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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幽后傳奇在線閱讀 - 幽后傳奇 第82節(jié)

幽后傳奇 第82節(jié)

    “風(fēng)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風(fēng)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云胡不瘳?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永合殿內(nèi),禾臨窗撫琴。

    “寶兒和琴而歌著實(shí)洋洋盈耳!”不知何時(shí),元宏已入了內(nèi)殿。

    禾聞言起身,不及行禮便被元宏一把拉入懷內(nèi)。

    禾枕著元宏的肩膀,柔聲道:“元郎怎不令人通傳?亦可令妾早些備下?!?/br>
    輕輕撫摸禾的秀發(fā),元宏道:“朕若著人知會寶兒,又豈能得聞如此天籟之音?”

    “此琴曲乃春秋之時(shí)鄭國民謠,乃一癡情女子思念夫君而作…是朕之過,整日里只忙于前朝之事,疏于后宮,少了陪伴寶兒與淑兒的時(shí)日?!?/br>
    禾聞元宏之言,抬了頭,深情地望著元宏,道:“元郎乃天下之君,理應(yīng)以國事為重…妾知元郎心中有妾與孩兒們,妾不過信手撫琴,隨意而歌…”

    不及禾言罷,元宏便已將唇緊貼禾的唇,深深親吻心愛之人。

    長夜漫漫,恩愛無間。

    一聲冬雷,驚醒了睡夢中的帝妃二人。禾急忙忙起了身,便欲往偏殿而去。元宏拉了禾,勸阻道:“瑛兒與淑兒有各自乳母相伴,定是無妨。便是子懷,亦有值夜的內(nèi)侍在側(cè),寶兒更毋需擔(dān)憂。夜里寒涼,你急匆匆出了外去,倘若受了風(fēng)寒,又如何再照拂孩兒們?”

    禾聞元宏之言,復(fù)又坐于床榻之上:“元郎言之有理,妾懼雷聲,亦恐孩兒們懼怕…”

    元宏將錦被蓋于禾身上,柔聲道:“寶兒當(dāng)心受涼…朕知你對孩兒們關(guān)切之心,只寶兒亦當(dāng)照拂好自己?!?/br>
    禾微微頷首,道:“妾記下了,妾日后定不令元郎再為妾勞心…”

    忽又一聲雷鳴,元宏將禾攬于懷內(nèi),道:“有朕在,寶兒莫懼?!?/br>
    禾抬眼望著窗外,幽幽道:“恪兒如今一人居于王府,亦不知現(xiàn)下里可有被這冬雷驚醒?!?/br>
    元宏輕撫禾的背,道:“寶兒莫憂,子恪自幼習(xí)武,豈會驚懼這雷聲?再者言,王府里有那許多侍衛(wèi),自當(dāng)保子恪平安。”

    禾道:“恪兒沉穩(wěn)練達(dá),是妾多慮了?!?/br>
    元宏道:“朕知寶兒乃慈母之心…子恪獨(dú)自居于王府,亦難怪寶兒心生擔(dān)憂…”

    倚床欄而坐,元宏又接著道:“子恪如今既已出宮開府,亦不可令其獨(dú)自而居,是該為子恪擇選側(cè)妃,以作開房之人。”

    禾知元恪心中只有馮娷,且那夜元恪亦向禾表明心跡不愿迎娶側(cè)妃。此時(shí)聞元宏之言,禾心內(nèi)一緊。禾并非有意欺瞞元宏,只此些兒女小事,禾不愿再令元宏勞心。略作思忖,禾對元宏道:“元郎,恪兒雖已出宮開府,然其不過舞勺之年,血?dú)馕炊ā腋甙㈡⑥笆牢礉M三年,恪兒仍屬守孝之期?!?/br>
    元宏聞禾之言,微微頷首,道:“寶兒言之有理,是朕思慮不周,那便依寶兒,待恪兒守孝期滿再做定奪?!?/br>
    冬夜驚雷非祥瑞之兆,元宏唯恐禾再生憂慮,故而并未言明。

    是日晨起,元宏并未如往日那般起身練劍,只對禾道須回御書房批閱奏章,便登輦離去。

    御輦將抬離永合殿,元宏便著內(nèi)侍們往宮城外宣任城王元澄、咸陽王元禧與太傅穆亮及大祭司入宮覲見。

    朝臣們本就早早于宮門外等候早朝,得了皇帝旨意,亦不片刻幾人便入了御書房。

    待眾人行罷跪禮,便被皇帝示意起身入座。三寶領(lǐng)幾名內(nèi)侍奉了酪漿,便與彼等一道退出外... >

    道退出外去。

    元澄于席間坐定,開口道:“陛下晨起便宣臣等覲見,可是因了昨夜驚雷之事?”

