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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25節(jié)

    嚴(yán)善轉(zhuǎn)頭望著趙寰,呆呆望著她,半晌后,終是說道:“王爺,真不要我們了么?”

    趙寰不知趙植如何想,但前世時,原身一個弱女子,能孤身逃回南宋。

    趙植一個大男人,能被關(guān)在五國城多年,除了生孩子之外,沒有任何動作,趙寰認(rèn)定他就是孬種。

    沉吟了下,趙寰問道:“他若要你,你會去嗎,去五國城陪他一輩子嗎?”

    嚴(yán)善怔住,神色凄苦,搖了搖頭:“我去了又能如何?還不是要伺候金國人。一郎在那邊,看到他的母親在金人身下求生,我哪有臉活著?!?/br>
    女人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

    始終沒有為自己。

    趙寰自嘲笑了笑,其實(shí)不僅僅是眼下,在后世時,還有無數(shù)的女人都這般,奉獻(xiàn)了一輩子。

    嚴(yán)善哭過一場,緊皺的眉眼舒展了些,猛藥也不能下得太狠,趙寰沒再多勸,道:“十二嫂,你就住在我這里吧。我們這邊人多,平時與九嫂嫂,十三娘她們多說說話,別總是憋著,對身子不好?!?/br>
    嚴(yán)善眼眶又紅了,以前在汴京時,她們姑嫂之間不大對付,關(guān)系不算好。

    沒想到趙寰如此關(guān)照她,嚴(yán)善一時百感交集,忙道:“著實(shí)太麻煩你了。你屋子也小,我住在這里可會不方便?”

    趙寰望著不大的炕,忍不住笑了,道:“你可別嫌擠就行。九嫂嫂,十三娘,三十三娘,佛佑神佑,加上你我,晚上翻身都難。”

    嚴(yán)善一聽這么多人,睜大眼睛低呼了聲:“她們都與你住在一起?”

    趙寰點(diǎn)頭,笑道:“是呀,北地太冷了,我們住在一起,正好彼此取暖?!?/br>
    嚴(yán)善撫摸著炕,打量著雖然破舊,卻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屋子。這里,是比她的住處要溫暖,明亮。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趙寰對嚴(yán)善說道:“你隨意坐吧,就當(dāng)自己的地方一樣,我出去一下?!?/br>
    嚴(yán)善看到趙寰起身前去開門,門外站著韓皎,她不由得恍惚了下。

    先前趙寰給她們送了米面,rou干等食物,如今韓皎都要親自來見她??磥?,她的本事真不小。

    韓皎也看到了嚴(yán)善,不禁斜向趙寰,道:“你這屋子,真是愈發(fā)熱鬧了。”

    趙寰嗯了聲,“人要越多越好?!?/br>
    韓皎哂笑一下,朝四周警惕打量,壓低聲音道:“完顏氏吵得不可開交,對大宋用兵的事情還沒徹底定下來。夜里子時,到寅時初,西北宮門處由他們守衛(wèi)。你只有一個半時辰,若是寅時回不來,就要想法子自己進(jìn)宮了?!?/br>
    趙寰見韓皎做事如此利索穩(wěn)妥,對她更是刮目相看。

    難得的人才??!

    “好,有勞韓娘子?!壁w寰無比鄭重曲了曲膝道謝,“我若是遲了,會自己想法子回來,絕對不會連累他們?!?/br>
    韓皎遲疑了下,終是問道:“你準(zhǔn)備去哪兒?”

    既然趙寰打著要徹底拉攏韓皎的心思,就沒再隱瞞她,道:“我去找嚴(yán)郎中,林大文他們。先把幾個小的想法送出去,再準(zhǔn)備起事用的兵器,馬匹等。韓娘子,我沒有說大話,我真的要帶你們回家!”

    韓皎胸口一陣陣熱意翻滾,肅然道:“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br>
    次日天亮之后,浣衣院一陣嘈雜,接連響起慌亂地尖叫:“三十三娘,你醒醒??!”

    “神佑,神佑你怎么了?!來人呀,韓管事,韓管事!”

    第31章

    韓皎帶著金人婆子很快趕了來, 趙寰屋子里一團(tuán)混亂。

    趙瑚兒捂著臉嗚嗚在哭,邢秉懿側(cè)身坐在炕上,拿著布巾給趙金鈴與趙神佑擦拭著額頭面孔。嚴(yán)善靠在炕尾, 無助抹淚。

    趙金鈴與趙神佑小小的身子躺在那里, 兩人緊閉著眼睛, 面孔蠟黃,了無生息。

    趙佛佑則奄奄一息,瘦得顴骨突出的臉頰上, 泛著不正常潮紅。眼皮耷拉下去, 不知是睡了還是醒著。

    趙寰握著她的手,輕聲哀哀喊她:“佛佑,佛佑, 你醒醒,別睡。”

    金人婆子一見,立刻后退了幾步, 遠(yuǎn)遠(yuǎn)嫌棄看著, 尖聲問道:“怎么回事?”

