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81節(jié)
趙開是成都路轉(zhuǎn)運判官,擅長理錢財,捻了塊白玉糕嘗了,半晌后道:“這糕點,中間的餡,可是加了枸杞?從西夏得來的枸杞,被臨洮來的商隊,販賣到了成都府。這商隊可黑心得很,聽說不要一個大錢,運到了成都府,卻賣出了天價。這糕跟著水漲船高,貴得很,難怪允文會親自去買?!?/br> 虞允文道:“趙伯父厲害,一下就吃出來了。先前玉樓的師傅還說,西北來的枸杞不多,還貴,他們只買到了一些,只舍得給熟客放上一些?!?/br> 聽到西北,吳階探出頭,沖著虞允文道:“西北被趙二十一娘得了去,岳飛更是連下西夏幾城。朝廷那邊還沒甚反應(yīng),虞賢侄,你跟在那趙二十一娘身邊做事,幫著她打過仗,這些事情,你瞞朝廷行,瞞我們卻不行?!?/br> 張浚斜過去,撣著衣袍上的點心碎渣,慢悠悠道:“這不要錢的枸杞,定是趙二十一娘從西夏手上搶了來,通過商隊賣大價錢,好籌措打西夏的糧草。西北那邊忙得很,正是需要人手時。說吧,你突然回來,究竟所為何事?” 虞允文陪著笑,拱手道:“我知曉幾位伯父心下好奇,想要打聽趙統(tǒng)帥,北地西北的事宜。恰好趙統(tǒng)帥來了成都府,不若,你們親自問她本人可好?” 院子大門邊,趙寰一身青衣,步伐從容,含笑朝他們走了來。 幾人哪怕是久經(jīng)官場見多識廣,此時都渾身一震,神色凝重,情不自禁緊張地站起了身,肅立。 趙寰到了京東西兩路,京東西兩路帶著燕京,皆變成她的了。 趙寰到了熙和路,熙和路不僅到了她手上,趙構(gòu)還賠上了幾萬大兵,英勇善戰(zhàn)的岳飛。西夏更賠上了數(shù)不清的銀錢,以及幾座城池。 如今,趙寰到了成都府! 第76章 趙寰已經(jīng)走近了, 張浚方最早回過神,連忙上前一步拱手相迎:“二十一娘到來,允文也不早還說一聲, ”他責(zé)備地瞪向虞允文, 歉意地道:“未曾遠迎, 著實失禮。” 趙寰頷首見禮,道:“是我不請自來,未敢定下時日, 皆因蜀道難, 難于上青天?。 ?/br> 張浚微楞,其他幾人亦如此,明眼可見的緊張。 虞祺更是悄然剜了虞允文一眼, 恨不得將他當(dāng)場臭罵一頓。 他的親生兒子,回到成都府之后,無論他如何盤問, 愣是一個字都不曾吐露! 虞允文老老實實領(lǐng)訓(xùn), 道:“都是我的錯?!彼笆仲r了一圈禮,一一介紹了在場的幾人。 大家再彼此團團見禮,張浚略微遲疑, 讓著趙寰去他的主位:“二十一娘請坐。” 趙寰笑著道謝,和氣又禮數(shù)周到:“叨擾了, 此處寬敞, 我在空處加個位置就是?!?/br> 幾人再怔住, 趙寰越客氣,他們心中愈發(fā)沒底。彼此面面相覷, 不敢輕舉妄動。 虞允文腳長手長,已經(jīng)飛快接過海平送上來的圈椅, 隨意放在臨水之處,退下去繼續(xù)烹茶。 趙寰上前坐下,見他們還立著,笑道:“先前我在成都府城轉(zhuǎn)了一圈,著實有些累,就先坐著吃杯茶了。” 吳玠武將出身,向來脾氣急躁直爽些,一步上前坐下,極力屏住氣,小心翼翼問道:“不知成都府城,可入得了二十一娘的眼?” 張浚與趙開虞祺一并坐了回去,同時緊張等著趙寰的回答。 虞允文悄然送上了清茶,趙寰看著茶碗里的茶湯,先贊了句:“巴蜀的鹽茶皆有名,這茶湯清亮,聞之香氣四溢,好!” 