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96節(jié)
姜醉眉直接下令道:“你們鋪子里的糧食,鹽等等,將價錢全部降到興慶府去年這個時節(jié)的九成價錢?!?/br> 聽到要降價,等于生生從他們手上搶錢,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了幾分。 姜醉眉不疾不徐道:“九成的價錢,玉你們并沒有損失,比不上你們這段時日多賺的錢。若是你們舍不得,興慶府很快會有大宋的買賣人進來。無論是買賣的大小,以及貨物的多寡,你們都比不過他們。” 梁三神色變了變,心里開始隱隱不安起來。 姜醉眉并沒嚇唬他們,大宋自來比西夏富有,大宋買賣人的厲害,他們從不敢小覷。而且能迅速來的,都是那有門道的大商戶。 倒是那羅有,他從百姓手上收到的皮毛等貨物,如今已經(jīng)在手上。巴不得大宋其他州府的買賣人前來,他好賣了發(fā)財。 姜醉眉直接將他指了出來,道:“羅有,你手上的皮毛等貨,就自己留著吧。百姓就靠著這點皮毛山貨,賣了買點糧食糊口,都被你黑心肝賺了去。衙門會下令,讓買賣人直接向百姓買,不許中間販子參與?!?/br> 羅有瞬間傻了眼,他屯著的那些貨,豈不得全部砸在了手上! 腦子轉(zhuǎn)得飛快,羅有馬上哭訴道:“姜轉(zhuǎn)運使,都是我的錯,我貪心。你給我條活路吧,我真上有老,下有小,底下還有群伙計要養(yǎng)著呢!” 姜醉眉沒搭理他,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就算是買賣人,亦當(dāng)如此。你們做買賣的,無論賺多少錢,那都是你們的事,衙門只管收取該收的賦稅。但你們昧著良心賺錢,這可不是什么本事啊!” 梁三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當(dāng)機立斷表了態(tài),道:“姜轉(zhuǎn)運使教訓(xùn)得是。我是興慶府人,如今尚有些余力,定當(dāng)回報興慶府的百姓們一二。姜轉(zhuǎn)運使放心,明日起,我就將消息傳出去,鋪子里的糧食,照著以前的九成價錢售賣?!?/br> 姜醉眉垂著眼皮,沒反對,也沒答應(yīng)。 梁三心一橫,再道:“姜轉(zhuǎn)運使,若是你覺著不夠,只要梁某能做到,定會萬死不辭!” 姜醉眉這時方抬眼看向了他,道:“既然你還算心存一絲善念,不若這樣吧,明年開春時,你借些種子給窮苦的百姓耕種?!?/br> 梁三呆住,一下跟吃了黃連般苦不堪言。打仗之后,沒種子的百姓多了去。 借出種子,這風(fēng)險著實太大,一個不小心收不回來,他就要傾家蕩產(chǎn)了。 姜醉眉道:“你放心,衙門出面作保,你借種子出去,以后百姓的糧食收割之后,會如數(shù)歸還。他們?nèi)粢鲑u余糧,先問問你可要購買。朝廷常平倉糶出的陳糧,先讓你得?!?/br> 梁三迅速一合計,百姓那點糧食他看不上,但常平倉的就多了。這買賣劃算,當(dāng)即喜滋滋拍板應(yīng)了。 姜醉眉講完糧食,再轉(zhuǎn)向了鹽,聲色俱厲道:“不管是西夏還是大宋皆如此,售賣私鹽,按律該當(dāng)砍頭!” 王季一聽,臉都嚇白了,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姜醉眉語氣緩和了幾分,道:“以前混亂,就既往不咎了。除了低價售鹽之外,鹽引得重新立,你且需要將你庫房的私鹽,全部充公?!?/br> 王季聽到不用被砍頭,還能重新拿到鹽引,悲喜交加,一下軟倒在了案桌上。只將私鹽充公,這點損失,對他來說真是小事。 姜醉眉看到王季癱倒在案桌上,緩緩道:“以后興慶府不會缺鹽,全大宋都不會缺。除了鹽池的青鹽白鹽,榮州的井鹽,靠海的海鹽......” 眼下的海鹽,還得用柴火煮。用柴太多,產(chǎn)量低,本錢高,很不劃算。 她想到趙寰說,在離燕京不遠的界河,那邊靠海。加上遼陽府,萊州,密州靠海之地,都可以如井鹽那般曬鹽。 若是能曬鹽,鹽量增加,鹽的價錢與品相好壞,就無需過多cao心, 鹽的利,向來引得無數(shù)人覬覦眼紅。哪怕會被抄家砍頭,也攔不住人前赴后繼去爭搶。 以后這一塊能穩(wěn)定下來,姜醉眉只一想,就激動不已,聲音拔高了幾分:“鹽引會增多,且由衙門統(tǒng)一核價。