    元宏微微頷首,道:“皇叔知朕,冬夜驚雷并非祥瑞之兆,故朕宣爾等前來相商?!?/br>
    穆亮作揖道:“陛下,所謂冬雷乃生,十欄九空。這冬夜驚雷必主今冬大寒,牲畜遭災(zāi)?。 ?/br>
    元宏篤信大祭司,聞穆亮之言,轉(zhuǎn)頭望著大祭司道:“大祭司,你可知此為何兆?”

    大祭司如今與彭城公主元鈺交好,亦數(shù)次被元鈺暗示,令其相助右昭儀李氏登上鸞位。昨夜現(xiàn)了冬雷,大祭司便計(jì)上心來。此時(shí)聞皇帝相詢,大祭司便垂首道:“陛下,昨夜驚現(xiàn)冬雷,臣心知不妙,便連夜觀天象,雷霆現(xiàn)東南之方,且前為朗月之夜,勾陳星卻晦暗不明…”

    元宏見大祭司欲言又止,便道:“大祭司但說無妨,朕愿聞大祭司詳盡之言?!?/br>
    大祭司作為難之狀,道:“陛下…這…這勾陳之象,實(shí)名麒麟,位居中央,主后宮…勾陳星晦暗,不見,女主惡之…”

    “冬夜驚雷,乃上天戒之,若女主不去,必遭天譴…”

    元宏本欲廢后,卻因馮誕薨世,元宏顧念與其舊情,便只將皇后馮氏禁足椒坤殿內(nèi)并未下旨昭告天下。此時(shí)聞大祭司之言,元宏緊鎖了雙眉,道:“依大祭司之言,朕只消廢后便可解天象之災(zāi)?”

    大祭司垂首道:“星象所指,確是如此?!?/br>
    穆亮本與馮氏一族姻親相連,自是不愿皇后被廢。大祭司方才言罷,穆亮便開口道:“陛下,皇后雖有不智之舉,然這半年來禁足椒坤殿內(nèi)靜思己過,已幡然醒悟…且皇后乃先太皇太后為陛下所娉,又是陛下嫡妻,不可隨意廢之啊…”

    見元宏只垂首望著碗盞心有所思,穆亮又接著道:“太師與馮司徒視名節(jié)如性命,陛下若下昭廢后,莫說太師與馮司徒新喪入土難以瞑目,縱是先太皇太后于天國亦是難安啊!”

    穆亮言語之間已老淚縱橫。

    一時(shí)間御書房內(nèi)針落有聲,君臣幾人皆沉默下來。

    一縷陽光斜射入內(nèi),元宏抬頭瞧了一眼沙漏,不悅道:“辰正朝會耽擱不得,爾等皆為朕腹心之人,朕早早宣爾等入宮便是為與爾等相商,現(xiàn)下里左右緘口,猶如置身事外,朕要爾等又有何用?”

    眾人見皇帝龍顏不悅,急忙忙起身離席伏跪于地,齊聲道:“陛下恕罪,臣等萬死!”

    微微抬頭,見元宏仍一臉慍色,元澄先開口道:“陛下,皇后正位中宮乃天下萬民主母,陛下廢后便如同百姓休妻,自當(dāng)慎而行之…依臣愚見,皇后雖惑于巫蠱,卻終未釀出大禍,陛下如今已施懲戒,不如再予皇后新生之機(jī)。”

    元禧如今與李沖父子交好,且又納了李氏族中女眷為側(cè)妃,自是愿右昭儀李氏登了鸞位。聞元澄之言,元禧接口道:“皇后乃中宮之主,便該母儀天下。如今皇后行巫蠱之術(shù)禍亂宮闈,倘若仍居于鸞位,陛下如何平后宮眾人,又如何平天下萬民?”

    大祭司知元禧相助李氏,于是接過話來:“臣不理陛下后宮之事,只如今天象已現(xiàn),陛下斷不可大意。”

    穆亮聞大祭司之言,慌了心神,邊叩首,邊道:“陛下事先太皇太后至孝,皇后乃先太皇太后嫡侄女,陛下萬萬不可廢后啊…陛下三思…”

    元宏亦不理會穆亮,只起了身,緩步行至窗畔,佇立于前。足足一盞茶功夫,元宏復(fù)又行至眾人面前,親手將元澄攙扶起身,肅色道:“皇后懷執(zhí)怨懟,數(shù)違教令,如此德行有虧,非家國之福。本因褫皇后尊號,廢為庶民,然朕顧念皇祖母母族聲譽(yù),著馮氏即日遷往遙光寺落發(fā)為尼,于佛前靜思己過,朕與其死生不見?!?/br>
    第一百六十七章 譖人言(一)

