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晚間十點的時刻，天空低垂著許多閃爍的星星。

    待喬潤陽到家的時候，路邊已幾乎沒有行人走動，他倒在床上，眼睛半閉著看向窗外繁星點點的夜空。

    他突然有點想家。很想很想馬上回到臺灣父母的身邊，這樣濃重的夜色恰到好處給了他一個掩護。已經(jīng)離家那么多年，去年的假期他卻又忙著寫手邊那些并不是特別趕的報告－－沒想到卻已經(jīng)離開那么多年。

    那時候他還嚮往著國外的生活，在腦中勾勒著西雅圖這個城市的輪廓。也許程小初的離去只是給了他一個理由，能夠離開這個困住他十八年的城市。

    可時間慢慢地過去了，風霜把他打磨成了游子的模樣；在外讓他學會堅強自立，能夠靠自己解決一概日常瑣事。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因為相對而言，遇到挫折也只能自行療傷。

    他不想讓父母為他擔心。

    那一句「我很好」在通話中幾乎是最常出現(xiàn)的話，但怎么可能真的很好呢？種族歧視、過去三年壓得他喘不過氣的課業(yè)。他差點就放棄了，想要逃離一切飛回臺灣，什么都不管。

    但他不行，當初是他不聽勸執(zhí)意要選擇國外大學的，男性的驕傲不容許他背叛當初的年少輕狂。

    可是現(xiàn)在，他真的好想回家。

    他在心里算了下時差，顫抖著手撥通母親的line，每一個音節(jié)的跳躍都讓他心跳加快。他以前并不喜歡打電話，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一通電話卻能讓彼此的距離無限拉近，等到接通那一刻，他的眼淚差點要決堤。

    「喂，媽?！箚虧欔枠O力克制自己的聲音不要發(fā)抖。

    「喂，怎么突然打回來了？遇到什么事了嗎？」喬潤陽母親的聲音在電話里雖然有點模糊，但并不減喬潤陽對這個聲音的依戀。

    「也沒什么……就是想你們了?！顾p輕吸了下鼻子，才發(fā)現(xiàn)眼淚早就不知什么時候緩緩滑下。他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卻發(fā)現(xiàn)竟是愈擦愈多。

    「陽陽，」他母親喚了一聲他的小名：「想哭就哭吧，mama……也很想你。」她的聲音也開始動搖，喬潤陽幾乎能想像母親忍著眼淚強撐著微笑的模樣。

    「媽，我……」喬潤陽咬了咬嘴唇：「我好想回家。」

    「我知道，但你還是要撐下去??！」他母親哽咽道：「你已經(jīng)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就算發(fā)生什么事，mama也不能在你身邊，你還是要好好撐下去啊?！?/br>
    「我畢業(yè)之后就回家，很快，很快就回家……」喬潤陽喃喃道，也不知道對面的母親有沒有聽到。那一句回家彷彿能給他力量，他閉上眼睛，又是一滴眼淚流下。

    「你這時候打回來，你爸還在睡覺……」他母親那里傳來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你等一下，我去叫他起來。」

    「不用啦，媽，爸難得休假就別吵他了?！箚虧欔栠B忙阻止道。他父親是一名程式工程師，休假都得看老闆，因此喬潤陽十分不想打擾父親的休假。

    「講這什么話，你難得打回來，他一定也想跟你好好說話?！挂魂嚹_步聲傳來，接著是輕微的談話聲。

    「喂。」他父親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還帶著剛睡醒時的鼻音：「怎么現(xiàn)在打回來？」

    「沒事啦，爸，你先睡吧，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休假吧？」其實喬潤陽心里有點怕他的父親，雖然他從來沒有動手打人過，但卻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

    「你媽都把我叫醒了。」他父親的語氣還是有些冷淡。

    「……我只是突然很想回家而已，真的沒什么?！箚虧欔杽倓偟那榫w崩潰已經(jīng)慢慢恢復，現(xiàn)在聽到父親冷靜的聲音只是發(fā)出一陣輕笑。

    他父親沉默了一陣，當喬潤陽想要打破沉默的時候，他父親又說：「早點回家?！?/br>
    千言萬語。他父親把情緒都藏在這句話里，喬潤陽差點又要落淚；他知道他父親也很愛他，不比他愛父親少。

    「好。」他握緊了手機。

    喬父把手機還給喬母，喬潤陽便問起他弟弟喬景承的事情：「喬景承現(xiàn)在怎么樣？」

    「還是一樣，你這個做哥哥的記得跟他提醒一下，你爸媽都快管不動了?！箚棠竾@了一口氣。喬景承不是個愛唸書的孩子，對他這個哥哥的感情也很淡。

    喬景承小時候因為經(jīng)常被拿來跟喬潤陽做比較，身上扛著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喬潤陽的壓力，一次次的比較讓他幾乎放棄課業(yè)，連高中都是唸家附近一間還好的職業(yè)學校，讓父母傷透了腦筋。

    喬潤陽知道他弟弟壓力很大，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去反抗。在他待在美國的這幾年，有時候也會想到他唯一的弟弟。那畢竟是他弟弟，他很愛他，才會想幫他。

    「那喬景承現(xiàn)在在哪里？」他問道。

    「跟他同學出去了，等他回來我叫他打給你……」

    喬潤陽打斷道：「不用，等我回臺灣我再跟他說?！顾活D：「有些事情，用電話沒辦法講清楚?！?/br>
    「那你早點回來?！箚棠感Φ?。

    「嗯，我知道?！箚虧欔栭]著眼睛，似乎鼻間能聞到家中廚房傳出母親最擅長的rou燥味：「畢業(yè)后，我畢業(yè)了就回去，不會太久?！?/br>
    「你那里雜七雜八的東西要處理還是要花一個月以上的時間吧？慢慢來吧。」喬母的聲音很溫柔：「mama很想在新年的時候，我們一家可以團聚?！?/br>
    「我也很想，我很快就會回臺灣?！箚虧欔栍趾湍赣H聊了幾句，便準備要收拾自己睡下了，卻收到了來自charles的訊息：

    「還沒睡嗎？」

    他心里一暖，回道：「還沒，剛剛打電話回家了?！?/br>
    「早點睡，明天早上去載你，帶你去一個地方?！?/br>
    「又是一個秘密嗎？」喬潤陽不禁問道。

    「猜猜看！」charles的回答很調(diào)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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