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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123節(jié)

    由虞允文負責,打造真正的火器,即大炮。

    后世大炮,趙寰只記得大致的雛形。首先對鑄鐵肯定有要求,關(guān)于火藥的威力,重點在于純度。

    成功鑄造大炮,肯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首先要著手的,便是將火藥提純。

    盛夏的山中,涼風習習,比山外要涼爽許多。山道上,一隊兵丁推著獨輪車蜿蜒而下,進了灶房的院子。

    廊檐下的矮幾上,擺著冰鎮(zhèn)過的瓜果。趙寰放下茶盞,拿木簽叉了塊涼瓜吃。

    虞允文坐在她的身旁,見到兵丁進了灶房,立刻伸長脖子看去,好奇問道:“又送什么好吃的來了?”

    山坳雖偏僻,趙寰在吃穿用度上卻沒虧待過他們,不但花大價錢送來各種新鮮的吃食,還有醫(yī)官在此長期駐守。

    趙寰想了下,道:“估計不是魚就是rou?!?/br>
    虞允文感慨不已,趙寰很是尊重各種工匠。他們到了這種偏僻之地,原來的那點抱怨,也因為豐厚的俸祿,一日三餐變著花樣的吃食消失殆盡,做事就尤其積極。

    趙寰吃完了瓜,拿帕子擦拭著手,看著天邊飄來的烏云,道:“估計等下要下雨了?!?/br>
    虞允文道:“前兩日下了雨,漏雨的屋子都修葺過了,應當不會出大紕漏。待下雨時,我再去各處瞧瞧?!?/br>
    趙寰說了聲辛苦,道:“我即將要回燕京去,惟盼這兩天能有些進展?!?/br>
    話音剛落,這次焰火科考拿了第一的馮金,臉上帶著隱隱的激動,朝他們急匆匆跑了過來。

    馮金遠遠拱手見禮,一走進,就迫不及待道:“趙統(tǒng)帥,晚上即可再次試驗?!?/br>
    馮金也是奇人,父母早亡,兄嫂不待見,自小就在外做幫閑,混著長大了。

    后來因趙佶喜好道教,道觀遍地開花。他搖身一變,成了開封附近一座道觀頗有名氣的道長。

    趙寰取締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道觀寺廟,馮金借著在道觀里學到煉丹的本事,再次搖身一變,成了焰火鋪子的東家。

    這次燕京科考,馮金拿到了第一。倒不是他焰火做得好,趙寰看中了他煉丹的本事。

    最早的火藥,就與道士煉丹有關(guān)。

    趙寰不懂火藥,她看過了馮金他們做硝石提煉之后,試著提出了建議:用更純的水去提煉硝。

    山坳里的山泉,最為清透純粹不過,取來也容易。過濾之后再蒸餾,雜質(zhì)全無。

    馮金他們本身就擅長此事,一點即通,很快就琢磨出了更便捷的提純法。

    趙寰沒想到他們進步能如此快,笑著道:“辛苦了,快過來坐著歇一會吧?!?/br>
    馮金哪舍得歇息,忙搖擺著手道了謝:“趙統(tǒng)帥,作坊那邊還有些事要處置,我得回去繼續(xù)趕工,萬萬不能耽誤了晚上的試驗?!?/br>
    趙寰拿了塊瓜遞給過去,作坊那邊雖不缺瓜果,馮金卻深感榮幸。他咧開嘴笑了,忙擦拭了雙手,上前恭敬接過,咬了一大口,美滋滋離去。

    虞允文看著馮金從最初的大步走,到跑了起來,干勁十足,笑贊道:“馮金還真是厲害,竟然這般快就做出來了。趙統(tǒng)帥還真是運氣好,說不定晚上就能試驗成功了。”

    趙寰算了下時日,道:“沒成功就繼續(xù)。給趙構(gòu)的焰火,得在中秋節(jié)前做好。他太不聽話了,端午節(jié)不給歲幣,中秋節(jié)哪能讓他好過了?!?/br>
    話雖如此,趙寰的心卻在滴血。

    燕京管著戶部的趙開,估計也在揪他那已稀疏的頭發(fā),偷偷抹淚為錢發(fā)愁。

    火器營的花銷,用流水般嘩啦啦流出還不能形容,而是如小溪流般,往外奔騰著流淌。

    他們已試驗過數(shù)次,最后就只是聽了響,甚至好幾次還沒響,大筆的錢就沒了。

    幸虧從東瀛換硫磺回來的本錢,由南邊所出。不然,趙寰真負擔不起這般大的開支。

    《大宋朝報》上已刊載了文章,照樣用了醒目的紅字:“逆臣趙構(gòu),竟敢一再拖延歲幣,找打!”

