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敘帶小萱下樓買沖天炮去了。

    許芳菲和鄭西野在家里坐了會兒，之后便手牽手，一起下樓散步。

    小娃娃們嘻嘻哈哈從破敗的小巷里穿過，銀鈴般的笑聲從荒蕪里穿出，飄向遙遠的遠方。

    許芳菲裹著厚厚的大圍巾，往冷空氣里呼出一口白氣，忽然嘆息，道：“阿野，你覺得趙書逸背后有誰授意？”

    鄭西野指尖勾了下她的掌心，柔聲：“大過年的，我們不提不開心的事。”

    許芳菲聽他這么說，忽然淺淺一笑，說：“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過年都要回老家。那個時候，外婆就總念叨一句話，有錢沒有錢，有閑沒有閑，都要開開心心過個年?！?/br>
    鄭西野點頭：“嗯，外婆說得對，我贊成。”

    “好吧?！痹S芳菲扭過頭，亮晶晶的眸子望向他：“聽你的，那我們不聊不開心的事，聊點什么開心的事？”

    鄭西野看著她，指背滑過她的臉蛋：“再等一下?！?/br>
    許芳菲不解：“等什么？”

    鄭西野抬眸望向夜空：“快了?！?/br>
    許芳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生疑惑，只好也跟著仰起脖子，和他一起看天空。

    驀的，一道優(yōu)美的亮光從天際閃現(xiàn)而過，弧線流麗，于盡頭處炸開一朵絢爛的煙花。緊接著又綻開第二朵，第三朵……霎時間無數朵煙花競相盛放，火星子金絲菊般錯落延伸，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開始放煙花了！”許芳菲抬手指向天空，驚喜道：“你看，好漂亮！”

    剛說完這句話，忽覺左手的五指一緊，被輕輕握住。

    許芳菲微愕，轉過頭。

    看見鄭西野正低眸垂首，目光深遠而沉靜地凝視著她。

    無聲對望兩秒，電光火石之間，許芳菲隱約猜到什么，頓時眸光閃爍，胸腔內的心臟也跟著狂跳起來，再也回不到正常頻次。

    鄭西野朝她勾了勾唇角，說：“本來打算等昆侖的格?；ㄩ_，再做這件事，可是轉念一想，親都提了，聘也下了，咱媽也把你交給我了，這個環(huán)節(jié)不能少?！?/br>
    說完，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枚晶瑩閃爍的鉆石戒指，面朝她屈起了右腿，單膝跪地。

    許芳菲眼眶瞬間濕潤，怕自己會哭出來，她抬手捂住了嘴巴。

    鄭西野以仰視的角度虔誠望她，沉聲道：“許芳菲同志，我是一個從來不相信神明的人，但遇見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感謝命運對我的恩賜與垂憐，我為你沉淪，義無反顧?！?/br>
    “你在天堂，我便感恩你賜予我陽光，你在人間，我便感恩你為我點亮明燈。我對你的愛勝過一切，軍徽為鑒，國旗為證，至死不渝。”

    “我此一生，只愛你一人，我懇請你嫁我為妻，讓我與你并肩同行，守你我之家國，山河無恙。”說到最后，他眼底也浮起一絲赤色的霧，“請問，你愿意嗎？”

    許芳菲眼底熱淚奔涌，低頭虔心吻住鄭西野的唇，哽咽輕聲：“我，何其榮幸?！?/br>
    第85章

    看完煙花，當許芳菲和鄭西野上樓時，央視的倒計時鐘聲已經敲完。

    江敘臨時接到隊里打來的電話，先行離去。

    小萱和外公也已經先睡下。

    屋里的燈已經關了，只有電視機還停留在央視一套的頻道，光線昏沉。喬慧蘭蓋著一件厚毯子，躺在沙發(fā)上打盹兒，還在等兩個孩子回家。

    看著mama睡夢中寫滿疲態(tài)的面容，許芳菲疼惜地皺起眉。她彎下腰，抬手輕輕拍了拍喬慧蘭的肩，喚道：“媽？”