抿了口茶,趙寰看向目光灼灼,緊盯著她的幾人,從容一笑:“成都府人杰地靈,沃野千里。不但入得了我的眼,我已仰慕日久,更是急不可耐趕了來。” 來了來了! 就知道她看上了巴蜀! 趙寰迎著他們忐忑地目光,笑了笑,話鋒陡地一轉(zhuǎn):“可惜啊,好好的洞天福地,卻被糟蹋了。” 還嫌棄?! 張浚吳玠趙開虞祺幾人,皆生長于此,聽到趙寰話語中的惋惜之意,心里都頗不是滋味。 吳玠向來語快,聲音一沉,不滿道:“二十一娘何出此言?” 趙寰手指在案幾上畫了起來:“成都府城的東南西北,我趕得急,只大致轉(zhuǎn)了一圈。在靠近摩訶池一帶,景致好,到處都是達官貴人的宅子,出入非富即貴。在府城衙門一帶最熱鬧,臨街的鋪子鱗次櫛比。在大街之后的巷道里,則是一座座小宅院。鬧中取靜,此處乃是權(quán),住著衙門的官吏。至于其他地方,除了普通尋常百姓的雜院,絕大部分還是窮困的破屋?;ㄖ劐\官城,這芙蓉,并未開遍成都府,真真可惜了?!?/br> 巴蜀雖太平,連著成都府在內(nèi),絕不敢稱富裕。比起經(jīng)受戰(zhàn)亂之苦的州府,些許好一些而已。 趙開善理財,對此心有戚戚焉,原本的不忿,變成了若有所思。 成都府本不如此,運送到蜀道口仙人關(guān)兵營的一石糧食,就需要近四十貫錢。 加上南邊朝廷征收的賦稅,全巴蜀的土地,都被刮走了厚厚的一層。 百姓的日子,并不好過。 趙寰看著吳玠,淡淡笑了起來,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吳統(tǒng)制定當(dāng)比誰都清楚,蜀道難行,你的軍糧無論是經(jīng)水路,還是陸路運送,不僅慢,且要耗費巨大的人力財力。巴蜀人多地少,雖物產(chǎn)豐饒,還產(chǎn)鹽茶鐵,光養(yǎng)兵馬這一項,就占了大半去。再向朝廷上交賦稅,百姓就得活不下去了?!?/br> 吳玠不由得看了眼趙開,他負責(zé)督促糧草,屢屢拖延。兵將豈能斷得了糧食,兩人早已爭吵數(shù)次。 趙開察覺到吳玠的打探,瞬間就滿肚皮怨氣。為了省錢,征集民船運送糧草,他卻以為自己故意刁難,成日罵罵咧咧。 這個武夫! 張浚眼瞧著兩人又快翻臉,心下焦急,忙問道:“二十一娘,你忙得很,到蜀地來,定不是為了在成都府游玩。不知二十一娘此次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趙寰干脆利落答道:“當(dāng)然是想要巴蜀歸順北地?!?/br> 幾人被趙寰坦白直接的話,沖得目瞪口呆。 挑剔了一大堆,卻還是惦記著這塊地方! 趙寰神情嚴肅,沉聲道:“我做事,向來光明磊落。首先,巴蜀我要定了,不僅僅因為此地的賦稅,還因著巴蜀的位置?!?/br> 吳玠憋得臉都通紅,趙開瞠目結(jié)舌,張浚好一些,只緊繃著,如石像般僵直。 虞祺瞄了眼在一旁悠閑煮茶的虞允文,臉抽搐了下,干巴巴道:“二十一娘不但說話爽利,還膽識過人,獨自入蜀。不過,二十一娘說得對,蜀道難啊!” 蜀道難,易守難攻。完顏宗弼在和尚原,惜敗于吳玠,被他打得丟盔棄甲。 趙寰笑道:“蜀道再難,我也入了蜀。為了以示誠懇,便獨自前來了。一來,我是相信各位的品性。二來,北地沒了我,還有無數(shù)的同伴。