨髑锏馈?/br> 竟然是元貞主動提的。他那樣眼高于頂?shù)模舨皇怯?古怪,又怎么會替?zhèn)€女人說?話。祁鈺沉吟著:“你?不覺得古怪嗎?松寒那個性子,幾時留意過這?些事?” “是有?點(diǎn)怪,不過他一向隨心所欲慣了,一時興起也正常,”鐘吟秋回?憶著,“況且后?來?xiàng)罟霉靡蔡徇^她幾次,楊姑姑也挺喜歡她,上次在?山上……” 上次在?山上,那個看起來不怎么膽大的女人,居然敢站出來替元貞說?話。這?種人品行是絕對沒問題的,元貞是個熱血的性子,顧氏又是他的心結(jié),若是因此替那女人討賞,倒也不算稀奇。 祁鈺也想起了圓山陵園。他都已經(jīng)發(fā)?了話,若不是關(guān)系不一般,那女人怎么敢替元貞說?話?元貞又怎么會回?頭向那女人笑?那天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個笑親昵憐愛,元貞對那女人,絕對不一般。況且中秋宮宴時,那女人也在?。祁鈺搖頭:“非也非也?!?/br> 鐘吟秋不解:“怎么?” “沒什么,”祁鈺笑了下,“再等等,也許過陣子,有?場好戲讓你?看?!?/br> 鐘吟秋聽不明白,她心里想的,也不是這?個,問道:“大哥,今天的事是不是你?通知?了元持?你?為什么不找國公?” 祁鈺不笑了,審視地看她:“你?去?見松寒了?” 鐘吟秋道:“剛剛?cè)?了。” “你?信他,懷疑我?”祁鈺松開她。 鐘吟秋猶豫著:“大哥,你?告訴我,是不是?” 二更時分,明雪霽合上賬本,吹熄了燈。 遠(yuǎn)處樹影一動,露出邵七的身形。 第60章 院子里靜悄悄的沒有動靜, 邵七隱在陰影里耐心?等待著。 “少主,”一條黑影悄無聲息靠近,“院子里外都有暗樁,屋里那個丫鬟也是練家子?!?/br> 邵七也看出來了, 方才那個名叫青霜的丫頭出來倒水時, 手腕一翻,就知道是好手, 而且不?像是他們?這些江湖路數(shù), 更像是正規(guī)套路訓(xùn)練出來的人。以她眼下的處境,身邊怎么會有這樣?的丫鬟?院里院外那些暗樁, 又是誰安下的? 邵七沉吟著,突然聽見隱約的兵器聲,又一個手下匆匆趕來:“少主,咱們?的人被發(fā)現(xiàn)了?!?/br> 行?蹤已然泄露,再待下去也無益,邵七一掠而起:“撤。” 黑夜里幾條影子掠出高墻,又過不?多時,明家大宅屋脊上, 邵七輕輕落下。 “少主, ”守了多時的手下迎上來,“姑娘的墳找到了。” 邵七神色一緊:“在哪里?” “埋在城外獨(dú)嶺,是燒化的骨灰。” 邵七面色鐵青。除非瘟疫或是無人認(rèn)領(lǐng)的尸首,否則極少燒化的, 明睿居然把?發(fā)妻的尸首, 燒了。“吳mama呢?” “姑娘過世沒多久就不?在了, 骨灰埋在姑娘旁邊?!?/br> 邵七沉默著,許久:“捎信回去, 就說,我要多待一陣子?!?/br> 站在屋頂居高臨下望著,主屋燈滅了,明睿和趙氏睡了,偏院里明孟元還在燈下算賬,白天里他試探過,明明他帶的是極品好茶,明孟元卻?各種挑刺,極力?壓價,是個精明勢利的人。 這個家里唯有她,還能?找到熟悉的影子。 明雪霽第二天醒來時,眼底下有淡淡的灰色。一整夜翻來覆去想著元貞的事,幾乎就沒合眼,匆忙梳洗了往主屋去找計延宗,他既然是皇帝的眼線,也許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 趕到時計延宗已經(jīng)走了,明素心?正跟張氏拌嘴:“規(guī)矩是英哥定下的,以后家里不?管拿什么東西都必須經(jīng)我的手,就算是母親也不?能?例外?!?/br> 張氏不?服氣:“我是你?娘,我拿點(diǎn)東西怕什么?” “如果是我的東西,母親拿了也就拿了,可有些東西不?是我的?!泵魉匦?神色從?容,顯然很有底氣,“前天母親趁著廚房沒人,開我的柜子拿了兩盒鮫鯊翅賣了,那兩盒翅是別人托我爹寄賣的,只是暫時放在我這里而已,那人還寫了委托書,上等排翅,每盒售價二十兩紋銀。單mama,把?委托書拿來給老太太看?!?/br> 單婆子果然取出來一張按著手印的委托書,舉起來給張氏看,張氏驚訝著,還是不?服氣:“拿了就拿了,多大點(diǎn)兒事?!?/br> “昨兒那人不?想寄賣了,我爹派人來取,取回去一數(shù)少了兩盒,已經(jīng)鬧起來了,還要去衙門告我爹?!泵魉匦?道,“我爹是做大生意的,名譽(yù)受了損失以后還怎么能?行??這個鍋我爹也不?能?背,到時候衙門審問?,我也只能?供出來是母親私自拿走賣了。” 張氏這才有點(diǎn)慌:“少了多少你?添上就行?了,扯什么衙門!” “我沒錢,我從?嫁進(jìn)來到如今一直在填窟窿,錢都花光了?!泵魉匦?這些天被她盤剝得狠了,頭一次看見她慌張,心?里別提多痛快。這法子是趙氏想出來的,如今她所有貴重的東西都說是別人寄賣,還找心?腹人寫了委托書,若是張氏再偷拿,大不?了撕破臉鬧到衙門,“母親不?肯賠的話,那就只有去衙門了?!?/br> 張氏徹底慌了,一疊聲叫著明雪霽:“雪娘啊,你?