    “回來了？”喬慧蘭并沒有睡沉，聽見動靜迷迷糊糊醒過來，連忙起身，有些遲疑地說：“阿野，咱們家地方小，沒有多的臥室，今天只有委屈你睡一下菲菲的房間了。她那屋的床單被套都是我新?lián)Q的，干干凈凈，兩個姑娘去我屋里挨著我睡?！?/br>
    許芳菲壓低聲，道：“可是媽，你睡眠質量本來就差，小萱睡覺又不老實，東翻西滾的，我們三個擠一塊兒，我怕你更睡不好?！?/br>
    喬慧蘭擺手：“沒事兒，我好著呢?！?/br>
    “阿姨，您不用麻煩?！编嵨饕肮戳斯醋旖牵半S便給我個被子枕頭，我睡沙發(fā)?！?/br>
    喬慧蘭皺眉：“沙發(fā)？那不行啊?！?/br>
    鄭西野：“阿姨，我這人不講究?！?/br>
    這頭喬慧蘭還在猶豫著，鄭西野卻已經轉頭看向許芳菲，柔聲道：“你家有多的被子嗎？沒有的話，隨便給我找?guī)准蠛裢馓滓部梢??！?/br>
    “被子多得很?！痹S芳菲沖他笑了下，“我這就給你拿去。”

    小姑娘說著便轉身進屋，翻起了柜子。

    喬慧蘭杵在原地一陣尷尬，扭頭瞧見閨女已經把厚棉絮套好抱了出來，只得無可奈何地妥協(xié)，嘆息說：“行吧，那我去給你拿枕頭?！?/br>
    許芳菲搭了個小板凳站到大衣柜跟前，打開最上層的柜子，取出一個蕎麥枕，遞給底下的喬慧蘭。

    喬慧蘭伸手接過，又拿出一件嶄新的枕套，動作麻利地套起來。邊套邊屋外看了眼，壓著嗓子問：“菲菲，咱姑爺第一次來家里過夜，讓他睡沙發(fā)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痹S芳菲扶住mama的肩，輕輕一躍從凳子上跳下來，撲撲手，笑說：“媽，我和鄭西野都是當兵的，褥子往地上一鋪就能當床，沒那么嬌氣。”

    “話不是這么說。”喬慧蘭還是有點憂心，“阿野畢竟是大城市長大的孩子，家庭條件也優(yōu)越，往后你們結了婚，他就得叫我一聲媽，我當然得盡可能地照顧好他?！?/br>
    聽見mama的話，許芳菲心中頗為感動。她伸手輕輕握了握喬慧蘭的胳膊，悵然說：“媽，阿野他mama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爸爸又是植物人，他是吃軍區(qū)大院百家飯長大的，從小到大孤家寡人，確實很可憐?！?/br>
    喬慧蘭本就是善良心軟的性子，越聽越覺心疼。她低嘆一聲，拍拍許芳菲的手背，叮囑道：“所以啊，你以后一定要對阿野好，對他的生活多照顧，對他的工作多支持，要讓他感受到家的溫暖?！?/br>
    許芳菲認真地點頭：“嗯，我一定會。”

    套好枕頭，喬慧蘭余光瞥見書桌和墻壁的縫隙里，藏著幾顆巧克力包裝紙，頓時翻了個白眼，邊動手收拾邊碎碎念地吐槽：“小丫頭片子，又刷完牙偷摸著吃零食，我看你什么時候蛀牙……”

    許芳菲覺得好笑，噗嗤笑了聲，抱著枕頭便準備出去。熟料一扭頭，看見鄭西野高大的身軀竟斜靠在臥室的門板上。

    他唇畔懶勾，神色隨意而散漫，眼皮耷拉著，直勾勾地瞧著她，不知已經看了她多久。

    許芳菲被小小地唬了下，抱著枕頭走過去，低聲問他：“你站在這兒干什么？”

    鄭西野慵懶地說：“原本想進來幫忙，走門口了發(fā)現(xiàn)你和阿姨在聊天，就沒敢打擾你們。”

    許芳菲驚訝，舌頭都有點不利索了，磕磕巴巴：“那剛才我和我媽說的話，你、你不是都聽見了？”

    鄭西野點頭：“嗯?！?/br>
    許芳菲臉上立刻飛起兩朵小紅云，心中窘促，埋下頭，腳下步子也跟著加快。

    她抱著枕頭繞過他走出去，到客廳的沙發(fā)前幫鄭西野鋪床，半天才鼓起勇氣回眸看他，試探著擠出一句話：“……我跟我媽說你小時候吃百家飯那些事，你會不會不高興？”

    鄭西野瞧著她，似有些疑惑：“我為什么會不高興？”

    許芳菲囧囧地支吾：“小說和電視劇里，不都是這樣的劇情設定嗎，身世悲慘的強大主人翁，都有一片逆鱗，不能碰，不能提。我以為你也不喜歡我說你小時候的事?！?/br>
    小姑娘時不時就會冒出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與言論，多年來，鄭西野習以為常。但，盡管如此，在聽見這番“逆鱗理論”時，他仍舊忍俊不禁，覺得這崽子簡直可愛到無可言喻。

