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23節(jié)
趙寰搖頭,“沒必要殺金人婆子,她們都那樣,換一個人,也不一定好。先前金人婆子說,今日要去幫著去修建宮殿,我必須去。一來,順便打探一下林大文他們昨晚的情形,二來,外面的局勢,在浣衣院很難得知,出去才能知道。” 昨晚各處王寨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完顏亶的反應(yīng),也就是完顏宗干的反應(yīng)很很重要。 趙寰還有很多事,不知道趙青鸞可安好,她得去問一問。就著糖水,將餅掰碎飛快吃了。肚子填飽了些,精神勉強恢復(fù)了幾分。 邢秉懿看得心疼,反應(yīng)過來趙寰對金人婆子的態(tài)度,勸說著趙瑚兒道:“十三娘,你別沖動,否則二十一娘所做的事情,就白費了力氣。二十一娘幾句話,就讓金人婆子沒再追究。你把她殺了,豈不是惹來懷疑。咱們在旁邊看著,再有林大文他們相幫襯,盡量不讓二十一娘做粗重活計?!?/br> 趙瑚兒塌著肩膀,難過地道:“我就是氣不過,金人婆子也是人,成天卻不做人事,成天欺負(fù)咱們。二十一娘已一整夜沒合眼,又受了傷,再累上一天,鐵打的身子都吃不消?!?/br> 趙瑚兒脾氣急,但她能聽得進去勸。刑秉懿做事周全,有時候會考慮過多,未免有失果斷。兩人恰好互補,趙寰也能輕松些。 刑秉懿沉吟了下,說了聲也是,趕緊去翻出糖包,再給趙寰倒了碗糖水,道:“沒別的補品,只剩能補一補身子。二十一娘,你再喝一碗?!?/br> 趙寰朝邢秉懿頷首道謝,她實在是需要緩一緩,沒再客氣,接過喝一口氣喝了。 金人婆子在外已扯著嗓子在大喊,趙寰略微收拾了下,便與趙瑚兒她們出了門。 浣衣院不大的庭院,已經(jīng)擠滿了人。韓皎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板著臉在強調(diào)規(guī)矩:“不能亂跑亂竄,照著吩咐努力埋首干活,要是出了岔子,你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韓皎見到趙寰前來,特意看向她,眼神略微停留,好似在特意說給她聽一樣。 趙寰只當(dāng)沒看見,跟在眾人身后,一行人朝修葺的皇宮處走去。 路過王帳,趙寰不動聲色觀察。守衛(wèi)又多了幾層,手握刀槍的金兵,將王帳圍得密不透風(fēng)。 看來,昨晚各處王寨的消息,完顏宗干已經(jīng)得知,他得盡力護著完顏亶這個年少的傀儡皇帝。 趙寰上次在王帳見識過完顏氏的爭吵,經(jīng)過她的分析與思考,算是厘清了些完顏氏之間的權(quán)勢斗爭。 完顏宗干與完顏宗弼的勢力最大,不相伯仲。有完顏亶在手,完顏宗干稍微占了上風(fēng)。 完顏希尹是完顏宗干的得力幫手,他一死,完顏宗干損失了一員大將,兩人會再次打成平手。 完顏宗干為了壓制完顏宗弼,得拼命爭取別的支持。完顏晟幾個親生兒子手握兵權(quán),勢力最強,只他指望不上。 以前完顏晟還在世時,他們連老子都能反了,想搶了皇位自己坐,絕對不會歸順完顏宗干。 其他能爭取的勢力,是除了完顏氏的其他權(quán)貴。比如,完顏亶的皇后裴滿氏家族。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路可走。 既能團結(jié)各個完顏氏,又能消耗他們的實力。 再次向大宋出兵。 大宋富裕,又軟弱可欺。打贏了能搶到無數(shù)的錢財,打輸了,同樣能讓他們乖乖奉上各種賠償。 如此一本萬利的買賣,就是傻子都不會放棄。 