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妻如她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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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有人敲窗戶,明孟元在叫她:“姐?!?/br> “阿元!”明雪霽沖過去,語無倫次,“娘不是私奔,他們污蔑她,你快放我出去,我去報官,我去擊鼓鳴冤!要么我去海州,去找外公,找舅舅,他們肯定能給娘做主!” 明孟元詫異地看她:“你簡直瘋了!” 他頓了頓:“大喜的日子,你消停點吧?!?/br> 他似是怕她糾纏,快步離開,明雪霽緊緊抓著窗戶,強(qiáng)烈的憤怒和失望過后,身體發(fā)著冷發(fā)著抖,于漆黑夜色中,看見她漆黑的未來。 他們會給母親安上私奔的污名,他們會逼她做妾,她會無聲無息死在后宅,生是計家人,死是計家鬼,成全他們的大喜日子。 憑什么? 油燈燒到了底,搖晃著,熄滅了。明雪霽在黑暗中打開箱子,取出藏在最底下的紅衣。 她的嫁衣。 那個羞恥屈辱的早晨,自然不能算作他們的新婚,所以后來,他們另外挑了個好日子,辦了個簡陋的婚禮。 兩杯濁酒,一盤花生充作喜果,她給計延宗買了新衣,自己舍不得買,改了件舊的紅衣當(dāng)嫁衣。大紅的顏色,繡著對鴛鴦并蒂蓮,那么喜慶熱鬧,跟別人的婚禮,也沒什么區(qū)別。 現(xiàn)在,她要穿著這件嫁衣去死。大喜的日子,她用死,讓他們喜不得。 搬過椅子放在房梁底下,拿著繩子站上去。 穿著紅衣尋死的女人,據(jù)說死后會變成厲鬼,今天是中元節(jié),鬼門大開,那么這厲鬼,應(yīng)該更厲害吧。她活著是個沒用的人,不能給母親,給自己討公道,那就變成厲鬼,一個個向他們討。 明雪霽打好繩結(jié),套進(jìn)脖子。 第22章 身體驟然懸空,眼前發(fā)著黑,喘不過氣,死的邊緣,突然迸發(fā)出強(qiáng)烈的不甘。 變鬼有什么用,天知道究竟有沒有鬼,她得活著,她得親手討這個公道! 拼命掙扎著去抓繩子,怎么都抓不住,眼前越來越黑,胸腔里最后一絲空氣被擠出來,不甘絕望,手無力垂下。 黑暗中突然有風(fēng)刮過,模糊的視線看不清,不知道是不是陰曹地府,無常來接。 下一息,繩子突然斷開,明雪霽猝不及防,重重摔進(jìn)一個強(qiáng)硬的懷抱。 空氣驟然涌進(jìn)胸腔,明雪霽咳嗽著,聽見壓抑的罵聲:“沒用的東西!” 元貞。 帶著怒帶著恨,一字字像釘子一樣扎在心上,眼淚涌出來,明雪霽無聲嗚咽。 她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可她總算沒有死,她要活,活著去討她的公道! “沒用的東西!”身體飛起來,元貞咬著牙,將她丟在床上。 像被激怒的猛獸,爪牙鋒利:“死有什么用?你死了他們就能得報應(yīng)?你死都不怕,為什么不殺了他們?” 明雪霽摔在床上,臉埋進(jìn)枕頭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從來不敢想的念頭,此時聽著,也并沒有那么可怕,她死都不怕,還怕什么。 枕頭濕透了,四周死一般寂靜,聞到雪后灌木凜冽的氣味,夾著淡淡的煙火味兒,下巴猛地被人捏住了。 抬起,在黑暗中,對上元貞烈火般的眸子,他慢慢說道:“我只救你這一次,下次尋死,就去死吧。” 咣!他一腳踢飛椅子,拖她在地上。 門外有慌亂的腳步聲,計延宗在叫,經(jīng)歷過窒息的大腦格外混亂,明雪霽不知道元貞要做什么,疲憊地倒在地上,聽見咣一聲響,門被撞開了,計延宗沖了進(jìn)來。 他幾乎是瞬間就沖到近前,黑暗中踢到椅子,踉蹌著在她身前蹲下:“簌簌!” 嚓,火石打亮,明光一閃,照出她細(xì)長的脖頸,一道勒痕觸目驚心,計延宗猛地?fù)Ьo了她:“簌簌!” 那種惡心發(fā)嘔的感覺又來了,明雪霽大口喘著氣,腦子里嗡嗡直響,都是那句話:你死都不怕,為什么不殺了他們? 外面腳步聲雜亂,越來越多的人跑進(jìn)來,趙氏探頭一看,陰陽怪氣:“喲,誰家上吊鬧這么大動靜,還一點兒事都沒有?” “閉嘴!”計延宗冰冷的聲音壓倒嘈雜,在死沉沉的夜里分外明顯。