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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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瑚兒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噓,小聲些!” 趙金鈴嗚嗚幾聲,忙不迭點頭。趙瑚兒這才放開了她,得意地?fù)u頭晃腦,強(qiáng)調(diào)道:“是rou!” 趙寰失笑,手下忙不停,小聲道:“我們拿來煮rou粥,氣味小?!?/br> 趙瑚兒趕緊來幫忙,她從沒做過飯,在趙寰的指揮下,幫著去舀了干凈的雪化開燒水。 趙寰用瓷片割開rou干,邢秉懿與趙金鈴幫忙,將rou干撕成絲。 趙金鈴一邊撕著,一邊饞得口水泛濫。她將rou干放在鼻子前,深深吸了口氣聞,低聲問道:“二十一娘,這是什么rou?” rou風(fēng)得跟柴火一樣干,已看不出原樣。趙寰聞了聞,說道:“估計是鹿rou。” 趙瑚兒撇了撇嘴,不屑道:“金賊真是沒見識,鹿rou就吃個新鮮。拿蜜炙烤了,在下雪的天,再配上盅梅子酒,賞梅投壺,方是雅事?!?/br> 說著說著,趙瑚兒的聲音低了下去。趙金鈴與趙神佑尚小,對以前曾有過的日子,早忘得一干二凈,兩人沒甚反應(yīng)。 只有邢秉懿回憶起以前汴京的繁華,黯然沉默。 趙瑚兒自嘲笑了聲,“看我,還提以前作甚。汴京,早被金賊一把火燒掉,不復(fù)存在了。金明池的水,已成一團(tuán)污糟泥漿?!?/br> 趙寰將拿回來的飴糖沖了水,遞給邢秉懿:“你們喝一點,甜的。” 邢秉懿望著眉眼疲憊,始終平靜的趙寰,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雖說還在浣衣院,她的身孕已經(jīng)解決,人亦好生活著。有糖水喝,破瓦罐里熬煮著rou粥。 這一切,都得靠趙寰。 她們的境遇相同,她以前也哭,抱怨。如今她抹干了眼淚,著手解決她們的困難。 她,不過也只有一雙柔弱的手。 邢秉懿眼睛發(fā)澀,胸口鼓脹酸楚。她接過水,釋然深吸一口氣,臉上始終不散的陰霾,緩緩消散,泛發(fā)出難得的明媚光彩。 像是說給其他人,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微笑道:“總歸還有些甜。來,神佑你先喝幾口,接著三十三娘喝。我年紀(jì)最長,沒能互著照顧你們,是我的錯。以后啊,肯定會好的。” 趙瑚兒蹲在炭盆邊,神色震動,望著邢秉懿若有所思,又看向了趙寰。 趙寰在修整她的碎瓷片。 憑著鋒利的瓷片,她劃開了籠罩在她們眼前的黑暗,眼前,已經(jīng)有依稀可見的光。 趙瑚兒吸了下鼻子,垂下頭,掩去了眼里的淚。 屋外滴水成冰,屋內(nèi)甜蜜又溫暖。 分著吃了甜蜜蜜的水,等到香濃熱乎乎的rou粥煮熟了,幾人也不怕燙,頭抵著頭,一人一勺分著吃。 趙金鈴吃得眉飛色舞,抿著rou粥都舍不得吞,老氣橫秋道:“好美味?。∥疫@輩子,從沒吃過這般好吃的飯!” 趙瑚兒笑得合不攏嘴,豪氣沖天拍著胸脯保證:“三十三娘,你盡管敞開肚皮吃。吃完后,我們再去偷!” 趙神佑無聲笑瞇了眼,趙金鈴捂嘴咯咯笑。邢秉懿臉上也堆滿了笑容,不過她還是細(xì)心叮囑道:“吃上一次就夠了,天天去,仔細(xì)被發(fā)現(xiàn)?!?/br> 趙寰沉吟了下,說道:“剩下的米與rou干,還能煮兩次。明晚得歇一歇,好好睡一覺,等后天晚上再吃。九嫂嫂說得對,得先探一下御膳房那邊的動靜,要是被發(fā)現(xiàn),就得不償失?!?/br> 趙瑚兒想起先前差點被發(fā)現(xiàn)的緊張,跟著后怕地?fù)嶂乜冢溃骸岸荒镎f得是,那個婆子一路說著話走過來,我當(dāng)時連大氣都不敢出?!?/br> 趙寰想起先前聽到完顏宗賢的話,問道:“十三娘,你可懂女真話?” 趙瑚兒說道:“能聽懂一些,那個婆子在抱怨罵人。”她解釋了婆子的話,繪聲繪色將當(dāng)時的情形說了,惹得邢秉懿幾人臉色都變了,緊張連連。 趙寰努力將先前完顏宗賢的話學(xué)了出來,問道:“你可知他說的什么?” 趙瑚兒臉色大變,手上的勺子,咣當(dāng)一下掉進(jìn)了粥里,哆嗦著說道:“完顏宗賢在求完顏晟,將你賞給他?!?