說起來挺令人沮喪,完顏氏平時互相殺得頭破血流,一旦要打仗,尤其是打大宋時,會爭先恐后爭著上。 大宋卻不同,即便是金人已經(jīng)兵臨城下,他們被金兵追著打,朝廷上關(guān)于主戰(zhàn)主和,依然吵得唾沫橫飛。 哪怕武將在戰(zhàn)場上賣命,拼死拼活打贏了仗,朝廷官員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搶功勞,皇帝想到的是,武將會不會勢力過大,影響到身下的那把龍椅。 從趙匡胤杯酒釋兵權(quán),可見其一般。什么大局大義,皆為了他的皇位罷了。 這時,走在最前面的韓皎停下了腳步,恭敬地肅立在一旁。 趙寰抬眼悄然看去,完顏宗弼他們面帶煞氣走了過來,進了王帳。很快,王帳里就傳出來了大聲爭執(zhí)。 幾個金兵守衛(wèi)跑過來,兇神惡煞沖著她們吼道:“滾,都滾回去!” 韓皎嚇得趕緊轉(zhuǎn)身,道:“都回去,不許亂走動!” 趙寰隨著大流慢慢轉(zhuǎn)身,朝修建的宮殿那邊看去。 林大文他們亦在金兵的驅(qū)趕下,一起走出籬笆門。他此時也看向了趙寰這邊,手指微曲,給了她個他們約定好的信號。 一切順利! 趙寰松了口氣,只很快,她眉毛微擰,陷入了沉思中。 完顏氏此次若是吵出了再次侵犯大宋,他們出兵,金國各處防守空虛,就是她起事的最好時機。 此次機會難得,但她的準(zhǔn)備不夠充分,不管是人,還是兵器。 她可要冒險一搏? 第29章 累了一天, 趙寰腦子暈乎乎的,周身乏力。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她向來不會亂下重要決定, 準(zhǔn)備休息一下, 待恢復(fù)精力后再去思考。 一覺睡到太陽漸漸西斜, 起來洗漱之后,吃了些趙瑚兒她們留下的雜糧粥,總算輕松了不少。 腹部傷口開始結(jié)痂, 趙寰松了口氣, 她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再傷下去實在耽擱不起。換了干凈的布繼續(xù)裹著好,收拾完畢, 靠在炕稍思索接下來要走的路。 機遇稍縱即逝,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趙寰很快下決定。 干他金人的祖宗八代! 三個臭皮匠, 抵過諸葛亮。趙寰不弄一言堂,而且她需要幫手。 有時候自己難免想不周全的地方,多聽多思考, 能得到不少啟發(fā)。 做正事的時候,趙寰的習(xí)慣是摒棄含混不清的說辭。尤其事關(guān)重大, 需要她們拿命去搏, 她不會空口白牙說大話, 讓人死得稀里糊涂,更不會綁架逼迫她們。 趙寰認(rèn)為, 能起事成功最重要的一環(huán),必須得團結(jié), 彼此有共同的信仰與目標(biāo)。若是有人意見不同,或者目標(biāo)不一致,中間會出很大的紕漏。 趙寰將姜醉眉她們幾人喚了來,認(rèn)真說了自己的想法與打算。 趙神佑在小的中間最機靈謹(jǐn)慎,趙寰遞給她一件厚衣衫,笑著對她道:“神佑,你去門邊坐著守好,有人來了你就提醒一聲。” “是,姑母?!壁w神佑接過衣衫披上,飛快滑下炕,搬了破凳子去門邊乖巧坐著。 趙金鈴見狀,忙跟去陪她:“二十一娘,我也去。” 趙佛佑擔(dān)心她們冷,將小爐提到她們面前,“烤一會,別被凍著了?!?/br> 大家的守望相助,讓趙寰看得欣慰不已,同時又更加警醒了些。 她們?nèi)绱硕?,定要讓她們活下去,不僅僅活,還要活得更好。 趙寰先仔細講了昨晚發(fā)生的事情,趙瑚兒邢秉懿她們已經(jīng)聽過了大概。 如今再重新聽了細節(jié),與姜醉眉她們一樣,情緒隨著趙寰不疾不徐的話起伏,臉色變幻不停。 