來評評理?,哪有做媳婦的這么跟婆婆算賬的?” 明素心?也看她:“jiejie要是大方,替娘還上這筆賬也行??!?/br> “我也沒錢?!泵餮╈V淡淡說道。狗咬狗,多熱鬧,讓她們?繼續(xù)咬吧,“我得去鋪?zhàn)永锪?,楊姑姑還等著我。” 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兩個人高一聲低一聲還在吵,熱鬧得很。 開張第二天,客人沒有第一天多,多數(shù)都是四鄰八舍買了自家吃的,明雪霽如今知道,這些人才是日常最大的客流,是以店里也進(jìn)了許多物?美價廉的品種,一時間人來人往,忙了一上午。 下午時楊齡來了,迎著她殷切的目光搖了搖頭:“彈劾很多,眼下還沒出結(jié)果,不?過世子已經(jīng)醒了,你?不?要著急?!?/br> 明雪霽想再問?問?,又羞恥著不?敢開口,他那樣?不?肯低頭的脾氣,這兩天關(guān)?在宮里,一定很煩躁吧。 “我得去趟國公府,”楊齡專門拐到這里就是給她傳個消息,說完了,急急忙忙就走了,“這邊你?先?照應(yīng)著?!?/br> 明雪霽目送著她的轎子走遠(yuǎn),心?里沉甸甸的,遙遙望見邵七背著包袱,帶著笑從?大街另一頭走來:“明夫人?!?/br> 他老遠(yuǎn)就拱手:“問?了幾家,都不?曾談妥,我初來乍到的人都不?熟,還想請教請教明夫人,可還有哪些大的鋪?zhàn)幽?收龍團(tuán)?” 明雪霽猶豫了一下,向她詢問?同行?按理?說是忌諱,然而他的態(tài)度并?不?讓人反感?,再說若是他心?里不?滿意她的報價,便是沒有同行?爭競,這單生意也做不?成。溫聲道:“邵老板請進(jìn)來說吧?!?/br> 邵七果然跟著進(jìn)來,笑道:“昨日來時看見明夫人的茶室,很是喜歡,想厚著臉皮向夫人討杯茶吃,不?知道可不?可以?” 這會子沒太多客人,明雪霽便沒有推辭:“可以的?!?/br> 茶室里正好開了半甕水,是前些天廖延派人從?山上取的,明雪霽正要拿,邵七已經(jīng)搶先?一步拿了起來:“有點(diǎn)沉,我來吧。” 他提起來往茶釜倒了些,明雪霽估摸著尺寸,恰好是兩三?盞茶的分量,看他的用水精準(zhǔn)的模樣?,必定也是精于茶道的。 要生火,邵七又搶先?一步:“我來?!?/br> 他打著火折子,引著軟柴,又慢慢加進(jìn)細(xì)柴,明雪霽便去碾茶篩茶,火苗舔著釜底,水很快開始冒泡,晃動的聲響,石碾壓過茶餅,窸窸窣窣,碾好了過篩,紛紛揚(yáng)揚(yáng),細(xì)雪落下的輕響。 明雪霽一顆心?安穩(wěn)到了極點(diǎn),白日里那些焦慮煩憂此刻全都消失無蹤,水面已經(jīng)冒起了魚眼泡,端了茶粉灑下,邵七便拿起銀勺,慢慢蕩開,觀察著水色茶色。 的確是行?家里手了。明雪霽拿過兩個天青瓷杯,此時茶花已成,邵七拿銀勺舀起,手腕輕揚(yáng),盛入杯中。他相貌其實(shí)偏于英朗,但此時神色動作卻?是行?云流水般柔和流暢的美感?,先?前就有的那種熟悉感?越發(fā)強(qiáng)烈了,明雪霽看著他,總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似的,無端的親切。 “夫人嘗嘗,可還吃得?”邵七雙手捧起一盞奉過。 明雪霽接過來嘗了一口,分寸火候,與她平時煮的極是相似,不?覺一怔。 “明夫人手法高明,敢問?師從?哪位名宿?”邵七自己也飲了一口,笑著問?道。 “沒有拜師,是跟我母親學(xué)的?!泵餮╈V又飲一口,許是嘗到了相近的茶味,話也多了起來,“這茶室,乃至這間鋪?zhàn)樱际钦罩夷赣H先?前的鋪?zhàn)硬贾玫??!?/br> 喉嚨里有點(diǎn)哽咽,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抬眼時,看見邵七深邃的目光,他慢慢說道:“夫人的母親,先?前一定是蕙質(zhì)蘭心??!?/br> 明雪霽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他俊朗眉眼,明明純粹是男子的輪廓,卻?無端地,覺得與母親有幾分相像。 街對面。明孟元站在檐下,看著絡(luò)繹不?絕往對面去的客人,沉著一張臉。今天人也不?少,不?過還是第二天,新開的茅廁還有三?天香呢,到明后天新鮮勁兒過去了,應(yīng)該就沒什么人了。 卻?突然看見周慕深在對面落轎,邁步往里走,從?前他都是來自家店里的,明孟元緊走兩步叫了聲:“周兄要去哪里?” 周慕深回頭,卻?不?停步:“我進(jìn)去看看。” 他三?兩步走進(jìn)去,明孟元一陣懊惱。本來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新開了這間鋪?zhàn)?,還離得這么近,就好像故意跟他打擂臺似的。這還是親jiejie呢,全不?體諒他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