他們與我一樣,都在為一件事而努力,那便是天下一統(tǒng)?!?/br> 天下一統(tǒng)啊! 幾人聽得神色變換,吳玠心里的不平,立刻散了幾分。 與完顏宗弼那一戰(zhàn),勝在蜀地的地勢上。富平之戰(zhàn)時,他曾經(jīng)因為輕敵,信了部將之言,未做提早防備。 完顏宗弼領(lǐng)著的金兵,飛快渡過了沼澤地,他丟失了富平。 富平本歸屬于京兆府,如今歸入了趙寰的麾下。 趙寰不疾不徐道:“我且先說說巴蜀歸順北地的好處,諸位姑且聽聽,看我說得可否屬實。首先,北地沒有黨爭,絕不拉幫結(jié)派,只做實事。北地打了好幾次打仗,大家一起商議著做事,沒耽擱地里種莊稼,飽受戰(zhàn)亂之苦的百姓,已經(jīng)逐漸安定了下來?!?/br> 張浚不由得神色動容,吳玠趙開亦如此,深有感觸。 他們幾人中,被貶謫的貶謫,被彈劾的彈劾,被罷官,又重新被招攬。 吳玠低頭看著身上的綢衫,他幾經(jīng)起伏,快得官服都沒穿熱,官職又變了。 “其次,該讓巴蜀的百姓們,嘉陵水上的纖夫們,喘喘氣了。諸位生于此,長于此,在此地枝繁葉茂,應(yīng)當(dāng)比光著腳的窮苦百姓,更加珍惜太平安穩(wěn)的日子。眼下的巴蜀,是在殺雞取卵。諸位可要親自毀了故土,將錢財送到南邊,給軟弱無能的趙構(gòu)修葺皇宮,肥了朝堂上那些只知曉耍嘴皮子官員們的錢袋?” 趙寰抬著下巴,傲然道:“我攔住了西夏、金兵,亦護著了巴蜀之地的安穩(wěn)。若是巴蜀再將賦稅上交到南邊,效忠南邊,這就不公平了。” 幾人頓時沒了話說,趙寰北攔住了金兵,西邊的西夏,被岳飛打得都快自身難保了。 趙寰道:“巴蜀之地的賦稅,我收取之后,全部用于攻打金兵與西夏。巴蜀地少人多,北地如今是地多人少,到時可以鼓勵無地耕種的窮苦百姓北遷,給他們一條活路?!?/br> 張浚思索了下,問道:“二十一娘,北地的土地,幾乎已全部歸于衙門后,再賃給百姓耕種。巴蜀卻不若此,地都在百姓手上的地,如何能歸到衙門手中?” 趙寰笑道:“我可以保證,只要地契在,誰的地,則歸于誰,想賃給佃戶,變賣皆可。不同的是,以后的地,只可賣給衙門。” 趙開遲疑著問道:“二十一娘可是擔(dān)憂百姓無地耕種?” 趙寰坦率地道:“這只是其一,其二,天下的百姓,都成了地主富紳的佃戶。這天下,是誰的呢?” 幾人臉色一下變了,他們手上的地可不少。 趙寰只當(dāng)沒看到他們的反應(yīng),誠懇地道:“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世卿世祿,總盼著子孫后代一直興旺發(fā)達。舊時堂前王謝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哪有千年的基業(yè)。說句難聽的話,貴人與皇家,都躺在底層老百姓的身上過日子,他們沒了,根基就不穩(wěn),哪還躺得住。他們過得好,上面的人才能跟著好。人丁興旺,并非僅僅為了傳宗接代啊!” 吳玠脫口而出道:“那為何二十一娘要重用小娘子,修改律法,給婦人無上的權(quán)利?男兒才是上戰(zhàn)場打仗,下地耕田的主力,二十一娘可是婦人之仁了?” 趙寰聲音沉下去,道:“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guān)走過了一回,若非婦人之仁,我們在坐的諸位,都不能被生出來?!?