不時驚呼,憤怒,擔(dān)憂,害怕,心疼,敬佩,各種情緒交織。 姜醉眉崇拜地看著趙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先前金賊趕我們回浣衣院,定是前面王帳打起來了。敢情他們也要臉面,知道家丑不外揚,我還以為他們是十足的真畜生呢?!?/br> 邢秉懿鄙夷地道:“畢竟涉及到兵營的私密,他們不是恐失了臉面,而是怕走漏消息?!?/br> 趙寰點頭,“九嫂嫂說得對,兵營不比其他地方,輿情向來重要,他們得藏著掖著。但我分析了一下,完顏宗干不傻,假若我是他,會選擇如何穩(wěn)定局勢?!?/br> 眾人忙安靜下來,全神貫注聆聽。 趙寰將金人會再次侵犯大宋的事情說了,為何會趁著金人出兵的時候起事,掰開揉碎了,細細道來。 “先說我們面對的主要困難吧,第一,我們?nèi)耸植蛔?,而且男女力氣有差異,硬拼會吃虧。第二,我們差上?zhàn)場打仗的經(jīng)驗,排兵布陣是一方面,打仗乃是真刀真槍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钕聛淼慕鸨?,都已經(jīng)打過無數(shù)次的仗,沖鋒陷陣自不在話下。血腥場面我們見過,一路過來,看過無數(shù)凄慘的情形。但戰(zhàn)場又不一樣,尸山血海,沒上過戰(zhàn)場的,會害怕惡心。第三,打仗需要兵器馬匹等,我們現(xiàn)在差不多是手無寸鐵,這也是金人一直沒有防備我們的主要原因。第四,人心。要反,必須得一起,需要大家的齊心協(xié)力。小規(guī)模的反,等于給金兵送人頭,會死得極其慘烈,被他們拿來殺雞儆猴震懾他人。若是失敗,我們不僅僅是送了命,而且給后人造成了極大的壓力與阻力。” 趙寰望著大家肅然的神色,問道:“我能想到的就這么些,你們可還有什么補充之處?” 眾人認(rèn)真思索起來,過了會,皆搖頭紛紛道:“差不離就這些?!?/br> 最近她們的動作不斷,趙瑚兒原本認(rèn)為她們已經(jīng)所向披靡了。 沒想到聽趙寰一分析,其實她們對于金人來說,好比艮山與泰山。 艮山靈動歸靈動,人工雕琢出來的景,金人一打進來,艮山很快就毀損殆盡。而泰山,始終巍峨屹立不倒。 趙瑚兒神色黯然,吶吶問道:“我們這般弱小,如何能是他們的對手?” 大家的情緒與趙瑚兒一樣,瞬間低落了下去,不安且難受。 明明還有一線的希望,仔細聽起來,卻一下沒了盼頭。 趙寰早就預(yù)料到了這些,她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一步步講了下去:“接下來,我們再從困難處著手,如何彌補不足。將困難,哪怕轉(zhuǎn)不成優(yōu)勢,也必須得打個平手?!?/br> 此話一出,她們都眼神一亮,急切地緊盯著趙寰。 趙寰沒有故弄玄虛,簡潔利落地道:“我們現(xiàn)今是人手不足,但深陷金國的大宋同胞眾多,單單我們女人就成千上萬計,我們得把她們?nèi)堪l(fā)動起來。再說,打仗也不純粹只拼人數(shù),力氣。當(dāng)年完顏阿骨打不過區(qū)區(qū)兩千兵馬,在各方面都落后的情況下,能戰(zhàn)勝手握重兵的遼國。所以,人數(shù)不是決定性因素,咱們也沒必要硬拼。” 大家彼此看了看,不禁抿嘴微笑,重新變得輕松了許多。 趙寰覷著她們的神色,繼續(xù)道:“在各個王寨有無數(shù)的大宋百姓,初除此之外,被金人占去的土地上,幾乎都是大宋人。他們深受其害,恨極了金人。興許他們同樣恨棄他們不顧的朝廷,但他們與我們境遇相同,同仇敵愾。不念人情,只看得失,這點最牢靠不過。有人領(lǐng)頭,他們也就跟著反了。能做人的話,誰要做牛馬畜生呢?” 