    虞允文想起此事,不由得噗呲一笑,道:“趙構(gòu)估計得氣死了。”

    趙寰頓了下,笑瞇瞇地道:“端午節(jié)我沒計較,主要是我大度,勉強替他將泉州那邊的船與工匠,折成了歲幣?!?/br>
    虞允文訝然,“趙統(tǒng)帥的船到了泉州?”

    趙寰慢悠悠解釋道:“留在密州的工匠與船夫,他們好些的家人都在泉州。為了使他們安心,湯福領著人去泉州,將他們的家人接了來,順道再帶回了些造船的工匠。昨日我接到了湯福從泉州發(fā)來的急信,說是已經(jīng)從泉州港口啟程去密州。”

    虞允文很是佩服趙寰的面面俱到,聽到船,他雙眼一亮,問道:“難道趙統(tǒng)帥從泉州又買了船?”

    趙寰搖頭,理直氣壯地道:“沒錢買,王氏一族與秦檜被拿下,他們還有一艘小些的船,泉州官府等著朝廷來收繳,就隨便停在那里。湯福他們要船離開,加上現(xiàn)成的船夫,就順手帶走了?!?/br>
    湯??隙ㄊ堑昧粟w寰的吩咐,不然他哪敢自作主張偷船。

    虞允文扼腕嘆息,道:“都好幾個月過去,南邊朝廷連抄家都這般慢,唉!”

    趙寰雙手比劃了下,道:“南邊如今好比是一艘客舟,承載的卻神舟的重量。在水淺之處,可能還看不出來問題。一有風浪,就難以承受,輕則翻到,重則沉船。再加上船夫的勁頭,都朝不同方向使,劃了半天,尚在原地打轉(zhuǎn)。南邊朝廷如今冗官問題依舊,哪怕是要舉行科舉,必須考慮到兩點,一是取士以德為主,二是減少取士人數(shù)。選出來的士子,去取代尸位素餐的官員,不能拿來填補官員的空缺?!?/br>
    南邊朝廷的官員們,有才能的并不在少數(shù)。而具備德行者,實屬稀缺。

    春闈前,南邊朝廷起了亂子,科舉考題泄露,貢院燒毀,春闈推遲到了來年。

    虞允文遲疑了下,道:“聽說府衙沒能查出泄題縱火之人,住在貢院附近的百姓都聲稱,當晚是天火,老天看不過眼,不再選貪官污吏魚rou百姓?!?/br>
    趙寰失笑,道:“百姓沒那么好糊弄了,民怨難平啊。這次的百姓中,還有好些是做買賣的商人。十艘船的貴重貨物,肯定有好些商號沒辦法,被迫參了股。最后損失他們當,賠得一干二凈,能不趁機落井下石才怪?!?/br>
    官商官商,能做大的商號,背后都有官。哪怕是從小買賣做起,靠著自己的腦子與辛苦發(fā)家,到了后面,一定也有官。

    趙寰提壺添了薄荷茶,端起抿了一口,清涼順著喉嚨而下,將她的郁悶驅(qū)散了不少。

    哪怕在后世,都斷絕不了官商勾結(jié)。趙寰只能盡力,給中下層百姓多些活路。

    趙寰頗為惆悵地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娘子們所為。娘子們勇氣可嘉,但這樣做不行啊,總不能一直靠著燒貢院,泄露考題阻攔科舉、妄圖憑著呼聲,就能讓南邊朝廷同意他們科舉,這條道更行不通。她們該去尋找一個大靠山,能支持她們做這件事。要不干脆發(fā)動所有娘子的力量,逼得朝廷不得不放開?!?/br>
    虞允文皺眉,問道:“邢娘子為何沒能幫她們?”

    趙寰望著庭院,一時沒有做聲。

    天上烏云密布,風吹得小樹東搖西晃,快折斷了腰。

    庭院空地上的渣滓樹葉,像是吃醉了酒的醉漢,卷成了個漩渦。隨著風,一會飛向東,一會飛向西。

    “她就像這個?!壁w寰終于開了口,指向那團漩渦:“我們大多數(shù)人,在面對巨大的力量時,只能隨波逐流。在漩渦中,早就暈頭轉(zhuǎn)了向,并非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虞允文隨著趙寰的指點看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