/br> 吳玠被噎了下,他向來孝順,立刻誠摯地道:“對不住,是我冒失了?!?/br> 趙寰笑笑,眼神掃過他們,道:“北地的女人做了那么多事,吳統(tǒng)制的想法,早該改一改了。女人究竟行不行,得有機會讓她們證明自己。如今看來,女人們也行呢,是不是?” 眾人面對著趙寰含笑的目光,卻感到重壓襲來,一時坐立難安,不禁暗自抱怨吳玠。 眼前要來搶地搶人搶錢的,可不就是女人! 而且,別看她和氣,言笑晏晏,她可是能活剮杜充,手刃完顏氏的女人。 迄今壓得完顏宗弼不敢動彈,還順手收拾了南邊趙構(gòu),西夏皇帝李崇順的北地統(tǒng)帥! 吳玠聽聞過趙寰的苗刀,大宋被擄到金國的工匠,幾乎都在她手上。 趙寰雖然只身前來,可她掌控的熙和路,離興慶府極近。若直接從此地強攻入蜀,巴蜀一地,就很難保住了。 吳玠當(dāng)即起身,躬身抱拳道:“二十一娘所言極是,是我考慮不周,還請二十一娘見諒?!?/br> 趙寰頷首還禮,道:“不怪吳統(tǒng)制,并非你一人心存疑惑,不滿的人多了去。我相信諸位絕非淺薄之人,很快就能理解。對了,諸位家中的女眷,若是有讀書識字的,熙和路,北地的開封燕京等地衙門,當(dāng)前都需要人手??梢宰屗齻兛紤]一下,去當(dāng)先生教書育人皆可,進衙門做事亦可?!?/br> 當(dāng)先生,進去衙門做事??! 幾人端坐著,腦子卻轉(zhuǎn)得飛快。 如今北地州府的府尹,多為女人。北地局勢剛穩(wěn)定下來,衙門都換過官員,極為缺人,用人沒那般嚴格。待到以后,肯定要經(jīng)過重重考試。 趙寰繼續(xù)趁熱打鐵,她望向張浚,道:“張宣撫,你力主抗金,卻被排擠到了此地。并非趙構(gòu)有眼無珠,識人不清,而是他本身就無意抗金。他的皇位得來不正,當(dāng)香餑餑捧著,生怕出點差錯丟了,永遠都不會北上抗金?!?/br> 趙寰并沒有冤枉趙構(gòu),他退位當(dāng)了太上皇,宋孝宗曾想北伐,他一口拒絕了。 趙構(gòu)稱:只要他活著的一日,宋孝宗就休想此事。 張浚想起未酬之志,感到苦澀難言,郁悶不已。 趙寰緊盯著他,道:“岳將軍在攻打西夏,接下來就該輪到金了。張宣撫,不知你可愿意到燕京,隨著我一起,繼續(xù)未盡的抗金之志?” 張浚呆住,心里萬千情緒翻滾,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趙寰沒等他回答,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吳玠與趙開,虞祺。 “吳統(tǒng)制,你可愿意與令兄吳將軍一起,領(lǐng)兵攻打西夏,與岳將軍會兵,快速拿下西夏,再攻入大都?” “趙判官,你擅長財貨,北地的庫房一應(yīng)賬本,不瞞你說,如今尚未理順。你可愿意到燕京,主持此事?” “虞郎君,你辭官之事,我深感抱歉。你的學(xué)識與本事,不該就此被埋沒。我打算在北地修建學(xué)堂,來年秋上進行一次科考,不知你可否相幫一二?” 官職,前途,抱負。 趙寰都給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