超過核價上限的鋪子,取消鹽引,按律重罰?!?/br> 王季剛緩過氣,又眼前一黑。 多發(fā)放鹽引,賣鹽的就多了,競爭激烈。百姓缺不了鹽,卻也不能拿來當(dāng)飯吃。朝廷再定價,衙門核查得嚴(yán)格,這價錢上就很難做文章,私鹽也沒了優(yōu)勢。 端看朝廷的做法,并非想靠著鹽賺大錢。而是細(xì)水長流,將其控制在中樞,百姓能吃得起鹽,官員難以伸手。 曬鹽煮鹽都不易,姜醉眉說的海鹽,辛辛苦苦煮一大鍋海水,能得幾顆鹽。 鹽終是賺錢買賣,就算少一些,也遠比其他買賣得利豐厚。 王季這般一想,又打起了精神,盤算起要拿多少鹽引了。 “至于皮毛羊rou枸杞?!苯砻伎聪蛄肆_有,眼神又移開了:“開封府等地,羊rou貴得很,尋常百姓很難吃得起。若是興慶府等地的羊,在全大宋都能賣出好價錢?!?/br> 興慶府乃至鹽州一帶的羊rou,不比稀少的黃羊rou遜色。隨便一煮,肥美且不腥膻。同樣的羊,去了別地養(yǎng)大,就不是那個味道。 姜醉眉道:“百姓養(yǎng)不起太多的羊,羊羔貴,種牧草也要本錢。你們可以出錢,他們出力,與他們合伙。除此之外,種枸杞也一樣,你們?nèi)雮€股。衙門會在中間擔(dān)保,你們的買賣契約,衙門也列在上面,親自蓋印。待能出售時,衙門將全部的貨物買下,不會讓你們愁銷路?!?/br> 衙門蓋印,就是在幫著百姓,不能被他們占了便宜。 即便如此,連梁三都眼饞了。出錢與百姓合伙養(yǎng)羊,種枸杞,他們只出些本錢,力氣還是百姓出。 得利肯定不會太高,但只要做大,做得長久,這利就豐厚了。 羅有做買賣靈光得很,這樣好的事情,卻沒自己的一份,急得坐不住了。 沖到大堂中間,撲通跪倒在地,不斷磕頭求饒:“姜轉(zhuǎn)運使,你大人有打量,原諒則個吧。我將所有賺的錢都還給百姓,還拿筆錢賠給他們,可不能斷了我的生路??!” 韓皎一拍案幾,怒斥道:“閉嘴,你哭甚哭!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既然你要做出悔改,滾回西寧州去,拿了錢出來,幫著西寧州的百姓養(yǎng)羊,種植枸杞。你少得一點利,為子孫后代多積點福,比甚都強!” 巨大的喜悅砸來,羅有的哭聲噎在了嗓子里,卡得他脖子直伸。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含混著應(yīng)了。 接著,姜醉眉對各行當(dāng)都下了令,各種鋪子撫民的措施,以及衙門對他們的補償。 公堂熱鬧又歡騰,聲音傳到后面,岳飛心情隨之起伏,良久難以平息。 鹽,糧,布料醬醋等等,百姓過日子都缺不了,如今基本上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 岳飛轉(zhuǎn)頭看向含笑的趙寰,遲疑著問道:“趙統(tǒng)帥,商人向來逐利,他們這些人,更是狡猾可惡得很。為何不干脆換掉他們,讓別的人來做這些買賣?” 趙寰耐心解釋道:“既然商人逐利,換一批人,也不一定會好。他們在興慶府等地,已經(jīng)經(jīng)營多年,又都已經(jīng)是大宋人,做生不如做熟。等以后真正做起來了,其他地方的買賣人自己會來。如今興慶府等地,不能就這樣半死不活,要趕緊恢復(fù)正常。不只是城里的鋪子,百姓們也一樣。由商帶動農(nóng),彼此幫扶,互相成就?!?/br> 岳飛恍然大悟,趙寰缺錢缺糧缺本錢,她要借著興慶府這些買賣人之手,將當(dāng)?shù)氐陌傩諑Щ睢?/br> 活水才有生機,百姓活了起來,商自然跟著會紅火。 岳飛還想問些什么,這時看到姜醉眉與韓皎兩人,互相攜著走了進屋。 她們兩人的眼眸,比沙漠夜里的星辰還要閃亮,喜不自禁道:“趙統(tǒng)帥,他們都應(yīng)了?!?/br> 趙寰笑著迎上去,與她們再次緊緊擁抱:“我知道你們行,你們做得很好!” 徐梨兒也趕著上前,與她們笑著說在了一起。 岳飛看著她們幾人,再看向屋內(nèi)還恍惚著,目露欽佩的張憲他們,徹底明白了過來。 看似簡單的處理方式,背后肯定花費了大量的心血與精力。 興慶府百姓的困難,產(chǎn)出,各行當(dāng)買賣人的貓膩。其他州府的現(xiàn)狀等等,都必須了若指掌。 趙寰知曉全局,由她在背后做調(diào)控,姜醉眉她們才能夠有底氣,與買賣人定契書,做保。 