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還小，但據(jù)我舅說，他第一次看見白訴泠的時候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孩偷跑到裂縫來玩了，白訴泠說他十四歲，但他瘦骨嶙峋，看著就跟十一二歲差不多?！?/br>
    “那時候這樣的人很多，到處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兒，他們?yōu)榱顺燥栵埶跃图尤胲妳^(qū)，他們加入軍區(qū)也只是為了能夠吃上一頓飯……”

    許顧沫看向白訴泠。

    夏書逸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黑暗中，白訴泠安安靜靜坐在地上望著遠(yuǎn)處，他安靜而內(nèi)斂，連呼吸都無聲，就好像隨時都會隱入黑暗消失不見。

    片刻后，許顧沫繼續(xù)說道：“我舅當(dāng)時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寶貝，所以迫不及待的就帶著他去了另外那個失守的裂縫，把他介紹給所有人。當(dāng)時很多人都并不相信，但白訴泠爭氣，輕易就鎮(zhèn)壓了裂縫口那些異獸。”

    “那之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白訴泠迅速成為了軍區(qū)的希望?！?/br>
    “我小時候聽說了很多關(guān)于白訴泠的事，比你們這些外面的人多得多，每一次我舅從異界回來都會跟我說關(guān)于他的事，句句不離口。”

    “今天他又解決了一個異界了，明天他又受傷差點死了，后天他阻止異獸跑出來了，我聽得最多的就是他又怎么受傷又怎么差點死了又有多少人為了保住他犧牲了。”

    “我那時候還小，但也感覺得出來那種壓在他身上讓人喘不過氣的沉重感，所以印象特別深刻?！?/br>
    “后來有天，我舅突然就不再跟我說他多厲害是不是又差點死掉了?！?/br>
    那次，他被他舅帶到了白訴泠面前。

    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白訴泠的情況已經(jīng)相當(dāng)糟糕，他持續(xù)失眠已經(jīng)有幾年的時間，他已經(jīng)開始暴走。

    他舅也是那時候才知道的。

    白訴泠瞞得很好。

    也不能說是瞞，更準(zhǔn)確來說是他們就沒往這方面想過，白訴泠可是他們的希望，是他們的神，神怎么可能會失眠暴走？

    白訴泠性格悶，他們沒問，他也就不說。

    “我剛剛見到白訴泠的時候，他比現(xiàn)在還悶，幾天下來都說不了一句話。如果沒人跟他說話沒有事做，他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如果有事，我舅他們說什么他做就是了?！?/br>
    “他不斷來回在無數(shù)個異界之間，遇見異獸就殺掉，找到異界之核就回去，然后快速進(jìn)入下一個異界?！?/br>
    “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的多了，時間久了，他慢慢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br>
    “我舅說，他做過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把白訴泠帶到了其他人面前?！?/br>
    許顧沫聲音很輕，“十年之戰(zhàn)差不多結(jié)束后，我舅成了第一軍區(qū)的元帥，白訴泠接手第二軍區(qū)?！?/br>
    “那之后我舅一有空就會往第二軍區(qū)跑，他試圖把白訴泠變得像個人，試圖彌補(bǔ)，所以經(jīng)常做些幼稚的招惹白訴泠的事?！?/br>
    “一開始是白訴泠總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就像個沒能明白命令是什么意思的機(jī)器人，后來次數(shù)多了，他就不再搭理，再后來，近一兩年，他才總算偶爾有所反應(yīng)?！?/br>
    許顧沫深呼吸，看向夏書逸的眼睛，“雖然白訴泠不太搭理他，但我舅已經(jīng)是這么多年來他身邊唯一一個一直都在的人了，如果找不到他，他肯定不會放棄的?！?/br>
    夏書逸不語只是靜靜聽著。

    每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白訴泠的事，都讓他覺得喘不過氣。

    許顧沫道：“如果到了那時候，你幫我勸勸他吧。我知道我舅，他不會希望白訴泠這樣?！?/br>
    “他不會聽我的?！毕臅菘嘈?，如果許顧沫的話白訴泠都不聽，又怎么會聽他的？

    許顧沫移開視線，故作輕松，“你不是挺會勸人的？”

    他已經(jīng)沒辦法了。

    “我盡量試試?！毕臅莸?。

    夏書逸看向白訴泠。

    白訴泠已經(jīng)注意到他們兩個在一旁偷偷嘀咕，正看來。

    夏書逸深呼吸，向著那邊走去。

    他大著膽子在渾身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氣息的白訴泠身旁坐下。

    白訴泠看著他。

    夏書逸拿出豁出命去的架勢大著膽子說道：“我們在說你壞話。”

    防毒面具下的白訴泠一張臉被黑暗隱藏，根本看不清，但他身體明顯頓了頓。

    那讓夏書逸想起幻覺里的白訴泠，幻覺里的他肯定已經(jīng)微微瞪眼。

    “元帥，你說我怎么就沒早點遇到你呢？如果早點遇到，那該多好?！?/br>
    第39章

    001.