/br> 她的話一出,屋內(nèi)一片安靜。 邢秉懿愣在那里,趙金鈴滿臉的不知所措。趙神佑爬起來,一下?lián)溥M(jìn)了趙寰的懷里,緊緊抱住了她的腰。小臉貼在她身前,靜靜流淚,傷心欲絕道:“姑母,不要走。不要走?!?/br> 趙寰摟著趙神佑,輕撫著她的背安慰。眼神掃過屋子里神魂落魄,跟失去了主心骨般的幾人,神色堅定,道:“我若是跟完顏宗賢去了他的王寨,一定是為了更好的出路。我不是為了自己更好,而是要讓大家都變得更好。所以,你們無需擔(dān)心,更無需害怕。能從汴京活著到大都,我們就能從大都,再次回到大宋!” 不知何時,趙神佑停止了哭泣。她繃著瘦削的小臉,黑漆漆的雙眸,一瞬不瞬望著趙寰,點著小腦袋,無比鄭重:“嗯!我要回大宋!” 憑著趙寰的本事,金國皇宮這個破山寨,哪能關(guān)住她。 有時候活著,也不是單單為了自己。她走了,除了韋賢妃,她們絕無生還的希望。 趙寰不知不覺中,將她們背上身上。不止是為了活著,她還要有尊嚴(yán)活著。 連續(xù)過了三四天,御膳房那邊全無動靜。rou干與米都吃完了,趙寰與趙瑚兒在半夜,再去順利偷了一次。 有了rou粥與糖,刑秉懿與趙神佑rou眼可見好了不少。眼見新年臨近,破舊的宮中灑掃一新,到處都洋溢著過年的氣氛。 這天傍晚幾人下值剛回屋,聽到門外金人嘰里哇啦在說話,腳步聲凌亂而沉重,由遠(yuǎn)及近。 趙寰神色微沉,抬起手往下重重一按,小聲示意驚慌不定的趙瑚兒等人:“不要慌,別出聲!” 眼神在屋內(nèi)快速掃過,一切都看不出異樣。趙寰穩(wěn)了穩(wěn)神,走到門邊,將門打開一小條縫,不動聲色朝外打量。 完顏晟臉色難看至極,大著步伐走在最前面。完顏宗賢走在他身旁,神色凝重不斷說著什么。 一隊金兵抬著三具凍得僵硬的尸身,小跑著跟在了他們身后。 趙寰暗自咯噔了下,完顏宗翰之死,終于浮出了水面。 第9章 完顏宗翰作為宗室將領(lǐng),若是失蹤不見,肯定瞞不了幾天。 趙寰倒沒太過訝異,轉(zhuǎn)念往好的地方想,通過此事,倒能將完顏家族內(nèi)部的形勢看得更清楚些。 從完顏晟的臉色,能看得出他的震怒。完顏宗賢的具體想法,趙寰就不得而知了。 僧多rou少,完顏家族的人向來不是鐵板一塊,為了權(quán)勢打得頭破血流。 趙寰不關(guān)心他們內(nèi)部如何搶奪,完顏晟肯定要調(diào)查,她要穩(wěn)住自己人不露出馬腳。 邢秉懿不知此事,不知者就不會心虛,趙寰不打算節(jié)外生枝告訴她。趙瑚兒跟著趙寰一起埋尸首,她膽子比較大,勉強(qiáng)可以撐一撐。 趙金鈴經(jīng)歷再多的苦難,畢竟她還小,趙寰怕她到時候穩(wěn)不住。 仔細(xì)斟酌之后,等到完顏晟他們離開,趙寰神色鎮(zhèn)定說了外面發(fā)生之事。 趙神佑無甚反應(yīng),始終安靜靠在炕上。邢秉懿除了詫異,更多的還是欣喜。要不是怕引來金人,她估計會拍掌大笑,恨恨道:“該!他該死,早就該死了!他們都死絕了才好!” 趙瑚兒咬著嘴唇,緊張地望著趙寰沒有做聲。趙金鈴反倒比趙瑚兒鎮(zhèn)定幾分,一動不動坐在那里,眨巴著眼睛,小聲問道:“二十一娘,他們接下來會做什么?” 趙寰欣慰趙金鈴的聰慧,給了她個安撫的眼神,說道:“我估計是要找大家去,虛張聲勢嚇一嚇大家。你們別怕,此事與我們無關(guān)?!?/br> “無關(guān)”二字,趙寰特意放緩了些,以示強(qiáng)調(diào)。沉穩(wěn)的眼神,直直望著趙瑚兒。 趙瑚兒瑟縮了下,恍惚著回過神。她輕撫著胸口,說道:“是啊,完顏宗翰死了,與我們有何干。九嫂嫂說得是,他們都死絕了才好呢?!?/br> 趙寰笑了下,說道:“十三娘,三十三娘,你們與我一起去拿飯食?!?/br> 趙瑚兒說了聲好,趙金鈴穿好衣衫下炕,三人一起出了門。在去灶房的路上,趙寰不動聲色朝四周張望。三三兩兩的人走在一起,緊張中又難掩興奮,交頭接耳說著話。 趙寰估摸著她們也在議論尸首的事,一路上見慣了死人,她們并不感到害怕。至于她們的緊張,是怕完顏晟惱羞成怒,懲罰她們。 趙瑚兒也發(fā)現(xiàn)了大家的情緒,挪到趙寰身邊,小聲道:“二十一娘,完顏晟只怕不會善罷甘休?!?/br> 趙寰淡淡道:“事已至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十三娘,若是問到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們都是弱女子,被金人欺負(fù),最大的反抗不過是爭辯幾句。