趙寰這是一舉三得,從興慶府著手,帶著其他幾州府一起,盡快恢復(fù)生機。 在背后掌控全局,放權(quán)給姜醉眉韓晈她們,讓她們能獨立處理大事,力挽狂瀾。 公堂上的買賣人,堂后的一眾武將,他們都看到了娘子官員們的本事,給所有的娘子立了威。 娘子們的歡喜,撲面而來,岳飛忍不住跟著心生喜悅。 她們能從那吃人的地方爬出來,成長成今日這般模樣,真好啊! 趙寰揉著眉心緩解疲憊,朝岳飛走了過來,笑吟吟道:“岳將軍,還要勞煩你幫些忙?!?/br> 岳飛頓住。 原來,她還有第四得! 第87章 政令在于執(zhí)行, 且得切合實際。 興慶府以及夏州等地,與被金國占去的大宋京西東幾路,巴蜀又不相同。西夏統(tǒng)治日久, 迄今地界仍不大太平。 從羅有的話可以得知一二, 西安州本是大宋的疆土, 任得敬投降送給李乾順之后,此地百姓很快就倒向了西夏。 趙寰任用原西夏的商人,讓他們前去與百姓們打交道, 比較容易取得他們的信任, 事半功倍。 但各地肯定不乏死忠于西夏朝廷的百姓,衙門里娘子多,她們需要下到縣里鄉(xiāng)下去辦差。 趙寰擔(dān)心她們的安危, 請求岳飛派兵丁隨行護送。 岳飛當(dāng)即一口應(yīng)了,叫來張憲吩咐了了下去,問道:“趙統(tǒng)帥何時需要他們何時出發(fā)?” 趙寰道:“盡快早些, 先從戶貼地契做起。天氣會越來越冷, 下雪之后就不宜出門,爭取在過年前安定下來,明年開春時, 莫要耽誤了春耕。” 岳飛覷著趙寰蒼白憔悴的神色,猶豫了下, 關(guān)心道:“趙統(tǒng)帥太過勞累, 仔細(xì)著身子。” 趙寰頷首道謝, 道:“我是要休息幾日,岳將軍若軍務(wù)不忙, 我們一起到各地走走?!?/br> 軍中不打仗,就是cao練。岳飛將此事交給副將即可, 忙應(yīng)了下來。 過了兩日,趙寰差人來喚他,一行人馬出了興慶府,一路逛了過去。 興慶府的天氣晝夜氣溫相差大,刮風(fēng)時,早晚凍得要穿厚襖。在太陽正當(dāng)頭時,又會曬得人guntang,眼睛都睜不開。 趙寰平時坐車,在車?yán)锘蛱幹霉珓?wù),或者歇息。在天氣好時,坐在車轅上,半瞇著眼睛打量著光禿禿的田地。也不大說話,就那么一看就很久。 岳飛親自駕車,他已經(jīng)近小半個時辰,沒聽到身邊趙寰的動靜,實在忍不住側(cè)頭看去。她半邊沉靜的側(cè)臉,隨著樹蔭投下來細(xì)碎的日光,明明滅滅。 記得初次在巨野見面時,那時候她極瘦,襯得英氣的五官鋒利如刀。 如今她依然清瘦,那份凌厲卻逐漸退去,變得溫潤柔和。 岳飛卻深知,如大道至簡般,她只是收起了銳利,不動聲色間,盡顯威嚴(yán)與氣勢。 似乎察覺到岳飛的打量,趙寰沒有回頭,指著遠處的村郭說道:“岳將軍,你瞧那邊?!?/br> 岳飛愣了下,隨著趙寰的手指看去。興慶府的天氣寒冷,房屋大多都建得低矮。村子不算大,宅子沿著高低的地勢而建,約莫有三四十戶左右的人家。 與其他地方的村子一樣,厚土墻草屋頂。有三四戶明顯要富裕些,院子外的籬笆院墻,換成了半人高的泥墻。屋頂蓋著青瓦,飄散著縷縷炊煙,看上去格外突出。 村里樹木尚算繁茂,深秋來臨,樹葉變黃,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與偶爾露出新鮮的黃土相間,一時分不清是樹葉還是泥。幾個垂髫稚童湊在一起玩耍,追逐打鬧。 他們一行車馬到來,稚童停下來好奇張望,很快就一窩蜂,撒開腳丫子跑散了。 岳飛看了半晌,并沒看出太大不同,遲疑著問道:“可是稚童怕我們,百姓還是對我們不放心?” “并非只如此?!壁w寰輕嘆口氣,道:“這個時辰,該做午飯了。村子里,你瞧那屋頂?shù)拇稛?,只有瓦頂幾家有動靜。” 岳飛明白過來,問道:“趙統(tǒng)帥可要去瞧瞧?” 趙寰點頭,道:“離鹽場不遠了,我們進村去,用過午飯再走?!?/br> 這一路經(jīng)過了許多村莊,遇到了些百姓,皆衣衫襤褸面有菜色,與大仗之后的大宋百姓并無不同。 岳飛心情沉重了幾分,道:“皆言大宋富裕,大宋在被金人侵略之前,百姓的日子過得與他們也無異。朝廷數(shù)次加收賦稅,各種攤派。艮山的奇石異草,珍禽猛獸,都用百姓的血rou在供養(yǎng)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