    夏書逸仗著自己也帶著防毒面具，肆意地打量著白訴泠。

    白訴泠面朝他這邊，安靜不語。

    夏書逸被看得不自在，聽完許顧沫的話，他一時腦熱就跑來白訴泠面前說這些，在白訴泠看來他應(yīng)該是個特別奇怪的人。

    白訴泠收回視線，繼續(xù)看向前方。

    兩人挨得太近，白訴泠衣擺都搭在夏書逸的手背上。

    夏書逸看去，白訴泠并未發(fā)現(xiàn)，他也就私心的沒有收回手。

    營地很快安靜，只余淡淡呼吸聲。

    見夏書逸兩人守在這一邊，另外兩個守夜的人就到后方看守。

    夜里溫度低，靜坐沒片刻手腳就開始發(fā)涼，他們對這異界一無所知，又是第一夜，夜里不敢點火，那邊時不時就會傳來點活動手腳的動靜。

    “你父母。”白訴泠的聲音透過防毒面具后變得有些陌生。

    夏書逸看去，這還是白訴泠第一次主動和他聊天，問的還是關(guān)于他的事。

    夏書逸輕聲道：“我父母也是軍區(qū)的人，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加入軍區(qū)，然后一直游走在各個異界里，最后死在了朗空?！?/br>
    頓了頓，他補(bǔ)充，“你們可能還見過?！?/br>
    白訴泠微微垂眸，“抱歉，我不記得?！?/br>
    死在他身邊的人太多。

    “沒事。”夏書逸勾勾嘴角，并不介意。

    黑暗再次安靜。

    夏書逸側(cè)頭看去，突然就有了幾分傾訴欲，“我父親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異獸失去了所有親人，我母親也在很小的時候因為這只剩母親，他們長大后，為了生計只能加入軍區(qū)?！?/br>
    “他們是在異界中相識的，大概是因為有共同點，所以他們一見傾心很快有了我。”

    “我母親生下我后，他們選擇了從軍區(qū)退役?！?/br>
    “他們小時候生活的環(huán)境太苦，沒讀過什么書，他們除了獵殺異獸沒啥其它大本事，所以只能在路邊做點小生意。”

    夏書逸還記得那時候的事，他每天放學(xué)回家都會先去自己家的攤位，他會在那邊吃上一碗小面，然后寫作業(yè)。

    夜里十點時，他們再一起收攤回家。

    他那時還小，等到該回家時經(jīng)常趴在桌子上睡著，所以他父母不光得推車搬東西，還得騰出一只手來抱他。

    他們那時候的生活并不寬裕，一家三口擠在一間出租屋里，但即使如此，他們依然幸福。

    “后來聽說了你的事?！毕臅菘聪蜃约旱氖郑八麄兙陀峙芑厝⒘塑??！?/br>
    那時候和現(xiàn)在不同，現(xiàn)在大部分異界都被控制住，危險的更是直接被銷毀。

    那時候沒找到異界之核的異界都有二十多個，異獸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跑出來，他們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因為被襲擊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他們不顧我地阻撓把我放到寄宿學(xué)校就走掉了?！?/br>
    “我一開始特別不能理解，所以每次和他們打電話我都會又哭又鬧，我想要他們回去，那種危險的事情讓別人去做就好，為什么非得是他們？”

    “我那時候其實挺討厭你。”夏書逸看向白訴泠，“如果不是你的出現(xiàn)，他們肯定不會再跑回去參軍，肯定還在家里陪著我。我覺得是你把他們搶走了?！?/br>
    白訴泠不語，只靜靜聽著。

    夏書逸聲音輕顫而沙啞，那是他從未見過的。

    夏書逸深呼吸一口，讓冰涼的夜色涌進(jìn)肺部，“后來他們隊里的隊長，也是他們隊里唯一活著出來的人收養(yǎng)了我?！?/br>
    “一開始我特別討厭他，吵架時甚至?xí)_著他嚷嚷為什么死的不是他。后來長大些，我才慢慢地懂了，他們不是因為你或者別的什么人回去的?！?/br>
    “他們是為了我，他們是不想讓我以后也過上他們那種日子，所以才回去的。”

    他父母那樣的人在那十年里其實挺多的，他們就像撲火的飛蛾，明知道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來，還是毅然撲了進(jìn)去。

    夏書逸看向白訴泠，“元帥，我不恨你，我父母他們肯定也是感激你的?！?/br>
    白訴泠靜靜面對著他這邊，一動不動。

    四周太黑，夏書逸看不清他的臉。

    夏書逸道：“我想那些年里死掉的人也都是感激你的，他們都有自己非去不可的原因，他們是為了自己?！?/br>
    白訴泠讓他們看見希望，所以他們才有了勇氣。

    白訴泠移開視線，看向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

    夏書逸靜靜等待，卻并未等到回應(yīng)。

    黑暗讓夏書逸漸漸冷靜，他有些無所適從，他突然就講這么多，白訴泠未必愛聽。

    “他們很好?！卑自V泠聲音隔著防毒面具傳來，讓人聽不清他的情緒。

    “他們給我很多吃的?！卑自V泠道。

    夏書逸愣了下，旋即失笑。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不怎么說話只一雙幽黑眼睛瞪著人的小白訴泠靜靜坐在凳子上，周圍一圈聞訊而去的人試圖和他說上話可他半天不吭一聲，所以那些人只能用吃地投喂收買的畫面。

    他總算明白白訴泠為什么要給他罐頭餅干，感情在白訴泠看來，對什么人好就是要投喂要給吃的？

    夏書逸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元帥，你也給了我吃的?！?/br>
    白訴泠點點頭，那把他頭頂?shù)乃榘l(fā)都晃得搖晃，讓他腦袋毛茸茸，那也晃得夏書逸心癢癢。

    夏書逸用白訴泠的邏輯說道：“元帥，我也覺得你很好?！?/br>
    白訴泠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