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睡前,那個人回來了。 我躺在床上聽見他與mama的對話,又是說我多沒禮貌、多不孝,他似乎還想把我從房間叫出去只為了要我喊他一聲「爸爸」,mama說時間很晚了我已經(jīng)睡了,便沒有把我找去,但她承諾他明天會讓我說出來的。 好煩躁,我不忍心拒絕mama的要求,可是真的好痛苦,希望那個人明天就忘了這件事,就像他忘了mama一直在等他回家吃飯。 隔天很幸運的他真的忘了,我還在冰箱里看到剩下的那幾塊披薩,過了好幾天也依然在那一口也沒動,最后它被丟到了廚馀桶,果蠅倒是很享受。 ? 我時不時會拿起副班長給我的紙條看,紙條的數(shù)量也日漸增加,內(nèi)容大多是沒意義卻總是會讓我會心一笑的文字,有幾張還會有一些他自創(chuàng)的插畫,其中一個主要角色叫作貝爾森,它是一隻鼻子脫線的熊,乍看之下像是鼻毛,實際上那是歲月的軌跡。 其實這只是他不小心撇歪而在鼻子多畫出一條線的合理化解釋,不過自然便是可貴的,這樣獨一無二的熊讓總被支配的我好羨慕。 「譚洛琪,都開學那么久了你怎么還是叫我副班長?你該不會不知道我的本名吧?」副班長轉(zhuǎn)過身來將手肘放在我的桌面上,撐著下巴有點不滿的看著我。 「我知道你叫林少焄?!?/br> 「我怕我做不到一個學期就被換掉了,所以你還是叫我名字吧。」副班長這次炯炯有神。 「副班長你上次的回條還沒交,今天有帶嗎?」我挑著眉看他。 而他馬上又臉色一沉說:「沒有。」 看他這個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來,「好啦林少焄,明天記得帶?!?/br> 雖然對林少焄仍有防備心,但他似乎擁有讓人能忘卻煩惱的魔力,無憂無慮的樣子,做任何事也是慢條斯理,就是記性差了點。不過嚴格說起來,健忘也許能算是優(yōu)點吧,哪像我老是連同悲傷的份一起記得。 「你在班上有同所國小的同學嗎?」這次林少焄反坐椅子整個人面對我。 「問這個干嘛?」周樂婕的樣子浮現(xiàn)在我眼前。 「因為我是從隔壁縣市來的,所以一個人都不認識,放學跟你搭同一臺專車是要去我爸上班的地方。」 「所以你來這里讀書是因為家里的關係?」我第一次對他提出關于他自己的問題,顯得不是那么自然。 「對啊,可以跟爸爸一起回家還不錯,還有我超愛坐我爸的車,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每次一上車我就睡著了?!?/br> 聽他說話的同時,我的心中隱約激起一陣漣漪,家里的車在國小就賣掉了,漸漸忘了他所說的那種安心感是什么。 悶悶的感受很快又隨著波紋散開。 「別說我了,聽說我們學校很多那個國小畢業(yè)的,你有認識的吧?」 「倒是有一個?!刮以臼遣幌胝f的,但或許他能給我一個答案。我期望聽到的答案。 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我參加了全市的學生舞蹈比賽,為此學校很積極的替我安排行程,主任甚至還致電給我,徵求我在每班一一練習、在全校面前表演的同意。當然,大人說出來的話看似是尊重我的意愿,實際上連時間表早就都排好了,隔天就要我從一班開始跳,然后每一節(jié)課都依序換了不同的班級,一天下來跳了五次。 待我較孰悉觀眾眼光后便讓我在全校師生前上臺,也換上正式比賽的服裝,大大的蓬裙讓我看起來像一隻在海中優(yōu)游的水母,理念其實是要把我塑造成晴天娃娃。 找了一節(jié)二十分鐘的下課時間,主任利用全校廣播號召了所有人到cao場集合,過不了多久便集合完畢,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表演,但看到那么多人在場還是不免緊張。 表演前周樂婕特地離開隊伍上前替我加油,「洛琪你一定可以表現(xiàn)得很棒的!」 「樂婕我還是好緊張喔,雙腳都在發(fā)抖?!?/br> 她握住我的手,露出甜美的微笑說:「你就當跳給我看,我會好好看著你的?!?/br> 像是定心劑般我點點頭,在她回去隊伍以后,我重整心情向播音樂的老師示意開始。 音樂一下,我的信心也隨著音量漸大而增加,每一個延伸動作都到位,每一個頓點也對準拍子,我露出笑容,堅定的看著觀眾,甩動身上的裙襬就像是我自己的一部份,腦中也不時想起舞蹈老師的話:「要對觀眾放電!」所以我更加的投入音樂及肢體動作。 來到一個我較容易失誤的環(huán)節(jié),是要繞著道具跪轉(zhuǎn)一圈,就像地球繞著太陽一樣要自轉(zhuǎn)加公轉(zhuǎn),練習時常因為距離、自轉(zhuǎn)的圈數(shù)沒算準和暈眩偏離定位,下場就是撞到道具以及要想辦法透過接下來的動作站回原本的位子。 而我雖然成功的完成這個關卡,但臺下的轟動卻讓我分了心。 我邊做著動作邊左顧右盼看發(fā)生什么事,一個后軟﹝下腰反踢腿在空中呈現(xiàn)劈腿姿勢,再單腳落地收腳回到原姿勢﹞因為重心不穩(wěn)使我重跌在地上,頓時動彈不得,背部像是被重擊一般傳遞至胸腔導致難以呼吸,臺下學生們哄堂大笑,而有意識到這不是表演一部份的老師才向前關心。 我躺在地上看著湛藍的天空,與此刻的絕望就是一個天大的諷刺,隨即的畫面是老師著急的面孔,音樂停了學生的笑聲卻依舊持續(xù)。 回過神來時我才知道一開始的轟動是因為他們看到我的膝蓋流血了,地上在我沒注意到時多了一堆尖銳的石子,明明表演前還有清場的,而當下的我并沒有感受到疼痛,一直到被帶下場后,地上的血跡與那股灼熱刺痛感才清楚的烙印在身上。心上。 據(jù)說這樣一齣現(xiàn)代舞,沒有一個學生看得懂我在跳什么,他們都無法理解為什么我老是要做一些怪異看似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還有為什么要穿像洗車的巨大刷子在身上,嘲笑我是一個在馬戲團表演的小丑。 躺在保健室里休息,遲遲不見周樂婕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