    昌霞殿內(nèi),合蕊香飄滿室。右昭儀李氏與盧嬪及自清揚(yáng)殿遷來的大鄭嬪一席而坐。

    近婢環(huán)丹為三人杯盞之中斟滿酒,便執(zhí)酒壺立于一側(cè)。

    盧嬪舉起杯盞對李氏道:“右昭儀不日便可登上鸞位,妾借右昭儀所釀梅花酒向您道賀?!?/br>
    李氏呷下一口酒,悠悠道:“盧阿妹,莫說陛下如今只令皇后遷往遙光寺,并未下旨將其廢黜,便是鸞位空懸,還有左昭儀與吾并尊,陛下待其又極盡寵愛之事…盧阿妹又怎知鸞位不被她人覬覦?”

    盧嬪嘴角輕揚(yáng),道:“右昭儀執(zhí)掌宮權(quán)一年有余,將后宮之事料理的妥妥帖帖,平日里又敬上接下,恩惠眾人,左昭儀又如何能與您相較?

    一旁的大鄭嬪急忙忙接過話道:“右昭儀慧心巧思,隴西公又得陛下倚重,這鸞位自是非您莫屬?!?/br>
    李氏聞言,心內(nèi)不無得意,只面不露色道:“二位阿妹謬贊于吾,吾才疏德薄又如何擔(dān)此重任!”

    言語之間三人皆飲下盞中酒。不及有人開口,便有近婢來報(bào),鵬城公主入宮祭拜先太后,皇帝口諭令右昭儀往安息堂陪伴。

    李氏聞訊,忙與盧鄭二人話別,便起身離席往安息堂而去。

    待李氏入了安息堂,只見元鈺已跪于靈牌前焚香祝禱。

    李氏接過內(nèi)侍們所焚之香,于靈牌前跪拜,復(fù)又雙手合十默默祝禱。

    環(huán)丹與李氏心內(nèi)默契,見狀便領(lǐng)了隨侍眾人退出外去。

    李氏先開了口:“公主入宮祭拜先太后,怎不著人先知會一聲,吾亦好早些于此等候?!?/br>
    元鈺微微抬眼,淡淡道:“皇兄體恤,每每吾入宮便令右昭儀相伴,縱是吾不著人通報(bào),右昭儀亦會知曉?!?/br>
    元鈺如今雖與李氏交好,卻并未將其置于眼內(nèi)。

    元鈺與皇帝一母同胞,且與皇族眾人親近,李氏欲登鸞位須借元鈺之力。加之如今二人如一舟而行,縱是元鈺言行之間倨傲無理,李氏亦不敢與之計(jì)較。

    元鈺言罷,李氏陪笑道:“陛下待公主至親,自是事事上心?!?/br>
    元鈺向靈牌三叩首,方緩緩起了身。李氏見狀,亦叩了首,起身隨元鈺于一旁席間坐定。

    元鈺將錫紙自幾案上的烏漆盒內(nèi)取出,邊折金銀錠邊道:“阿母在世之時(shí)便喜潔凈,洛陽新宮的安息堂較之平城舊宮的,更顯整潔有序,乃你打理有功。那夜驚現(xiàn)冬雷,大祭司方可進(jìn)言皇兄,得了令馮氏離宮之機(jī)。此些種種,許是阿母在天有靈,知你孝謹(jǐn),故而助你登上鸞位?!?/br>
    李氏亦與元鈺一道折金銀錠,待元鈺言罷,李氏道:“打理安息堂乃吾分內(nèi)之事,身為陛下姬妾,吾自當(dāng)事先太后至孝…如今皇后雖遷往遙光寺,陛下卻未下旨將其廢黜,吾又怎敢奢想?”

    元鈺道:“皇兄定是顧念皇祖母,不得不保其母族聲譽(yù),故而未曾下昭廢后。如今馮氏離宮,宮權(quán)盡握你手,登上鸞位不過早晚之事?!?/br>
    李氏聞元鈺之言,心內(nèi)暗喜,于是又進(jìn)言道:“公主傾力相助,方可令吾得此良機(jī),公主情意,吾自是鏤骨銘肌。只左昭儀與吾平起平坐,膝下又有兩雙兒女,且其得陛下偏愛,吾又如何與其相較?”