    “別人提，我可能會不高興，因為摸不準其他人提這個是出于什么心理?！编嵨饕梆堄信d味地盯著她，“可你又不是別人?！?/br>
    小丫頭微怔，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鄭西野伸手輕輕捏了下她的臉蛋，柔聲道：“我知道你喜歡我，你關心我，你很愛我，從你嘴里說出來的所有關于我的事，出發(fā)點都是善意的。崽崽，你對我的感情和心意，我再清楚不過?！?/br>
    許芳菲心跳噗通兩下，臉頰的溫度不可控制升得更高，別開視線不敢看他，嘴角卻悄悄翹起來，抿嘴傻笑，不說話。

    鄭西野瞧著姑娘紅撲撲的臉，被那兩片艷麗嬌俏的紅霞勾得手心發(fā)熱，心也酥酥的，像小貓在他懷里打著滾兒撓癢癢撒嬌。

    突的，鄭西野開口，很平靜地問：“你晚上睡覺有沒有鎖門的習慣？”

    許芳菲愣了下，茫然地轉過腦袋看他，并不知道他問這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識點點頭，老實巴交地回答：“有。”

    鄭西野說：“今晚別鎖了?！?/br>
    許芳菲呆住，脫口而出：“為什么？”

    鄭西野便彎腰貼近她，在她腮邊落下一個柔吻，音量極低地說：“給你男人留個門?！?/br>
    唰的一下，許芳菲臉蛋和耳朵根全都紅了個透，羞窘交織，圓圓的腦袋幾乎燙到冒煙。

    天曉得，光是回憶起前幾次的火辣纏綿，她便心尖抽顫，兩條腿都是軟的。

    鄭西野等了幾秒鐘，沒等來姑娘的回答，又用指背溫柔描了下她的頰，問她：“聽見了嗎？”

    小崽子窘得以手遮面，好半天才蚊子叫似的應了句腔：“唔。”

    *

    半夜兩點多，大年夜特有的爆竹聲與鞭炮聲終于逐漸沉寂。貪玩的小朋友們被各自的家長下令回家，他們依依不舍地揮揮小手，與小伙伴告別，凌城的夜歸于靜謐。

    許芳菲睜著一雙大眼睛縮在被窩里，心臟撲通狂跳，細心留意著房門外傳來的所有響動。

    整個屋子很安靜。

    只有外公輕微的鼾聲，還有主臥里傳出的，小萱偶爾嘰里咕嚕說夢話的聲音。

    許芳菲心里有些小忐忑，有些小緊張，又有些小期待。她從被子里露出半顆腦袋，大眼眨巴兩下，往門口方向張望著。

    今晚為了給男人留門，她特地把房門隙了一道縫。

    此時，月色被夜空中的濃云吞沒得所剩無幾，整個小臥室，連同門縫外的世界，都黑乎乎一片。

    就這樣等啊等，等啊等，又等了大約十五分鐘，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許芳菲羞澀極了，嗖一下拉高棉被，將自己裹成一顆嚴嚴實實的小粽子。

    隔著棉絮，聽見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在靠近，然后停在了床邊。緊接著，一米二的單人床外沿受力，下塌下去，壓迫感與存在感齊刷刷席卷過來。

    許芳菲剛想往后躲，男人兩只大手便鉆進被子里，沾著一絲深冬時節(jié)清冷的寒氣，勾住她細軟的腰肢往起一攬，將她裹進了他懷里。

    眨眼間，肌膚相親，他們毫無阻隔地緊密擁抱在一起。

    許芳菲連腳趾頭都要燙熟了，但習慣使然，她仍舊極其自覺地在男人身上調整成比較舒服的趴姿，小手環(huán)住他脖子，毛茸茸的腦袋也拱進他頸窩。

    許芳菲戳戳他下巴，問：“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房間做什么？”

    “你說呢，崽崽?！?/br>
    鄭西野語氣懶懶的，嗓音啞啞的，手指沿著她的唇瓣弧度來回描摹，然后找到她的唇縫，指尖探入，鉆進去，有一搭沒一搭，和她柔軟的小舌頭嬉戲。

    姑娘被堵住嘴，發(fā)不出聲音，雪白的臉蛋越來越紅。

    “好乖的小可愛?！编嵨饕皽\笑著予以她夸贊。

    許芳菲羞得想打滾，雙手捂住眼睛，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鄭西野薄唇輕輕抵住她的唇，柔聲問：“你想不想我？”

    許芳菲有點迷茫地分開兩根手指，透過指縫瞧他：“……我們這兩天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我的意思是，”鄭西野在她耳邊，小聲問，“你想不想和我做壞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