他抱著明雪霽站起來,胳膊有點抖,漆黑的眉壓下來:“閉嘴?!?/br> 驟然流露的威壓讓人不寒而栗,趙氏沒敢再出聲,計延宗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將明雪霽在床上放好,拉過枕頭靠?。骸岸汲鋈??!?/br> 一窩蜂涌進(jìn)來的人又一窩蜂離開,屋里安靜下來,明雪霽默默地靠著,看見計延宗拿著火絨去點油燈,一次沒點著,兩次沒點著,他的手還在抖,火星子抖下來,燒得袖子上一個黑點。 計延宗終于發(fā)現(xiàn),是燈油沒了,走去拎了油壺來添上,挑了挑燈芯,火光晃悠悠的,重又亮了起來。 手不抖了,剛剛的驚懼一點點消失,余光瞥見明雪霽蒼白沉默的臉,怒氣陡然而生。 她怎么敢!欺他騙他,如今竟敢用死來威脅他! 一步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她,開口時,是刻意帶出的威壓:“你太讓我失望了。” 回答他的是沉默,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惱怒、難以置信,還有點隱約的慌張,計延宗想不通是什么讓這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變成這個模樣,然而此時,懷柔是不可取的,她已經(jīng)走火入魔,唯有用雷霆手段,才能將一切拖回正軌。 計延宗扶起摔倒的椅子,在床前坐下:“聘者為妻奔者為妾,這道理,你應(yīng)該也懂。如今你母親是妻是妾,就看你怎么選了?!?/br> 明雪霽猛地看過來。 她死寂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脖子上那個深深的勒痕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計延宗知道,他找到了她的軟肋?!盎闀狡妇銦o,證見也無,是明媒正娶還是私奔茍合,都是你父親一句話的事,不過?!?/br> 他頓了頓,看見她發(fā)紅的眸子緊緊盯著他,她眼下,知道利害了。計延宗慢慢說完了后半句:“如果你知錯改過,我也不是不能幫你查清楚當(dāng)年的事情?!?/br> 她還是不肯說話,眼皮越來越紅。計延宗看著她:“如果你執(zhí)迷不悔,那么,計家不在乎先辦一場喪事,明家應(yīng)該也不在意多一個無媒茍合的妾?!?/br> 明雪霽用力咬住了嘴唇。 充血后格外紅的唇,牙齒咬上去,泛白的印子,計延宗起身:“我言盡于此,你自己選?!?/br> 開門喚過小滿:“寸步不離地看著夫人,若她有什么閃失,我唯你是問?!?/br> 小滿怯生生地床邊湊,明雪霽死死咬著嘴唇,咬破了,舌尖嘗到了腥甜的血。 不會有什么閃失,她不會再尋死了。她要活著,唯有活著,才能給母親,給自己討公道。 計延宗鎖上門,又在門外聽著。屋里窸窸窣窣,小滿在服侍著她換衣上藥,沒有哭聲,沒有吵鬧,她安靜得很。從前他總以為對她了如指掌,如今才發(fā)現(xiàn),她竟有這么多是他不知道的。 她竟敢尋死。若是成了,他的聲譽,他的前途,都將毀于一旦。他臥薪嘗膽才走到這一步,決不能毀在她手里。 計延宗瞇了瞇眼。有剛剛那番話鎮(zhèn)著,她應(yīng)該不敢再尋死,關(guān)她幾天,恩威并施,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英哥,”身后有哭聲,明素心找了過來,“jiejie怎么樣了?” 計延宗看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英哥,”明素心緊緊跟著,“你等等我呀?!?/br> 計延宗走到院門前,停住步子:“你太讓我失望了?!?/br> 明素心張口結(jié)舌,計延宗慢慢說道:“我為了你不惜名聲,你卻連親jiejie都容不下,你太讓我失望了?!?/br> 他不再多說,抬步就走,明素心哭著追在后面:“不是的,不是我做的,他們突然那么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啊?!?/br> 一前一后兩個人走遠(yuǎn)了,院里安靜下來,許久,屋脊上人影一閃,元貞落了下來。 身上還沾著淡淡的煙火味兒,是祭奠母親時染上的?;鼐r恰好是中元節(jié),便先去了陵園給母親上墳,沒想到一回來,就碰上她尋死。 