    趙瑚兒嗚嗚哭,說話倒是條理分明,道:“昨夜起她們就不對勁, 上吐下瀉,晚上吃了點(diǎn)粗雜糧餅, 全部給吐得一干二凈。恭桶還沒倒呢, 管事你可要查看一二?我懷疑不是有人下毒, 就是生了急病。管事,你是大善人, 可不能不管她們??!”

    金人婆子只聽到急病兩字,就嗖地一下竄得老高, 直跳到了屋外去。她一只手蒙住口鼻,一只手胡亂揮舞,“生了病就挪走,挪走......”

    尖利的嗓音,被趙瑚兒陡然拔高的哭聲壓住了:“三十三娘!二娘子!她們沒氣了,沒氣了!”

    金人婆子的三角眼白亂翻,慌亂不已,趕緊道:“死了就挪走!真是晦氣,陛下剛登基,你們就鬧出這等事情!”

    這時,姜醉眉噠噠噠跑了來,愁眉苦臉地道:“管事,有兩個小娘子生了病,水都喂不進(jìn)去了。她們不過四五歲,實(shí)在是可憐,求管事替她們請個郎中瞧瞧吧?!?/br>
    金人婆子一聽還有其他病人,神色頓時大駭。她沒搭理姜醉眉,眼珠咕嚕嚕轉(zhuǎn)動著,叫了韓皎出來,拉著她走到一邊去,嘀嘀咕咕說起了話。

    兩人商議了一會,韓皎走了來,道:“孩童本來嬌貴,容易夭折。既然如許多人都生了病,事關(guān)重大,我得去跟上面的貴人稟報一聲。究竟是醫(yī)治還是其他,得由貴人決定。已經(jīng)斷了氣,就趕緊收拾一下挪出去,別將病氣過給了其他人。”

    金人婆子墊腳遠(yuǎn)遠(yuǎn)站在門口,虛張聲勢跟著喊道:“聽到?jīng)]有,死人趕緊挪出去埋了,真是晦氣!”

    趙瑚兒嗚嗚哭,流淚滿面,哀傷而痛徹心扉。邢秉懿被她哭得,連著看了她好幾眼,竟也莫名跟著流起了淚。

    趙寰掃了眼趙瑚兒,垂下眼眸,掩去了眼里的佩服與笑意。

    哭也是一種本事,執(zhí)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長歌當(dāng)哭,朝堂官員必備的技能。

    趙寰向來不擅長哭,她只擅長讓別人哭。

    不過,趙寰亦在反思,剛極易折,必要的時候,她也得哭一哭。

    韓皎與金人婆子隨著姜醉眉離開,去看別的小娘子。趙瑚兒還在流淚,邢秉懿拭去了淚水,推了推她:“人都走了,快省些力氣吧。”

    趙瑚兒哽咽了下,撇嘴不服氣道:“九嫂嫂,別打擾我,我正在傷心中呢。等會沒了情緒,就哭不出來,看上去假得很?!?/br>
    邢秉懿無語,趙寰忍俊不禁。嚴(yán)善呆坐在角落,興許是想起了逝去的二娘子,依然流淚不止。

    浣衣院一片混亂,趙佛佑與趙神佑身份特殊,趙金鈴也是帝姬。加上其他的宗姬皇室,韓皎報上去之后,完顏?zhàn)诟杀容^重視,下令傳了嚴(yán)郎中來一探究竟。

    金人婆子領(lǐng)了命,亦步亦趨跟著嚴(yán)郎中,見他神色緊張,用布巾蒙住了口鼻。遲疑了下,站在屋門口,學(xué)著扯了帕子蒙住臉。她沒敢進(jìn)屋,只在門外伸長脖子張望。

    嚴(yán)郎中號了脈,搖搖頭,一臉惋惜道:“都準(zhǔn)備后事吧?!?/br>
    “我的兒啊!”趙瑚兒立刻扯著嗓子,嚎叫大哭。

    嚴(yán)郎中被嚇了跳,下意識看向了趙寰,臉皮抽搐了幾下。

    韓皎仔細(xì)盯著趙佛佑三人,見她們真如死人一樣,不由自主看了眼趙寰,心下好奇不已。

    金人婆子被趙瑚兒哭得厭煩,罵道:“閉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了爹娘。你那陛下爹爹,皇后阿娘還沒死呢!”

    韓皎皺了皺眉,板著臉說道:“上面貴人有令,若是沒了就趕緊送出去。浣衣院又不是沒死人,有什么可哭的!”

    趙瑚兒只管哭,韓皎不禁看向了趙寰。她與浣衣院其他麻木的女人一樣,此時面無表情,伸手拉了下趙瑚兒的袖子,哭聲嘎然而止。

    韓皎說不出什么心情,趙寰昨夜出去了一個半時辰,在換值前回了宮。

    短短時辰之內(nèi),趙寰的安排布局,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天衣無縫。金人的所有反應(yīng),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真正是料事如神!