    邢秉懿眼下是拿到了一定的權(quán)勢,但手上的這份權(quán)勢,反過來也可能變成她的敵對勢力。

    趙構(gòu)尚在,她名不正言不順,手上沒兵權(quán)。她想要做的事,與她能做的事,相差可能十萬八千里。

    庭院西側(cè),有塊巨大的下馬石,始終在疾風中巍然不動。

    虞允文不由得側(cè)頭看了趙寰一眼,風吹起她的發(fā)絲飛舞,她始終神色沉靜,從容不迫。

    就如她一路走來,不大理會西夏與金人,乃至南邊朝廷的舉動,只管心無旁騖,按照自己的計劃,穩(wěn)步前進。

    趙寰說道:“在絕對強大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就是一張薄紙而已?!彼酒鹕恚嬲沽讼律碜?,“進屋去吧,雨下大了?!?/br>
    雨時斷時續(xù),下到快天黑時終于停了。雨后空氣清新得醉人,天際掛著一道七彩虹,令虞允文欣喜不已,道:“等下的試驗,定能成功。”

    趙寰不信這些,聽到虞允文的話,她還是煞有其事地點頭:“嗯,你說得對,這是好兆頭?!?/br>
    虞允文哈哈笑起來,與趙寰一起去了作坊。馮金緊張得似老母雞一般,扎著手護住新“震天雷”。

    一行人到了離作坊約莫一里左右,他們平時試驗的空地處。

    “震天雷”乃是鐵罐里放置火藥,根據(jù)距離的長短,留置引線?;蛘哂猛妒瘷C,將“震天雷”投擲出去。

    前者會面臨的問題是,距離過近,點火之人就有危險。距離過遠,引線說不定在中途熄滅,或者干脆啞了火。

    用投石機,準度不夠,沒扔準目標,就白費了。用來投擲火器的投石機,甘岷山他們改過,按照比例縮小,精準度已沒大礙。

    試驗了幾次,馮金他們摒棄了用長引線引火,只用投石機。這次試驗的鐵罐里面,未加鐵片,只用了火藥。

    馮金領著人放置好“震天雷”,上前稟報道:“趙統(tǒng)帥,已準備完畢,請下令?!?/br>
    趙寰頷首,沉聲有力地道:“開始!”

    馮金大聲應是,跑著上前,親自將火折子拿在了手中,與同仁們配合熟練,點火,投擲。

    星星升上了天空,淡灰的天幕,逐漸變成了深藍,頭頂星光璀璨。

    虞允文與負責打造鐵罐的姜五郎,目光一瞬不瞬,緊緊追隨著飛出去的鐵罐上那點小火星。

    半空中,好似一顆流星劃過,墜入了遠處的草叢里。兩人同時繃緊了身子,連呼吸都快停止。

    除了草叢里的蟲鳴蛙叫,四周鴉雀無聲。

    趙寰盯著遠處那片草叢,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垂在身邊的手,卻不由自主握成了拳。

    電光火石間,星光下的草叢,突然如天女散花般,飛在了半空。

    “轟隆”!

    震天的巨響,在耳邊炸開,耳膜嗡嗡,硝煙飄散。

    趙寰雙手揉著耳朵,她不太聽得到聲音,只看到虞允文他們的歡笑。

    馮金大笑不止,手舞足蹈朝趙寰奔了來。在半途,他還蹦跶了下,落地時腳下一滑,直接摔到了趙寰面前。

    馮金雙手撐著地,仰頭看著她,連滾帶爬站起身。趙寰耳朵里已經(jīng)漸漸能聽到聲音,他在嘶吼著喊:“成了!成了!”

    趙寰知道他估計耳朵也受了震動,以前炸開時,聲響與大爆竹差不離,她就沒做防備。

    誰曾想,這次的聲音這般大。她也不受控制大聲喊了起來,道:“你的耳朵,小心些。我們先去前面看看?!?/br>
    馮金用手指胡亂掏了下耳朵,轉(zhuǎn)身就朝爆炸處跑去。

    趙寰虞允文他們緊隨其后,到了炸開的草叢處,看到眼前的大深坑,又是一片安靜。

    旋即,大家齊聲歡呼,聲音大得,趙寰笑著捂耳。

    姜五郎從親衛(wèi)手中要過了燈籠,彎腰在草叢中亂扒拉一氣:“鐵罐的片呢,鐵罐的片呢?”

    親衛(wèi)忙上前幫著他一起找,趙寰見狀,道:“晚上看不清,算了,鐵片無關(guān)緊要?!?/br>
    鐵片是無關(guān)緊要,趙寰打算先做三個“震天雷”:扔趙構(gòu)一個沒有鐵片的,西夏與金各扔一個有鐵片的。

    再多,趙寰眼下做不起,也沒必要。她要留著錢,做成不用投石機發(fā)射,后世的那種紅衣大炮。

    姜五郎怏怏作罷,道:“我在琢磨,鐵能不能改進.....算了,明天我一大早來找?!?/br>
    趙寰笑起來,望著天空的星河流轉(zhuǎn),眼睛漸漸濕潤。

    許山。

    他說希望能山河無恙,人間皆安。

    她如今還沒能達到,不過,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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