他能救她一次,卻不可能救她一世,若她自己立不起來,早晚還是死路一條。 母親,不就是這樣么。 元貞掠過高墻,回頭又看一眼,燈熄了,明雪霽睡了。他已經(jīng)做了他能做的,接下來如何,只能靠她自己。 明雪霽在屋里鎖了很多天。 一直有人來勸,先是張氏,跟她說計延宗中元節(jié)時得了皇帝的賞識,看看就要飛黃騰達(dá),就算做妾,以后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然后是明素心,沒開口就先哭,說三年前她就讓了,現(xiàn)在也不是不容人,為什么鬧成這樣讓計延宗生氣。最后是明孟元,怪她尋死讓明素心難做,連累他也跟著吃瓜落,又問邵家的事。 明雪霽一個字都沒說,默默坐著,想著。 眨眼就到了月底,就算關(guān)在屋里,也能聽見外面的動靜,仆從多了,到處都在張燈掛彩,總有人來人往,大約是計延宗在籌備娶親。 “夫人,”小滿捧著藥碗過來,“該吃藥了?!?/br> 計延宗給她請的大夫,開的都是靜心養(yǎng)神的藥。明雪霽看了一眼:“去請爺過來?!?/br> 第23章 計延宗站在院里, 看著幾個仆人?架著梯子往各處掛燈籠。 因為是?借住,又是?王府,就算辦喜事也不敢很張揚,只?將各處都打掃一遍, 門窗廊柱上掛了紅綢和?彩燈, 又鋪了大紅的地氈。 驀地想起上次辦喜事——說是?辦喜事,其實只?是?兩個人?兩盞酒, 一盤花生, 他穿了新衣,明雪霽連新衣都沒舍得?做, 簡陋到極點的婚禮。那晚,是?他們的第一次。 當(dāng)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沒有喜燭,只?有墻角點著盞油燈,搖搖晃晃昏黃的光,她緊張羞澀,從頭?到尾連眼睛都沒敢睜開,他摸索著試探著, 緊張中夾雜著憤懣和?不甘, 破舊的門窗四處漏風(fēng),鄉(xiāng)下土墻不隔音,能聽見外面的雞叫狗叫,陌生, 不安, 又屈辱。 直到看見落紅。 一切都清楚地擺在眼前, 那個不省人?事的夜晚,那個屈辱的早晨, 他和?她衣衫不整被明家人?從一張床上趕起來,其實他們,什么都沒做過。 一切都是?陰謀。可笑他自負(fù)聰明,以為明家只?不過是?區(qū)區(qū)商戶,到頭?來,卻栽在他們手里。 “爺,”突然聽見小滿叫他,“夫人?請您過去一趟?!?/br> 她終于悔悟了?計延宗飛快地轉(zhuǎn)身,急著要走忙又停住。如果她一叫他就過去,未免太?助長她的氣焰,這?時候應(yīng)該拖一會兒,讓她再忐忑一會兒,如此一來,恩威并施的這?個威,才能落到實處。 計延宗耐心看著日影,估摸著差不多了,這?才慢慢過去。 在門前刻意放重步子,咔一聲,打開黃銅門鎖。 雙扇門扉推開,陽光漏進(jìn)屋里,能看見飛舞的灰塵,帶著不新鮮的氣味。一開始,他以為最多關(guān)?上兩三天她就會屈服,沒想到關(guān)?了整整十幾天她才肯低頭?。她遠(yuǎn)比他想象的要堅韌得?多,他自以為對她了如指掌,經(jīng)過這?次,才發(fā)現(xiàn)?這?個老實到懦弱的女人?,其實也有芒刺。 計延宗慢慢走進(jìn)臥房,看見床前桌邊,明雪霽抬起了頭?。 瘦了,瘦了好多。計延宗心里有些異樣,沒有說話。 明雪霽站起身,低眉垂眼向他請安:“相?公?。” 聲音嘶啞干澀,怯怯的,帶著幾分不知所措,計延宗心里的異樣越來越強(qiáng)烈。她可真是?倔,鎖在屋里十幾天一句話也不肯說,怕是?現(xiàn)?在,連怎么說話都有些忘了吧。 有點心軟,很快又壓了下去。她這?次做得?太?過,若是?因為一時心軟對她和?顏悅色,那么就會前功盡棄,今后就更不好管教?了。計延宗在椅子上坐下,一雙眼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明雪霽知道,他在等?她認(rèn)錯。從前她犯錯時,他也是?這?樣冷著她,等?她認(rèn)錯。慢慢上前一步,再次福身行?禮:“這?次都是?我的錯,相?公?原諒我吧?!?/br> 心里的憤懣越來越強(qiáng)烈,然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偽裝。她想了這?么多天,掙扎了這?么多天,今天叫他過來不是?要魚死網(wǎng)破,而是?,要尋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