    韓皎見趙寰她們已經(jīng)動作起來,跟著嚴(yán)郎中起身去看了別的屋子。

    趙寰去把三人的衣衫全部拿了出來,遞給邢秉懿,道:“外面冷,而且住的地方?jīng)]有炕,只一個山洞。生火堆烤火,容易凍著了。我們將她們的衣衫,能穿的全部穿上,穿不上的就裹在外面?!?/br>
    邢秉懿拉了下還在抽噎的趙瑚兒,道:“快來做正事,等下她們就該醒了!”

    嚴(yán)善回過神,忙上前幫忙,低聲問道:“她們可有危險?”

    趙寰道:“不會,我與嚴(yán)郎中仔細(xì)確認(rèn)過,只下了極少量的曼陀羅。佛佑人大一些,量太少,都沒能昏睡過去。我們要快些,她們可別在中途醒過來,若被發(fā)現(xiàn),就前功盡棄了?!?/br>
    趙瑚兒頓時緊張起來,趕緊上前幫著她們穿衣。沒多時,她們?nèi)吮还脟?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韓皎也來了。

    剛想要抬腿進(jìn)屋,金人婆子忙拉住了她,擠眉弄眼說道:“你沒聽到嚴(yán)郎中說,她們的病癥相似,說不定會傳開。要是你過了病氣......”

    韓皎豈能聽不出金人婆子沒說出口的話,她是擔(dān)心自己染了病,傳給了她。

    暗自鄙夷著這個蠢貨,韓皎到底沒說什么,見三人已經(jīng)被收拾好,遲疑了下,說道:“你看,要叫誰來把她們弄出去為好?”

    以前浣衣院的人沒了,都一床破葦席一裹,隨便抬出去了事。

    可從前不比如今,沒有可疑會傳開的病癥,金人婆子傻了眼,煩惱地道:“叫咱們自己人來,就是得罪人的差使。就她們吧,反正死的是她們趙家人。再說,她們的命賤,死了也就破席子一裹罷了。送出去后,叫賤奴們來拖走,扔到亂葬崗去燒掉了事。”

    以前韓皎在浣衣院收斂過數(shù)不清的死人,聽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說辭。她本以為早已麻木,這時聽著卻無比刺耳。

    哪怕在汴京的皇宮做宮女,規(guī)矩雖多,見到陛下也只是曲膝福身,無需下跪,更無人直接叫她們?yōu)橘v奴。

    她們在金人手上,牽羊禮的繩索,套上她們脖子的那時起,就淪為了徹徹底底的奴隸。

    不,奴隸起碼算半個人,她們,徹徹底底被當(dāng)作了牲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金尊玉貴的帝姬王妃,死了之后只得一床葦席隨便掩埋了。若是她沒了,估計會被拋尸荒野。

    死后的魂魄,再也找不到歸家的路。

    韓皎不屑那些大道理,她恨權(quán)貴,恨他們的道貌岸然。

    哪怕他們大義凜然,都是為了黎民百姓,她依然恨!

    她們呢?她們這群弱女子呢?

    她們就該被平白無故犧牲掉嗎?

    公道!

    如趙寰說的那樣,她們誓要討一個公道!

    韓皎袖著的手,用力掐住掌心,按下了胸中翻滾的恨意,道:“你們?nèi)ゲ穹咳—?dú)輪車,領(lǐng)了葦席,將她們推到宮門口去吧。”

    趙寰她們?nèi)ツ脕砹霜?dú)輪車,將葦席墊上去,將三人小心翼翼抱上去放好。

    讓嚴(yán)善留下,趙寰與趙瑚兒邢秉懿一起,推著車到了東南角的宮門口。

    守著宮門的守衛(wèi)見到她們前來,揚(yáng)聲呵斥道:“站住!你們來這里做甚?”

    韓皎忙上前,曲膝福身見禮,恭敬地道:“她們幾人沒了,奉命將她們送出去,找人去處理掉?!?/br>
    守衛(wèi)向來趾高氣揚(yáng),沒搭理韓皎,朝獨(dú)輪車來回打量。上峰有令,進(jìn)出宮門一律得嚴(yán)查。他莫敢不從,走上前,唰一下抽出了刀。

    趙瑚兒與邢秉懿被明晃晃的刀晃得呼吸一窒,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眼見守衛(wèi)手上的刀就要挑到趙金鈴身上,趙寰突然出口:“且慢!”

    守衛(wèi)手一頓,怒意頓生,眼一橫就要發(fā)火。

    趙寰似害怕得不敢抬頭,小聲道:“她們患了疫病,郎中說了,要防著傳開,不能隨意亂碰。浣衣院已經(jīng)近十人都患了相似的病癥,沒了四五人,余下的其他幾人,都要挪出去?!?/br>
    除了幾個年紀(jì)小的之外,還有病得起不了身的,趙寰干脆趁機(jī)一并將她們都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