不從的都已經(jīng)死了,剩下的,早就成了任他們搓圓揉扁的面團(tuán)。” 趙瑚兒默然片刻,說道:“大男人都不敢反抗,明明打贏了仗,還要每年陪給他們歲幣。你說得對,我們這些弱女子,能做什么呢?金人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哪能自己嚇自己?!?/br> 趙寰見她在給自己鼓氣,干脆給她吃了劑定心丸,道:“你放心,若真瞞不過去,我會出來承擔(dān)。如果我沒動做,你不要輕舉妄動?!?/br> 她拉過趙金鈴,低聲叮囑道:“三十三娘,你還小,外面的事情一概不要管。九嫂嫂與神佑那邊,你一個字都不要提?!?/br> 趙金鈴干脆利落應(yīng)了,“我保管不說,誰都不說。二十一娘,你盡管放心就是?!?/br> 趙瑚兒呆了呆,趙寰的擔(dān)當(dāng),讓她羞愧不已。她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不添亂,就是對趙寰最好的幫助,最終輕輕嗯了聲。 趙寰暗自呼出了口氣,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接下來就見機(jī)行事。 提了食盒回屋,剛吃到一半,韓婆子就扯著嗓子,一路喊了過來:“陛下有令,都出來前去大殿!” 在屋子里的人,三三兩兩出了門。趙寰讓趙神佑與趙金鈴留下,與邢秉懿,趙瑚兒隨著大流,跟在韓婆子身后去了大殿。 大殿外點起了牛油火把,將四下照得透亮。除了浣衣院的女人,修建皇宮的工匠們,也在金兵的看管下,一并帶了過來。 四下鬧哄哄,金兵用蹩腳的漢話,大聲訓(xùn)斥道:“閉嘴,都規(guī)矩些!” 趙寰見到眼前的情形,心落了一大半回肚子里。 大殿前面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完顏晟要審,得要審到猴年馬月去,他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看守的金兵并不多,與工匠們的體型差異并不大。在冷兵器時代,打仗都是人身rou搏。 大宋擁有神臂弩等殺傷力巨大的兵器,無論從國力,還是兵力,都遠(yuǎn)勝金兵。 真是一群沒血性,貪生怕死的軟蛋! 趙寰閉了閉眼,強(qiáng)自按下了心中翻滾的憤怒。 殿門打開了,完顏晟走了出來。完顏宗賢,完顏亶,完顏宗干等一群完顏家族人跟隨其后,站在了大殿門邊。 完顏晟眼神凌厲,緩緩掃過眾人,厲聲道:“你們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在皇宮中陷害朕大金國尊貴無比的景國公!” 人群中鴉雀無聲,在火把的照耀下,完顏晟看到了一張張不知是被凍得麻木,還是折磨得面無表情的臉,暗自惱怒不已。 完顏宗翰死在宮中,他首先懷疑的就是身后這群野心勃勃的王公權(quán)貴們。 至于大宋的人,除了岳飛韓世忠等將領(lǐng),不是完顏晟看不起他們,他們沒這個膽。 不然,朝臣哪能急急忙忙擁立新君,跟喪家犬般逃到臨安去,連娘老子都不要了。 完顏晟將他們叫來,也就是走個過場。到了夜里,凍得鼻子都痛,完顏晟沒心思繼續(xù),準(zhǔn)備回屋。 這時,完顏宗賢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完顏晟一愣,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點了點頭。 完顏宗賢站出來,大聲道:“浣衣院的人留下,其他人散了!” 工匠們在金兵的吆喝下,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浣衣院的女子們又冷又怕,被留了下來。 趙寰先前猜測得沒錯,完顏晟他們應(yīng)當(dāng)看過了完顏宗翰的尸首,如此很準(zhǔn)快的殺人手段,他們猜不到弱女子身上。 不過,她還是沒完全放下戒備。聽到完顏宗賢的話,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比起殺人還可怕的,是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