    元鈺擺了擺手,道:“若登鸞位,便是諸皇嗣嫡母,身后當(dāng)配享太廟,受子孫世代祭拜。那再醮之婦媚惑皇兄,禍亂宮闈,又令阿母于天國受難,吾斷不能容此德行之人奪了鸞位!你膝下如今有子悌,且有隴西公于前朝造勢,吾與二阿兄亦會游說眾兄弟姊妹相助于你…皇兄乃一代明君,雖被其媚惑,卻亦知孰輕孰重... >

    孰輕孰重?!?/br>
    將手中折好的金錠置于幾案之上,元鈺嘴角微揚(yáng),又接著道:“吾聽聞你與太子右孺子交好,如此你又可得了太子之力,更是勝券在握,又何須再生擔(dān)憂?”

    李氏迎奉道:“太子雖為國之儲君,卻到底年輕。唯公主有檠天架海之能,得公主之力方為吾之大幸?!?/br>
    元鈺道:“待你登了鸞位,莫要似馮氏那般桀驁無禮便好!”

    李氏自是連聲應(yīng)下,二人便一道邊折金銀錠邊籌謀鸞位之事,不在話下。

    “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凍,三候雉入大水為唇?!闭寡郾闶橇⒍瑫r(shí)節(jié)。

    元宏與太子元恂皆沐浴齋戒三日,于立冬之日辰正一刻,二人親率三公九卿及大夫以上朝臣出宮城往北郊行冬祭之禮。

    待禮罷歸來已是未初一刻。御書房內(nèi),元宏對元恂道:“你如今攝政,便依祖制代朕賞死事。凡先人有死王事以安邊社稷者,賞其子孫;有孤寡者,矜恤之。著少府卿佟文政隨你同往,不得有誤?!?/br>
    賞死事、恤孤寡,乃帝王之事,元宏著元恂代往,元恂心內(nèi)自是大喜過望。

    元恂伏跪于地叩謝圣恩,正欲起身退去,便聽元宏又道:“立冬夜宴亦是家宴,朕許久未見遙兒(元恂女),你便領(lǐng)了左右孺子與遙兒一道赴宴吧。”

    元恂聞言更是歡喜,急忙忙應(yīng)下便退出外去。

    夜宴設(shè)于泰安殿。宮內(nèi)世婦以上女眷與諸皇子、公主皆前往飲宴。內(nèi)宮女子,本就鮮少與君王相見,得了此機(jī),各個華服錦衣,珠圍翠繞,極盡裝扮之事。

    酉初一刻,元宏大步入了內(nèi)來,殿內(nèi)眾人紛紛起身離席,口呼“萬歲”伏跪于地。

    以往此時(shí),元宏定近前攙扶皇后起身,并與之同行入座。如今皇后離宮,后宮便以左右昭儀為尊。宮內(nèi)眾人皆拭目而待,欲知今夜何人得與皇帝一席而坐。

    只見元宏行至禾面前,親手將其攙扶起身。眾人正屏息凝神窺之,卻見元宏又將禾身旁的李氏亦攙扶起身,而后又?jǐn)[手示意眾人起了身,元宏方開口道:“冬至之日進(jìn)酒肴,賀謁君耆老,一如正日。朕今效漢制,賜爾等冬襖與溫帽各一,以作避寒之需。”

    眾人齊聲謝恩,待皇帝行至御座,方各自歸位坐定。

    皇帝本就不曾下詔廢后,今夜又未明確其意,眾人心內(nèi)不禁嘀咕,只道君心難測,圣意靡常。

    席宴之間,元宏受罷眾人朝賀敬酒之禮,便令禾與趙嬪及鄭蕎將兩位小公主與小郡主帶至御座,親自逗弄喂食,極盡人父與人翁之愛。

    李氏見狀,雖心內(nèi)酸澀,卻覺此時(shí)為離間禾與眾人的良機(jī)。李氏假意為皇帝敬酒,起身行至御座前,開口道:“溫惠公主到底長了安定公主(趙嬪女)與小郡主數(shù)月,瞧著利落十分。”

    元宏笑道:“淑兒天資聰穎,朕這許多兒女之中亦屬佼佼之者?!?/br>
    禾淺淺一笑,于一旁謙道:“淑兒與諸位兄長、阿姊、阿妹皆源出陛下,自是得承天恩,豈有不伶俐之人。”

    禾如此一言,解了眾人妒意。李氏心有不甘,又道:“溫惠公主不及周歲便可喚清楚‘阿耶’,豈是他人可及?”

    元恂的小郡主只小元淑不足一月,如今莫說喚元恂“阿耶”,便是對撫養(yǎng)她的鄭蕎亦喚不清楚“阿娘”。此時(shí)聞李氏之言,元恂當(dāng)下沉了臉來,只礙于皇帝在前,隱忍未發(fā)。

    此間隱情,元宏又豈能得知?抱起元淑,滿眼愛意,元宏道:“淑兒,你快些長大,阿耶日后帶你巡幸四畿,觀錦繡山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