刑秉懿聽得頻頻點頭,附和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讀書人與官員不一定靠得住,咱們受苦受難的,自是會彼此同情。就好比先前幫著二十一娘的陳三,不知尊姓大名的漢子一樣。” 姜醉眉擰眉想了想,積極道:“二十一娘,那些被金人俘虜來,不得已歸順了金人,在金人朝廷做官的,說不定也身在曹營心在漢。我們可否把他們拉攏過來,這也是一大助力!” 趙寰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立刻想到了個人,遺憾的是現(xiàn)在用不上,以后倒可能成為一大助力。她贊許地點頭,道:“眉娘子提醒得好,我先前沒想到這些?!?/br> 先夸了之后,再委婉說道:“眼見要開春了,春天向來是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金人也缺糧食。他們可不會等到秋收之后再去搶。反正大宋疆域遼闊,除了京東京西兩路,大名府,兩浙,還有江南淮南路。哪怕是最偏遠的廣南東西路,環(huán)慶路,比起大都都要繁華富裕。他們肯定會馬上召集兵馬出發(fā),留給我們的功夫已不多,來不及去辨認(rèn)忠jian。除非是大家熟悉,絕對能信任之人,其他的,就不要再橫生枝節(jié)了。” 趙瑚兒撇嘴道:“可不是,說是京城大都,不過些土墻茅草屋,皇宮連間像樣的殿宇都無,說起來真是沒臉!我覺著吶,能在金人手下當(dāng)官做事的,能有幾個好人。眉娘子,你可認(rèn)識這樣的人?” 姜醉眉嘆了口氣,失望不已搖了搖頭,道:“不認(rèn)識,若是真有那樣的人,他們既然有了權(quán)勢,平時豈能看不見我們的慘狀,暗中幫上一幫?哪怕浣衣院管不著,其他做苦力的百姓,總能搭救一二。他們可什么都沒做?!?/br> 趙寰道:“無妨。投靠金人做官的,畢竟沒有幾人。再說兵馬裝備,大宋兵營的兵器,向來比金兵強。金兵能有厲害的騎兵,馬匹都來自于遼國。他們能從大宋搶糧食,從遼國搶馬匹,我們也能。能運走皇宮的糧食,也能從各處王寨弄到一些。哪怕?lián)尣涣笋R匹,我們也要讓他們用不上。至于盔甲等,我知道金人有打造兵器的地方,哪怕入天遁地,我們都要找到。再隱秘之處,也有跡可循。他們要出兵打仗,定會重新配備軍需,這幾天,就是絕佳的時機。我的打算與搶馬一樣,若實在弄不到,就干脆毀掉!” 大家聽著局勢扭轉(zhuǎn),逐漸變得摩拳擦掌,興奮起來。 趙寰趁熱打鐵,繼續(xù)道:“打仗的經(jīng)驗這些,只要打上一仗,我們活下來,以后也就是老兵了。兵貴神速之外,還有出其不意。何況,哪有萬無一失的方法。浣衣院的屋子逐漸空蕩,她們都沒了。我們的屋子,不知道哪天會空。這般膽顫心驚活下去,你們可愿意?” 姜醉眉立刻道:“我不愿意!” 趙瑚兒緊跟著道:“我也不愿意!吃苦受累也就罷了,誰知會被哪個金賊要去,受盡凌.辱才是最讓人痛苦?!?/br> 邢秉懿等人接連二三說了不愿意,守在門口的趙神佑等人,雖然年紀(jì)小,也嚴(yán)肅著小臉,一并鄭重表示:“不愿意!” 趙寰加重了語氣,道:“既然大家都有共識,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心。我既然與你們和盤托出,就是全然相信你們。只是,此次行動,不比上次去殺人,乃是九死一生。你們可愿意,隨我一起,反了金賊?” “愿意!” “跟金賊拼了!” “好死不如賴活,有能好好活著的機會,說什么都要拼一拼!” “我要回大宋!” “我要堂堂正正做人,不要做女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